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祁聿托着诺拉的腹部把它放在地上,他冲厨房里清洁的人道:“温姨,等会雨小了送这位小朋友去找江诚明,我去工作了。”
“咦?”温姨好奇地探出头来,看到是个小女孩眼睛亮了亮,一边回应祁聿,“好的先生。”
江白看着祁聿进电梯的背影,他按下按钮后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直到电梯门关闭都专注得没有抬头,也不和别人有过多的交流。
看起来是孤独又寂寞的人。
江白突然觉得大伯口中生人勿进的庄园主人,其实还是有温和的一面。
温姨兴致冲冲地端着一盏热茶到大厅来,她热情道:“沙发都可以坐呀小姑娘,外面是不是很冷,来喝点热茶。”
江白稍稍褪去一些拘谨,冲温姨打了个招呼:“打扰了。”
“哪有,快尝尝我做的热茶。”温姨招呼着她,把一套精致漂亮的茶具放在茶几上。
“谢谢。”江白双手接过温姨递过来的茶,她尝了一口眨了下眼睛,有些惊诧,“好香甜的味道!”
完全不同于中国茶叶的清香回甘,是很直接的甜,像是小朋友会喜欢的口味。
“我在红茶里加了甜牛奶,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温姨笑眯眯道。
江白看向面前对坐着的阿姨,她年龄看着大约四十岁左右,栗色的头发盘成了一个丸子头,鬓角略微有一些微卷的碎发,眼睛是弯弯的,瞳孔十分明亮,年长的女性形象总是能让人无限联想起母亲。
江白也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什么突然涌起一丝喜悦,她回道:“很好喝,您的手艺真棒。”
温姨捂着嘴,笑声却是毫不掩盖:“哪有哪有哈哈哈哈……”
江白一边喝茶,小眼睛左转右转看着别墅的装饰。
别墅内部采光很好,即使是灰蒙蒙的雨天,因为四周墙体采用了大面积的透明玻璃,外面的自然光可以三百六十度照射进来,但这样的设置常常会让房间变得体感很冷,江白却没有感受到,因为沙发侧面的有着熊熊燃烧的壁炉,暖光给了人心里安慰。
除此之外,与壁炉相对的一面白墙中间装饰了一个长方形的巨大画幅,是大片蓝色的蝴蝶,不同的姿态、羽翼各自呈现,金色与蓝色相呼应,让如此艳丽的颜色完美融入整个装饰。
江诚锦常年带着妻子跑货车,一年难有几次回家,所以也没有置办一套房产,江白听得最多的就是等爸爸不做这行了就买房子。过年去拜访亲戚,大家都有漂亮的房子,即使是再小的孩子都有自己单独的卧室,遇到装修很漂亮的家庭,她就对爸爸说我想要一个这样的房间。
后来大点懂事了,也就不再说这样的话。
“咦,今天不是周三吗?你怎么没去上学呀?”温姨疑惑道。
江白回过神来,模糊道:“我刚来这边,可能家里还没安排好。”
“读书多重要的事,就这么耽搁着,爸妈怎么能不上心呢?”温姨替她抱不平,“就这附近有一所香江国际学校,找祁先生要一封推荐信,至少能让你先去挂着学籍读书呀,江诚明怎么这都不会办,真是死要面子。”
“不是的,我父母因为意外离世了,江诚明是我大伯,您别去跟他讲,他会为难的。”江白匆匆解释,害怕她过于好心找上江诚明,让大伯丢了面子,又对自己多一分不满。
她有些惭愧,明知道温姨是好心给出建议,自己却只怕麻烦,明明是自己最重要的权利,却不去争取。
温姨看着她交握在一起细白娇嫩的小手,明白她从前肯定也是家里宠着爱着的小姑娘,如今陡然经历变故,温姨神色一下就变了,怜爱道:“是阿姨说错话了,别难过。”
“阿姨有个小女儿,跟你差不多大,缺个伴的话你们还可以周末一起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她凑近讲悄悄话,“先生虽然看着冷漠,但对小朋友都是很宽容,不会说你的。”
“这样嘛……”江白回想祁聿那张过于苍白而显得有些阴郁的脸,尤其是深邃的眉骨下长了一双沉寂的眼睛,令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虽然温姨这么说,但江白并不会把别人的每一句话都当真,常常只觉得是客套,所以少有感情深厚的朋友。尤其是江诚明总是强调祁聿脾气不好,多做多错,江白更不敢随意过来叨扰。
*
雨停了,温姨送完江白回来,她算着时间,这个点祁先生该下来透透气了,徐助理也要下班过来了。
她想的正没错,回来就看到祁聿坐在沙发上喝茶。
“怎么这么甜?”他皱了皱眉头,放下茶杯。
“哎呀,那是我给小朋友泡的,加了牛乳,你要的我温在厨房呢!”温姨端了下去,换了套新的茶具。
“先生,你带来那小姑娘真是可怜,你说家里的大人对孩子上学的事都不上心,能对孩子好吗?”温姨碎碎念着八卦,“没有父母的孩子真是遭罪,明明往后才要吃的苦,现在一锅端到了面前,除了这锅还没有别的吃……”
“哪个孩子?”徐彦一脚踏进来,只听了一半。
“欸,我居然忘了问她叫什么,真是糊涂了,就是江诚明的侄女,你知道吗?”温姨挠挠脑袋,一边穿上小熊围裙。
“上次见过,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应该是叫江白。”徐彦在职场上呆久了,看人先记脸再记背景,他记得她眼尾上面有一颗很漂亮的红痣,在这个年纪正出落得惊艳,因此对江白的标签漂亮大于可怜,一时嘴快就这么说了出来。
温姨给他俩倒上茶,听到漂亮却是立刻想起老家那边有混不吝的亲戚长辈猥亵留守的小女孩,联想到江诚明莫名也跟着多了几丝异样。她脑子里琢磨,这个小姑娘怎么不跟着奶奶或者外婆呢?
