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约之后

    简诏南本来就不喜欢她和谢瑜联络。

    不必追问他那天的事,只要让他知道她刚刚和谢瑜打过电话,就给了他发火的充足理由。

    所以她没有急着盘问那天的事,而是反问他突然找她干什么。

    他来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云霄把今晚的事都告诉我了,我刚和王志新通完电话,这件事是谢瑜在背后捣鬼,他因为那天让他在严指导面前丢脸,蓄意报复你。”

    他消息倒是灵通,她什么都没说,他就全都知道。

    她撇撇嘴:“你既然和王老板打过电话,你怎么不劝劝他,让他放我一马?”

    他苦笑:“他也有他的苦衷,俱乐部周转不开,他把大半股份卖给了谢家,现在丰泰的实际控股人姓谢。”

    她没好气地说:“姓谢又什么样,我难道还怕他姓谢的?”

    看她生气的样子,他着实无奈:“你是不怕,但这些小孩怎么办,你真打算直接放手?这可是你这些年的教学成果,还没打出名就交出去,你这些年不相当于白干了?”

    这些道理连他都懂,她当然更加明白,单他说出来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倒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她不悦地皱紧眉头:“不放手还能怎么办,逼他们不和丰泰签合同吗,我有什么资格这么要求他们?”

    “你当初没和他们签什么合约吗?”

    她缓缓闭上双眼,一边揉着酸胀的眉心,一边说:“是有合同,但违约金只有五万,就算我硬要这笔钱,他们里外里还能赚十五万,总是不亏的。”

    “说得也对,现在的小孩现实得很,不比我们那会儿,一心都是要打进一队,要为国争光。”说着说着,他像想起什么,不易觉察地笑了笑,“所以……你需要我帮忙吗?”

    他总算说了句在理的话。即便她也没打算依靠任何人,但主动提供帮助的男人,还是要比只会无底线索求的男人更有魅力一些。

    她睁开眼:“你想怎么帮?”

    他委屈地看向她:“出更高的价格把他们卖回来。”

    更高的价格……

    丰泰出的工资和签字费就已高达一百多万,还要加码,不得奔两百万去?

    她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但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实在没必要花在这种地方。谢瑜花钱不心疼,那是因为他的钱都是朝他老子要的,但凡是自己的血汗钱,就算赚得再多,他也决计不会挥金如土。

    她摇摇头:“不用了。”

    一句话,她替简诏南省下了百万,但她也即将失去五位主力队员。

    这五个人,几乎是她俱乐部的核心。

    按照这次在“丰泰杯”摸底,她培养出来的这几个小孩的实力,一点不输职业俱乐部,可想而知,她这些年在他们身上注下多少心血。

    他见她有些沮丧,便拍拍她肩膀:“你要想让俱乐部出名也容易,我认识几个在省队的小孩,你想要,我就让他们签过来。”

    她轻轻推开他的手:“我要是只是想出名,就算教不出好徒弟能出名。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但这么做,多少有些违背我的初心。”

    他舍不得看她失落,又知道她自尊心很强,做什么事都必须靠实力说话,才想出这个办法。但等她说出“违背初心”的时候,他却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他一时间感觉,他好像想不明白她的初心到底是什么。

    沮丧在她脸上转身即逝,她打起精神挤出一丝微笑:“其实这也没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我明天找几个学校挑挑人。”

    “反正都要找新人,你还不如签了我说的那几个。”

    她像是已经把悲痛消化干净,双手捧起他的脸,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摘那些已经长好的大西瓜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要从一颗种子养起。”

    他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看着她漂亮的双眼,怔愣许久。

    这就是她说的初心吗?

    但这种初心,真的有坚持的必要吗?

    她本该去训练那些从小被父母精心培养,一步步从市队打进省队,然后在恰当的年纪被国家队选中的小孩……她和他们才是一类人。她自己压根就不是野蛮生长出来的花朵,怎么可能和那些因为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训练,最后不得不半途而废的孩子共情?

