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羞愤得想死,明明她没有错,叶涓却颠倒黑白,她一边流泪一边往半人高的灌丛林里跑,最后跑不动了,捂着脸坐在花坛边上,四肢发麻得几乎颤抖。
未尽的泪水淌过脸颊,火辣辣的痛。
为什么她要卑躬屈膝地求着叶涓收留?为什么她要被叶涓儿子骚扰后还被叶涓羞辱?
江白咬紧嘴唇,还是忍不住眼泪流下来。
“擦擦泪。”一只手递来纸巾,江白颤了一下,麻木地侧过半边脸,目光顺着对方的手往上看去,是庄园的主人。
她吓了一跳,赶紧用纸擦干净眼泪:“我吵到您了……”
“没有。”祁聿道。
他本来就是在外面换口气,也无所谓是不是有人在这里偷偷躲着哭。
“你听到了?……我们吵架。”江白看着脚尖前泪水消失的地面,她想把自己埋进土里。
祁聿这倒是没否认,他确实听到了,中年女性的分贝尖锐又广阔,很难不入耳。
他看着这小姑娘,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像是羞愧到要埋进地里。
祁聿淡淡道:“如果你家长辈聪明的话,应该不会拉着一个未成年小朋友说她勾引了自己儿子,毕竟按照司法惯例,即使证据不充足也很有可能判处男性猥亵罪或者强|奸未遂。”
“即使拿着一张藤校毕业证出来,也不能免罪。”
江白动了动,终于把脸抬了起来,可即使这位先生教会了她反击的手段,她也做不到。
她擦掉剩余的泪,孱弱的声音低低响起:“谢谢您,但是嘴上逞能并不能解决我的困境。”
祁聿摘掉毛毯上的一根金色猫毛,状若无心道:“上次你帮了诺拉,我还没有谢你,你有想要的东西尽管问我。”
江白抬眸看了他一眼,仍旧抿着唇,低垂着眉,十足的小苦瓜相:“我想要的东西,并不能用钱买到。”
祁聿双手交握:“钱确实买不到所有的东西,但钱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我只是想要别人给我应有的尊严。”江白双眸鼻子还红着,说出这话时胸脯起伏。
祁聿思考了一下,说:“我确实买不到尊严,这个东西理应是放在你手里的,既然丢了,就要自己拿回来。但我也不是全然帮不上你,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或者说……约定?看你愿不愿意接受了。”
“什么?”江白迷茫地看着他。
“我需要一位无血缘关系的继承人,作为交换,在成年后我会过继个人一半的流动资产给她,如果你对原来的生活毫无留恋,可以来祁家,”祁聿敲了下食指,“不过这并不是一个单方面绝对利好的约定,要考虑清楚。”
江白蹙着眉头,疑惑地看着他。这怎么不是一个单方面利好的约定,她并不明白,也很实在地问了出来:“为什么?”
祁聿黑眸沉默的看着她:“我需要一个继承人,并不是赠送财产,既然有相应的权利,也必然有相应的义务。”
她突然想起江诚明嘴碎说的那些话,男人不能娶妻生子,再大的家业留给谁。慌乱中江白瞥到了祁聿的腿,她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需要一个赡养他的人。这么明显的答案她还要傻傻凑上去问,最后也是神志不清胡乱道歉:“对不起。”
“嗯?”祁聿不理解这句道歉的意义在哪里,好在他没有纠结。
“约定永远作数吗?”
“不,一周之内。”祁聿定定看着她。
*
江白走了回去,今天的天气并没有好转,仍旧是乌云覆盖,海风啸啸。
大概是心中燃起一把火,她并不觉得寒冷。
她刚走到角楼门口,就看见走廊的行李被敞开着,她的衣物、书本、布偶挂件凌乱地摊在行李箱上。
而作乱的人高高在上地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跟远洋的儿子通话。
叶涓斜睨她一眼,转头满面笑容对江钧珸说:“我挂了儿子,家里还有事要处理呢。”
“你翻我行李做什么?”江白看着她。
叶涓翘起二郎腿:“我看看你是从哪学的不知廉耻的东西,居然敢勾引堂哥玩那种变态的游戏。”
“我儿子都说了,他误转了室友的消息,没想到你居然不拒绝还问他是什么,他怕你误入歧途本只是想好好教育你。”
“你们母子真是一模一样,颠倒黑白的本事一个高过一个。”江白凝视她。
“你怎么对长辈说话呢?这才过几个月你教养就还给了死人……”叶涓呵斥道。
面前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鬓边的毛都还没完全长黑,就敢在长辈摆出两副面孔,仗着她没爹没娘,叶涓简直是往死里骂她。
江诚明心有警线,拉了下叶涓的胳膊,眼神制止。
“哼,我回去了,你早点把她送走。”叶涓甩开他。
江白警惕起来:“你们要把我送哪去?”
