云霄和大林正在赌气,把两人放在一个屋里,一会儿准能打起来。
她只好让不愿意说话的大林先出去,只留下云霄一个。
云霄这才抽抽搭搭地开了口,说王老板要签他们,一个人给二十万。
她抽出纸巾塞给云霄,笑着说这是好事,怎么还哭上了?
“可是……他要我们现在就去,在二队的选拔赛之前,就得注册到丰泰那边。”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她当然是不愿意放他们走,这几个小孩是她从启蒙一手带起来,现在十一二岁正是开始出成绩的时候,不管是进省队,还是进二队的集训营,再或者在全国比赛上大放异彩,都是她的教学成果,在这时候签走,她这几年就算白干了。
“不能晚几个月吗?”她很是诚恳地看向云霄。
好歹让她剑春俱乐部的名字,在选拔赛上出现过一次,不管结果如何,她都甘心了。
“我问过了,王老板说不行,只能在比赛之前,等比赛后他就不签我们了。”
听完云霄的话,柳剑春苦涩一笑,嘲笑自己竟然能问出这种没用营养的话。王志新要是单纯出于爱才心切,怎么可能赶着现在这个时间,又怎么可能开出二十万一个人的高价挖人?
但还有一件事,她始终没有想不明白,这次参加丰泰杯的小孩足足有六个,如果二十万一个人,一共就是一百二十万,百万高薪足矣聘到不错的职业选手,而成人联赛的影响力又远高于青少年比赛。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她拍拍云霄肩膀,温声安慰:“你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讲出来,是走是留都由你们说了算。”
“我当然是不会走的,我妈说了,人最重要的就是讲信用。我早答应过你,你只要愿意管我吃住,我就替咱们俱乐部打到成年,不管我以后是进了省队还是进了国家队,我都说话算数。但是……”
“他们想走,是吗?”
云霄点点头:“王老板的秘书还把我和大林单独叫走,他说,如果我们现在愿意签,就额外给十万的签字费。那小子扛不住诱惑,当时就签了。”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大林回来的时候是那副样子,原来是因为这小子不跟她商量就提前叛变。
大林从小体弱多病,她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一点不比对云霄的少,没想到还是比不过红彤彤的钞票。
奇怪地,她听到这件事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能理解大林。
毕竟那是三十万,是真金白银的三十万。
对一个普通运动员来说,就算运气好能找到一个带编的工作,一个月撑死也就几千块钱,想赚三十万,成年之后都得花个几年时间,更何况他现在才十二岁。
对于大林来说,三十万,能让他买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玩具,去没去过的地方旅游,甚至能让父母回到自己身边,自己不用再当留守儿童。
这是多大的诱惑——
难道为了信守和她柳剑春的承诺,就要放弃这么多吗?
显然只有云霄这种傻瓜才会这么做。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王志新的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如果他真是想培养这几个小孩也就罢了,如果还有别的企图,今年把他们要回去,白白耽误这些小孩一年时间,等合同期一到,就立马把他们赶走,这些小孩既没成熟的技术又没强大的背景,他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不过,拿百万烧着玩,好像王老板也没这么做的理由。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就叫云霄先出去了,留她一个人静静。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有点眼熟的号码打了过来,她接起来,才想起这是谢瑜的手机号。
“你这次真是把我害惨了,严懿回去没多久就给我爸打电话,我他妈差点被老头打死了,你自己说,你该怎么赔偿我。”
她没有当即回复他,而是刻意让自己冷静了几秒钟。他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绝对不是巧合,难不成王志新背后的操盘手是他?