    他张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她把昨天参加宴会的六个小孩,叫到房间里开了小会,会议无外乎两个议题,第一个是去留问题,第二个是违约金的赔偿问题。

    她不限制他们的发展,想不想走都随便,只不过走了之后,丰泰俱乐部会不会像她这样倾尽一切资源托举他们,就不得而知了。她把以后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告知他们,还把选择权也交到他们手里,选择走的人,只要尽快让家长来签协议,并且在一个月内交齐违约金,她这边就能立马放人。

    最终,除云霄之外,没一个人愿意留下。

    柳剑春也没再费力不讨好地多说什么,只是敦促他们回去收拾东西,尽早搬去丰泰那边适应新环境。

    而她自己,也开始着手联系学校方面,给俱乐部扩充点新鲜力量。

    她嘴上说自己认识不少校长,但等真联系起来,对方不是退休就是改行,所剩不多还在教育行业的,有些被外聘到其他省份,有些说自己最近太忙,最后还是托朋友的朋友,才堪堪和几家搭上关系,愿意让她去学校选拔体生。

    这些困难,她都一个人默默承受,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简诏南。照他现在的名气,就算和对方素不相识,对方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更何况还能营销“加入剑春俱乐部,享受主力亲自指导”。甚至抛开简诏南,她去找她熟悉的父辈,照样有数不尽的渠道,但这样做,就又违背了她的初心。

    她的初心再简单不过。

    她只是想,不靠父母,不靠投机,单凭自己的本事闯一次,就算走不远她也认了。

    朋友的朋友确实不可靠。她接连走了三家学校,都招不到心意的小孩,等到周五,她本打算到隔壁省份的一个乡镇学校去,结果天降大雨,她打算等雨过后再去,没想到学校的副校长给她打来电话,说孩子们下周开始要放暑假,她要是不来,就得等下学期。

    她紧赶慢赶去了学校,已是晚上八点钟,有几个家在镇上的小孩,早被父母接走回家,剩下的都是住得比较远,家庭状况和云霄大林差不太多。

    她是很喜欢这种家庭不太好的小孩,不是美化苦难,而是学体育本来就是一条不好走的路,不能吃苦的小孩总一开始就不适合,就算勉强取得成绩,也会在后来的发展中被痛苦和不甘裹挟,最终半途而废。

    她冒着大雨赶到学校,浑身都已湿透,好在这一趟没白来,一个外号叫麻子的小男孩,基本功扎实,球感也特别好,被她一眼相中。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准备在线上把协议谈妥,这个暑假就直接带他训练。

    一举觅得良将固然高兴,可她还没回到球馆,就也隐隐感觉自己有些头晕。开车的师傅也很给力,油门一会猛踩一脚,让不常晕车的人也觉得恶心,她只能倒头就睡。

    睡了一路,症状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全身发烫,就连手心也烧得厉害。

    她强撑着走回球馆楼下,没等坚持回去,就蹲在门前的树坑旁吐了出来。可惜一整天没吃东西,除了清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呕吐本身也能缓解颅压高,吐了几下,她便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恍如无事发生一般走回球馆。

    彼时,简诏南刚从演播室出来。

    他又在上节目。

    一个运动员不好好归队训练,整天抛头露面,参加各类访谈和综艺,这种人真不配待在国家队,主教练就应该把他开除掉,给新人腾路!

    他打开手机就能看到类似的评价,只可惜这种评价他听太多了,现在再看到,甚至感觉有点无聊。

    骂泳队的会说他们不好好训练光接广告,骂速滑的会说他们不好好训练光上综艺,骂他还是这样,就不能找点新的角度吗,比如骂他恋爱脑,光想着谈恋爱……

    好像。

    还不如骂他拼命捞金,至少这个说法听起来显得他很有心机,还很识时务。

    他的来电铃声忽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刚接起,就传来一阵刺耳的怒骂。

    “简诏南你麻痹的,在哪儿鬼混呢,怎么还不回来?柳剑春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声音大到震耳欲聋,简诏南不爽地皱皱眉,先把音量调小才思考他是谁:“您是?”

    “你他妈的连我也听不出来,我谢瑜啊。”

    被人莫名其妙大骂一通,本来就让人恼火,一听到对面是谢瑜,他更恨不得当即把电话挂断:“你怎么知道她病了?”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有人刚看到她又晕又吐的。操,不会他妈的有了吧,你小子怎么下手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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