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彼时的颜溪棠还被困在假山阵里。

    从白天到黑夜,他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始终会绕回原路。他无论如何高声呼喊,都始终无人应答。

    每当他饿了渴了,又总能发现某处假山石、回廊上放着好茶好酒,好饭好菜。

    他已然看出来,顾危定是有意把他困在这里,不让他见薛宝意。

    纵然颜溪棠饥肠辘辘,仍旧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至始至终都在努力寻找解开迷阵的办法。

    暗处有人问:“臻哥,他怎么不吃啊?”

    李臻咂摸着嘴:“大抵怕我们下毒吧。”

    “啧啧,把我们公子当什么人了!”

    “但我们确实下了蒙汗药,那量能药翻三头牛。”

    “嘴有时候可以不用说话。”

    ……

    水榭里很快只剩下柳月牙和顾危。

    柳月牙瞪着顾危:“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过来。”

    柳月牙站着不动:“你不会要打我吧?”

    “这么聪明?我正有此意。”

    顾危的玉笛从袖子里滑落出来,被他苍白的手指紧握着。

    他抬头微敛双目,直指柳月牙的玉笛上正泛出一层墨色的光泽。

    这不是柳月牙第一次见到这支玉笛。

    在迎亲的大船上,顾危就是用这支玉笛打瞎了贼人的眼睛,显露一身举世无双的好功夫。

    柳月牙察觉得出顾危对她没有恶意,就是不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癫忽然要找她比试。

    哎呀,说不定是他终于发觉她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想领教领教呢。

    柳月牙秀丽的双眼往四周一瞥,寻摸起趁手的物件想用来做兵器。

    但顾危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直接扔给柳月牙一把菜刀。

    刀剑不是谁都能用得惯的,没有章法可能还会伤到自身。

    但菜刀是柳月牙最熟悉的东西,也有一定的韧度和杀伤力,用它做武器再合适不过。

    柳月牙低头看看手里这把银光闪烁的玄铁菜刀,又看着顾危手里脆生生的玉笛:“要是我把你的玉笛砍断了,可不能让我赔。”

    “不让你赔。”顾危耐心地说。

    柳月牙放了心,转而又说:“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菜刀打玉笛,就不可能输!她可不想欺负顾危。

    看着柳月牙那自信满满的模样,顾危眸色沉沉,唇边淡笑:“那多谢夫人了,可惜我不会手下留情。”

    清风拂过时,他的玉笛已经横至柳月牙面前,仅仅一拳之遥,就能击瞎她的双眼。

    柳月牙被吓一跳,连忙抬腿右撤,又反手用菜刀去挡。

    才挡完这一招,下一招又来了。

    顾危作为一个浸淫武学的人,他的内功,步法,招式都已历经多年的锤炼。

    大多数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一开始柳月牙还害怕她的菜刀伤到顾危,到了后来那玉笛打在她身上疼得跟被铁烙了似的,而她的菜刀根本连顾危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肩膀、后背还有膝盖都在火辣辣地疼。

    柳月牙就算壮得跟老黄牛似的,也架不住被这么打。

    她两眼冒火,大喊:“我来真的了。”

    顾危就站在她两丈开外的地方,游刃有余地看着她:“那你来。”

    柳月牙只感觉浑身的经脉都憋着一股气,当她用尽把这股气发泄出去时,忽然感觉手里的菜刀变得无比轻盈。

    与此同时,菜刀劈砍的力量却增加了不知多少倍。

    顾危闪身躲开时,菜刀正劈在靠窗的桌案上。

    桌案应声而裂,连带上面摆着的青瓷大瓶还有沉香炉全都碎裂。

    一片尘嚣中,柳月牙发现自己即使背对着顾危,也能准确知道他的位置,反手一挥,菜刀终于削过他的衣袖,划出一个长长的口子。

    顾危眸中闪过深意,步步紧逼,加大攻势。

    很快他就发现,柳月牙已经开始用他的招式来攻击他。

    虽然那些招式还不够熟练,但力道却是实打实的。

    顾危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不再留手,开始用出全力。

    半刻钟后,柳月牙力竭,拎着菜刀的手都开始抖:“不……不打了。”

    顾危这才停下,气息平稳地倒了两杯茶。

    柳月牙跟牛饮一般,把这两杯全都喝了。她擦着额头的汗问:“你都不累吗?”

    她不止累,身上很多地方还疼。

    反观顾危,就完全没有她这样的狼狈。

    顾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让柳月牙坐下,随后伸手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现在感觉如何?”

    “咦,好像比刚才好些了。”柳月牙抬了抬刚才还沉如铁的胳膊。

    “试着将你丹田里的力量催发出来,在全身的经脉游走,你会很快恢复过来。”顾危说。

    柳月牙没听懂:“什么丹田,什么经脉?”

    顾危垂眼坐到她身侧:“就是你刚才和我对战时,用的那股劲,不要让它泄出来,你想象它是一滴水,从你的丹田处流出,你的经脉就是河道,你要让它游经你身上的每一处经脉。”

    柳月牙按照顾危的说法照做,很快她的气息也平稳下来,她兴奋地说:“我好像比以前厉害多了,你觉得呢?”

    顾危说:“那是因为你体力有我师父的内力。”

    “这和你师父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顾危又用一炷香时间讲述了柳月牙体内内力可能的由来。

    一切自然源于三千世界象牙球。

    柳月牙没想到自己捡了这么一个大漏,有些愧疚:“那我不是把你师父留给你的东西占了?”

    顾危从十岁起收到的礼物,在二十岁的时候被她拿走了。

    还是这么厚重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内力怎么还?”柳月牙拉过顾危的手掌,和自己的手贴合,“这样吗?”

    她的指腹温热,还带着常年劳作形成的茧子,就那样轻轻地和顾危的手指贴合。

    顾危愣住,想把手抽回,谁知道转眼间,他感觉身体中涌入一股温热的气息。

    柳月牙的内力像一只无形的手,轻抚着他身上多年沉积的暗伤。

    当她毫无保留地付出,连那些无法用任何药物根除的毒素,都有了消散的迹象。

    这一次,顾危彻底愣住了。

    他不错眼地盯着身前的人,看她紧贴着他的手掌低声嘀咕。

    因为修习筋脉逆转的功夫,师父的内力和他本身的相悖,不可能融合。

    但解开奥秘的人不是他,而是身体底子好,又没有内力的柳月牙。

    她严丝合缝地继承了这些内力,现在又回馈到他身上。

    师父送给他的礼物,在他老人家百年之后,终于真正到达。

    给了一个骗子,一个财迷,一个他名义上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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