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摇头,“不行,这些草药都有用处,不卖。”
奥莉安德试图以物易物:“我可以用别的毒草换,喏。”
她双手奉上芙洛的变异曼陀罗,紫得妖异的花朵静静躺在苍白的手骨里,新鲜得仿佛刚摘下来一样。
古拉意味深长地低笑了一声,“这是沼泽女巫的东西吧,确实挺难得。”
看着古拉似乎有点动心的样子,奥莉安德又把曼陀罗往前送了送,完全忘记了人家是个盲人。
奥莉安德体质特殊,根本无法养活花草,她的草药库存全靠大自然的馈赠,因此总是缺这少那的。
第一次见到品种这么齐全的毒草园,奥莉安德羡慕得简直要流口水,自然是说什么都要换一点来。
古拉伸手拿走了她手中的曼陀罗,指腹缓缓摩挲柔软的花瓣,像是在检验成色似的。
在奥莉安德殷切的目光下,古拉淡淡说道:“好吧,你后天再来取吧,现在这一批已经被预定了。”
奥莉安德点头:“那先给我来一瓶爱情魔药。”
柜子上摆满了各种药剂,古拉从中取下一个小陶瓶,慢悠悠地说出她的广告词:“一点一点用,加在饮食里效果最佳,用完他就回心转意了。”
奥莉安德心下了然,可不回心转意嘛,人都升天了。
她揣着这神神秘秘的爱情魔药走了,虽然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是有备无患,谁知道呢。
走时,古拉忽然在她身后说,“你不适合在这个城市久留。”
在摇晃的烛火里,古拉年轻的脸庞有一种奇妙的神性。
奥莉安德回头看了一眼这位盲眼的女巫,点了点头。
......
卖酒女郎果然说得没错,当奥莉安德提出想要借宿时,立刻就被几个洗衣女工包围了,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么受欢迎。
一个强壮的女工突破重重包围,一把薅走了犹豫不决的奥莉安德。
她很热情地表示自己干活麻利,只需要多付一点钱,她就乐意每天给奥莉安德送来餐食,衣服也可以帮忙洗。
奥莉安德跟着女工去看了看,住所不大,但是她不挑剔,之前赶路的时候条件比这差了去了。
有好几天她都是直接睡在泥地里的,很多次醒来时都被野兽围观,幸亏她就剩个干巴巴的骷髅架子,不然早就被野兽活吃了。
这个女工的名字叫蒂阿,身材很强壮,脸上有一片很难忽视的烫疤。
她半张脸都被这道狰狞的伤疤占据着,有些骇人。奥莉安德暗暗观察了一下她,发现蒂阿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外貌的缺损,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整个人精气神挺好。
奥莉安德和她商量好了价钱,双方都满意地不得了。给完定金,奥莉安德准备出门遛遛,探索一下这新鲜地方。
顺便看看那位精灵是不是还在跳舞。
这时,一个小孩从门口急匆匆跑进来,一股脑钻进女工怀里,连声大喊,“妈妈妈妈妈妈,!死人了!我...我看到了!好可怕!”
“你真是走哪死哪。”先知淡淡吐槽。
“滚。”奥莉安德戳祂脑门。
蒂阿连忙蹲下,抱住她年幼的儿子,轻声安慰道,“没事,有妈妈在,谁都没法伤害你,相信妈妈,嗯?”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眼神坚毅,像是一只保护幼崽的母狼。
直到孩子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蒂阿问他认不认识死者是谁。
小孩点点头,表情惊惶:“是克尔叔叔,他病了好久的,就像爸爸一样,对吧妈妈?爸爸也是病了好久,就死了...”
蒂阿的脸色微妙地变了变,转移话题道,“好了,没事了,你去帮妈妈搬一下衣服吧,再去集市上买一条鱼回来。”
奥莉安德在一旁听了半天,一琢磨就明白了:好嘛,好家伙,这巷子里更是卧虎藏龙,妇仇者联盟。
不过也不关她什么事。
她得出门遛遛,长这么大还没来过大城市呢。
天快要黑了,远远地,奥莉安德看到一个人,手里拿着细长的杆子,跑得急匆匆的,周围人都善意地哄笑,叫他跑快点,太阳要下山了。
奥莉安德稀奇地看了一会,发现这人是点灯人——没错,这个城市居然有公共照明,夜晚的黑暗被一盏盏路灯驱散,沿着宽阔的街道,供奉太阳神的小神龛里也燃起了香薰与烛火。
真不愧被叫做“曦光城”,烛火与明亮的灯火辉映,黑金的太阳旗帜似乎是铺了金粉,或是掺了金线,总之在夜晚也亮得惊人,大片雪白的墙壁反射光线,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柔和的光晕里。
奥莉安德看了看天空,月亮与群星都似乎逊色于曦光城的光辉,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街上人来人往,所有人都面带和煦的笑容,要不是奥莉安德见过那几个巷子里的妇人,还真要以为曦光城是个没有愁苦的乐园。
“多么光明的城市!”金发诗人拖长声音感叹,“我们去酒馆看看吧,去看看这里的吟游诗人们!”