这种不着调的事,确实像他的风格。
她按下心头怒火,冷冷说:“是你活该,谁让你对我做那种事情……”
谢瑜立即哀嚎道:“柳青天明鉴啊!我真是被冤枉的!扒你衣服的事,还有你脖子上的那几个吻痕,压根不是我做的。我还没得手就出去接了个电话,等我打电话回来,简诏南就已经到了。”
如果不是谢瑜,难道是简诏南?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趁火打劫,还是为了故意抹黑栽赃谢瑜……
这种情况倒是她从没想过的。
如果是真的,简诏南这小子还真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看着一身正气,坑人的事顺手就做了。
“谢瑜,你在我这里一点信用也没有,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总得相信监控视频吧?我回包间的时候,简诏南已经进去了,等他抱着你出来,你就已经是那副样子。”给自己辩解的时候,他倒也不忘拉踩情敌,“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男人都一样,你别以为简诏南就是什么三好标兵,你觉得他好,只是因为他还在伪装,等他本性暴露,保不齐还没我对你好。”
谢瑜的话,让她心头泛起阵阵恶寒。
要是真像他所说,简诏南才是那个趁人之危的混蛋,看到她昏迷不醒,不想着保护她,反倒盘算该怎么占便宜,那么谢瑜也没说错什么。
“他再怎么是个烂人,也轮不着你来评价,他至少没有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下药。也就是我心地善良,没有去派出所举报你,要不你早进去了!”
谢瑜出奇地没有认怂服软:“你去告啊,我有阻止过你举报我吗?你以为我想拿下你,真需要对饭菜动手脚吗?那天,我和你吃的东西是完全一样的,你会昏迷,是因为你过敏休克。我事后把我们吃过的东西都拿去检测了一遍,理论上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其中有你的过敏原。”
他叹口气:“我承认是我疏忽了,我没考虑到你的体质就带你去那里吃饭,但我本意绝对是好的,我是想通过正常交往,改善咱俩的关系,就算不能做恋人,当个正常朋友也是好的,绝对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柳剑春的心出奇地有了一丝动摇。
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确凿证据,反倒是简诏南从来没有解释过,吻痕到底是他留下的,还是谢瑜留下的。
她强装平静:“我都知道了,没其他的事我先挂了。”
“别急啊,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现在快三十了,还组建俱乐部自己当老板,身份不比过去,你更得学着沉稳点。”
她的耐心被谢瑜的废话消磨得所剩无几,没有直接挂断,全靠素质支撑。
“我听说你们俱乐部的主力全被丰泰挖走了?”
终于……
图穷匕见了。
她口气平淡,双眼中却满是要吃人的怒火:“其实是你指使的吧?王老板是个生意人,他没道理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宝贝,你怎么这么聪明呀!那些笨蛋美女我真是玩腻了,还是和你这种说话不费劲的女孩玩有意思。”他似乎很兴奋,“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来和我爸解释一下,那天的事是你自愿的,不是我强迫你,更不存在什么‘下药□□’,我就让王老板把他们的合同改到一年后,保证他们替你打完比赛再签约。”
柳剑春顿时火冒三丈:“想得美!”
“那你就只能重新招生培养新人咯,没有培训成果,恐怕招生也不容易……”
她没把他贱兮兮的话听完,就把电话挂了,还顺手将他拉进黑名单,免得个人生活再受侵扰。
电话是挂断了,可谢瑜说的话还萦绕在她耳畔。
她是有些过敏体质,但之前的过敏症状仅限于起红疹和打喷嚏,从来没出现过昏迷休克这么严重的情况。可谢瑜说的那么笃定,肯定是不怕她去调查的,甚至巴不得她去饭店调监控,亲眼看看是怎么回事。
抛开昏迷不谈,她身上的吻痕和被撕开的上衣……真是简诏南留下的吗?
当面假装正人君子,有她坐怀而不乱,趁她昏迷却做这种事。
她是对简诏南有些失望,转念一想,这份希望也许是来自她对他不切实际的过高期待。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平时看着人模人样,那也只是被人性包装的结果,人性再多也没法彻底消灭上底色的兽性。
她不再对简诏南感到失望,而是对自己失望,对整个社会感到失望——怎么不在教育男孩的时候,多往好的方面引导引导呢,非把一个个纯洁善良的小孩,教成小头控制大头的蠢猪。
她正想着,有人敲了敲她房门,听声音,门外站着简诏南。
吐槽归吐槽,突然碰上被她吐槽的本人,她还是有些慌张。连忙从床上爬起,整了整睡衣才允许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