徐彦看祁聿坐在那,立马拐了个话题:“我一听到小孩,还以为我的工作要解决了呢。”
“所以呢,今天没给我带来一点好消息?”祁聿斜睨他一眼。
“算是有吧,先看看你满不满意。”徐彦做到他对面去,把文件夹放在祁聿对面。
祁聿这次认真看过每一个孩子的背景资料,没像上次那样一口否决,不过看完后他还是一阵沉默。
徐彦叹了口气:“摆在第一页的那个孩子,名叫祝光,成绩优异,脑子灵光,16岁,从履历上来看各个方面都没有太大的问题,你觉得有哪里不合适?”
“父亲婚内家暴□□,母亲反抗防卫过当致死,判处无期徒刑,小孩目击现场遭受心理创伤接受了六个月心理治疗,被南山福利院收养,”祁聿抬眸看向徐彦,“你有没有考虑过他可能存在犯罪史?”
“法院判案已经出了结果,跟孩子没有关系,怎么会存在犯罪史?”徐彦根本没想过这个方向。
祁聿放下轻飘飘的档案:“你自己想。”
徐彦闭了一下眼,表面不敢抱怨,内心却已经戴上痛苦面具。祁家这一家子人,没一个喜欢打直球的,猜来猜去耗死他的脑细胞。
他站起来把资料都丢进旁边的碎纸机,一边拿着祝光的资料细细看。
案件的前后陈述都无比清楚,怎么会跟犯罪史挂钩呢?他把这张废纸投进碎纸机,犹记得余光最后看到的是祝光的照片和年龄。
徐彦脑子灵光一闪:“我懂你的意思了!如果祁承对祝光的背景做手脚,而祝光已经到了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的年纪,所以……”
“你还是不了解我大哥,只要我给他机会,不用如果,他势必会做。”祁聿冷笑一声。
徐彦沉默下来,内心想着果真如此。
立国后,祁家从政治上激流勇退,才成就了在世界经济组织有一席之地的祁家。但子孙众多,财富庞大到难以想象,即使有设立的基金会和明确的继承制度,祁家人仍旧代代内争外斗。老爷子气得半死,设下条条家规,祁家子弟只做投资,不做实业,也算是让每个人心里有杆“风险”的秤。
但是“投资”这件事,基本就是不断瓜分祁家祖上的资产,总不会是平均划分的。徐彦知道的冰山一角就是,祁家会将80%的资产划给下一代继承人,继承人需要保证祁家拥有正确的政治立场、扩大祁家在中外经济论坛的影响力、从商业经济上为社会发展做出有力贡献。
所以即使有着如此严苛的继承人考核制度,这笔财产还是让祁家子弟争得头破血流、不择手段。
“如果再加上这个条件的话,你不会有多少选择。”徐彦直白告诉他。
祁聿眼皮动了一下:“这件事你先放下吧,我自己处理。”
徐彦微微窃喜,转瞬又压下自己不可抑制的嘴角。
“喵……”诺拉焉焉地走过来,趴在他脚边。
祁聿脑子正在想的事被打断,他分神看向地面,伸手把诺拉捞了起来,看了看它的尾巴毛,没有血迹。
“不舒服吗?”祁聿摸了摸它的肚子,没吃饭都鼓胀着。他想到江白给它喂的火腿肠,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影响。
“呜呜嗷呜——”诺拉开始咬他腿上的毛毯,看来是真不舒服。
“发情了吧,你还没给它做绝育?”徐彦家里也养了只布偶猫。
“医生说麻药对它有风险,”祁聿拍拍它的屁股,“温姨,给诺拉炖只小一点的鸽子。”
祁聿把炖好的鸽子肉撕成一条一条,在碗里混了点营养剂和别的杂粮,这只猫被养得娇气,一发情什么都不吃,祁聿喂一点它吃一点。
徐彦道:“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可替代的麻药,不繁育的话还是想办法绝育吧,母猫子宫蓄脓都是很突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