先知不同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破酒馆有什么好去的,奥莉安德,你不许去。”
“呵呵。”
奥莉安德倒是挺想去,因为那位精灵已经不在广场了,作为流浪艺人,他们晚上保准是在酒馆表演。
似乎是看出了奥莉安德的想法,先知猛翻了个白眼,“整天就知道和这个小白脸寻欢作乐。”
“你是不是对寻欢作乐有什么误解?”奥莉安德不满地戳祂脑门,“这几天我都快在泥巴里滚成河马了,你是看不到吗?我连饭都没好好吃几口。”
先知闭紧眼睛,不理她。再说了,一个骷髅架子吃什么饭,就是她自己嘴馋,忍不住口腹之欲。
奥莉安德也不理祂。
欢快的音乐隐隐约约传来,随着金发诗人的指引,奥莉安德来到了一处酒馆,她看了看招牌,上面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灵魂醉死此处酒馆
好独特的名字。
奥莉安德推门进去时,那欢快的乐声已经停了,里拉琴声铮铮响起,娓娓道来,如泣如诉,一位游吟诗人拨弄着琴弦,唱一首凄美的爱情故事。
几乎没人注意她,大家都沉醉在酒精和音乐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看了看她,很快又移开视线,奥莉安德挺享受这种无人在乎的感觉,坐到清净的角落,点了一杯麦酒。
“罗勒啊罗勒,我的爱人身在何方?”
“罗勒啊罗勒,我何日能见我的情郎?”
吟游诗人闭着眼睛,面容悲伤,早已沉醉在了故事里。
故事讲的是一个富家小姐,爱上了一个贫穷的点灯人,她的两个兄弟心生不满,便合力将这个穷男人杀死了,抛尸荒野。
富家小姐不知道情郎已经身死,便日日对着窗台上的罗勒哭泣,问它自己的心上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看啊,月亮从云层中升起了,像是披着婚纱的死新娘,从坟墓里升起了。”
“鬼魂现身于月光,他哭道‘我已经死去,亲爱的,请你不要为我悲伤’”
吟游诗人又哀哀地唱。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里,鬼魂终于在月光中现身,他告诉爱人自己已经死去,并告诉了她自己尸体的方向。
于是女孩痛哭了一场,最终前去抛尸地,将点灯人的头颅砍了下来,埋在自己的罗勒花盆里。
“即使阴阳两隔,我依然是你的新娘。”
“将我也带走吧,罗勒,带我去见我的新郎。”
女孩日日对着爱人的头颅哭泣,日日用眼泪浇灌着罗勒,很快便身心俱疲,香消玉殒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吟游诗人已经是泪流满面。在场的人无不面露悲伤,有些人甚至边哭边骂,叫吟游诗人改写故事的结局。
奥莉安德也有些动容,倒不是因为这个故事情节,而是这位吟游诗人的情感传达非常有感染力,会让人不知不觉就与她共情。
金发诗人出现在她身侧,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珠,他不由感叹道:“她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吟游诗人。”
奥莉安德边喝酒边看台上,那位诗人还在动情地抹着泪,和吵吵嚷嚷的人群深深鞠了个躬,便消失在了幕布后。
“我们去请她喝杯酒吧!”金发诗人一把擦干眼泪,兴奋地提议,“为了真正的音乐!不不不,至少请她喝三杯!”
“钱多的没处烧了是不?”先知骂他,“没事干可以睡觉。”
奥莉安德没理会他俩的争吵,她被另一个人的存在夺去了眼球。
是今天广场里那位精灵舞者,她也在这。
显然她也被故事打动了,虽然没有流泪,但还是紧紧皱着眉,面容哀戚。
奥莉安德不得不感叹,精灵真的是一种被造物主偏爱的种族,她们的存在是一种客观的美丽,光是看着她们呼吸,都会感觉心里被照亮了一部分。
下一位吟游诗人上台了,是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奥莉安德漫不经心的听了几耳朵,他的唱腔很活泼,很能调动气氛,但歌词都是些无聊的黄腔,讲水手上岸以后怎么玩弄女人的。
奥莉安德的目光又移回那位精灵舞者。
“?”
那位吟游诗人居然坐在精灵的身边,两个女孩正交头接耳的说着些什么,不时低低发笑,看着很是亲密的样子。
“我要去请她们喝酒!”
奥莉安德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