“还能是哪?没爹没娘的野种当然是送福利院去。”
江诚明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再怎么也要征求江白奶奶的意见,现在最多是把她送回江青市去。但是人的恶一旦被旁人纵容,就没完没了扩大,叶涓想让她被送回去前天天都胆战心惊地活着。
江白掏出手机把和江钧珸的对话截图发给江诚明。
“大伯,我来南城几天也没有给你添麻烦,不知道哪里惹你们如此讨厌我。朝夕相处的亲人污蔑我勾引堂哥、要把我送福利院,奶奶知道我在南城面对的是这样的污蔑和侮辱吗?”
江诚明看到她发来的信息面色一变,白纸黑字的“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不骚扰你了,我为我骚扰你的行为道歉”,他再怎么护短,也不能戳瞎自己的眼说这都是江白的错,江诚明重重把手机拍在桌子上,养江钧珸这么大没想到他如此愚蠢。
更何况老太太看到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少不了骂他和叶涓白眼狼、忘恩负义。
叶涓抢过他的手机,也看到了同样的聊天信息,她万万没想到昨晚看到的内容还有下半部分,嘴巴一张又惊又气。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污蔑你哥,这聊天记录都是能p的!”
看清这两人的本性后,江白也没什么怒气了,天生就无耻的人,当然不屑于与她讲证据。
“叶伯母,你可以继续说,我十六岁,堂哥十九岁,你再怎么污蔑我勾引堂哥,只要我报警,他都逃不过一个猥亵罪。你盼着他拿着名校毕业证回来,只怕到时候是废纸一张。”
叶涓气急,一个耳光甩在江白脸上,对方白皙的脸蛋瞬间红肿起来。江白捂住火辣辣的脸,只觉得耳朵一阵蜂鸣声,睁眼只能看到叶涓张张合合的嘴巴和狰狞的面孔。
门口传来几声清脆的叩门声,江白只模糊听见一个熟悉且低沉的声音:“听你们吵了大半天了,江诚明,这是你工作休息的地方,可不是家里。”
她抬头转身看过去,人影很高,是徐彦助理。
江诚明本来是放任的态度,看到徐彦来了,“唰”一下站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没约束好她俩,今天也是事发突然,本来都准备让我老婆带小白回去的……”
徐彦看了看江白脸上的红痕:“把一个没有父母撑腰的孩子欺负成这样,这得是多大的事?”
“嗯这……”江诚明并不好说。
“要不我报警给你们解决一下纠纷?”
“不可以!”叶涓看到徐彦的神情又匆匆降低了嗓门,“都是家里的事,何必让外人多插一手。”
“祁先生并不喜欢陌生人踏足他的庄园,江诚明你应该知道这是工作原则,让你老婆赶紧离开吧。这小孩你也照顾不好,我先带走了。”徐彦轻轻拍了拍江白的肩膀。
还好这孩子理性,转身就走到了门外。
“哎徐助理,”江诚明为难地叫住他,“这毕竟是我侄女……”
“我只是说你身为男性不方便照顾,暂时把她带给温姨,想哪去了?”
徐彦又道:“你要是想好孩子去处了,来找祁先生要人就行。不过再因为这些琐碎事情吵到他出面处理,可就不会轻拿轻放了。”
江白知道徐彦肯定是受祁先生之托来帮她的,但她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就像孩子肯定不希望父母在学校里责骂他们,因为被围观就犹如热锅上煎熬,往后再与同学相处都会时时刻刻回想这不堪的一幕。
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事被太多人知道。
但想到那个为期一周的约定,她能明白徐彦是带着善意来的,渐渐放下了紧绷的肩膀。
别墅里没有人,也没有温姨,徐彦让她坐着休息一会儿,江白觉得坐如针毡,去了别墅后门外面的花坛里躲着,就是上次她迷路遇见诺拉的地方。
她捏着手机,并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些事情告诉奶奶,也不知道江诚明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把她送到福利院去。
11点21分,江诚明率先给她打了电话。
她捏紧拳头还是选择接通,但是没有说话.
“哎,小白,你周围没有人吧。”
“没有。”
“今天的事是你大伯母不好,她脾气一向又臭又冲动,大伯替她道歉。不过你是我弟弟的亲女儿,我们怎么可能把你送到福利院去,是你大伯母冲昏了头乱编的气话。”
“我们本来是想把你送回江青的,但是我刚跟你奶奶通了电话,她身体不好,今年去医院检查视力微弱了很多,胸口又长了结节,肯定没有精力照顾你。我们也不想让她老人家操心,所以我找了个寄宿制学校,平时你在南城读书,到了寒暑假大伯给你买车票送你回江青市去看奶奶,你觉得怎么样呢?”
“我绝对不会再让今天这种事发生了,你的生活费和学费都由大伯出,不用担心。”
“奶奶她……”哪里不舒服。
江白话都没说,江诚明就打断她:“你奶奶这辈子照顾了子子孙孙无数人,以前精神劲那叫一个好,自从你爸爸出车祸,老太太一下就白了一半的头发,不像以前了。前几天你七姑姑带了小孙子去看她,她脸上才有了笑容。”
江白的话一下子就哽在了喉咙。
阖家欢乐、天伦之乐。
她是什么呢?她是让奶奶睹物思人、悲伤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