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阳光像炸裂开的柠檬汽水，浓烈地砸在南城的街头。
苏夏拖着行李箱站在公交站牌下，脑袋有些发胀。她从外婆家赶回来，为的就是参加这个暑假的文学社集训。说是集训，其实就是一帮文艺青年在高中里搞小剧本和朗读比赛……无聊得要命，但她向来不会缺席。
她刚低头看手机时，一个影子就从右侧飞了过来。
“诶，小心！”旁边有人惊呼。
“砰——”一个滑板撞上她的行李箱，她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
“你能不能走点路看点人啊！”她忍不住爆了一句。
面前的男生一边扶起滑板，一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墨镜：“是你突然转身吧，学姐。”
学姐？
她皱眉打量他，黑T恤，破洞牛仔裤，手腕上戴着一圈皮绳。身高至少一米八，肤色偏冷，鼻梁高挺。虽然戴着墨镜，但那张脸……好像确实在校刊上出现过。
“你叫什么名字？”她反问。
男生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箱子，“江澈。”
苏夏认出来了……就是高二年级那个风头正劲的“问题学生”。
“你不是乐队主唱？”她问。
“以前是。”他拉起滑板，“现在不干了，滑板更爽。”
“还不如撞人爽吧？”她语气冷冷的。
江澈挑眉：“你这人怎么记仇啊，我都说对不起了。”
“那你刚刚哪句话叫‘对不起’？”她讽刺一笑。
江澈低头靠近她，气息有点热，像刚喝完冰可乐：“我如果说……我可以陪你拍一组照片，算补偿，你接受吗？”
苏夏瞪他一眼，懒得理，拖着箱子走开。
江澈在后面看着她走进校园，像风一样干净利落。他嘴角抿了下，不紧不慢地踩上滑板，跟了上去。
傍晚，学校文学社的活动教室里，苏夏坐在最前排。她是社长，必须保持气质。
“夏夏！”闺蜜林笙戳了戳她，“你知不知道，江澈今天来报名了！”
“什么？”她回头。
“真的，他说要帮我们做摄影和音乐部分，还说你让他来的。”林笙一脸八卦。
苏夏快气笑了。
活动开始的时候，江澈果然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手插袋，一手拿着耳机，像是来凑热闹的。
“我是来打杂的。”他朝苏夏挤眼。
苏夏拍桌而起：“你搞清楚，这是文学社，不是滑板俱乐部。”
江澈勾了勾嘴角：“那你不也撞了我心口一整天吗？”
众人：“哇哦——”
苏夏脸红得快要冒烟，狠狠瞪了他一眼。
“出去！你不合适！”
江澈耸耸肩：“可惜了，我原本还想帮你布光拍人像的。”
“你……”苏夏都快被当场气晕了。
林笙赶紧拉住她：“冷静点，他说得也不是不可以，社里缺人。”
苏夏咬牙。
这个人，不但会耍嘴皮子，还真的在挑战她的底线。
活动结束后，夜色开始往教学楼里蔓延。走廊的灯忽明忽暗，苏夏站在天台门口吹风。
“很生气？”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背着相机，站在她身后。
“你跟踪我？”她声音冷得像天台夜风。
“我是路过。”他说完就靠在栏杆上，“你总是这样吗？别人好心靠近你，就必须先被你推开？”
她静了一会，才轻声说：“我不喜欢玩游戏。”
“我也不玩。”江澈认真地看她一眼，“我只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看自己的鞋带。
江澈忽然靠近一步，用指尖碰了一下她的发梢，“你今天头发扎得挺好看。”
“你是不是很喜欢撩人？”她问。
“只撩你。”他说。
苏夏心跳忽然有点乱，但嘴上不服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能不能别这么真诚？”
江澈盯着她看了三秒，然后笑了。
“苏夏，你真特别。”
天台的风吹起她的裙角，像吻一样温柔。江澈靠得近了一点，她没躲开。那一刻，暧昧像火星擦过了汽油桶，在她心头炸开。
但谁也没接近那一步。
他伸出手，却只在她额前轻轻一滑。
“走吧，太晚了。”他说。
苏夏轻哼一声，跟着他下楼。
她不知道，这个夏天，会因为这个人，变得疯狂而不受控制。
但她更不知道……这个人，也早就把心跳写进了她的诗里。
…
“咔嚓——咔嚓——”
“你拍的照片，怎么没有一张是清晰的？”
江澈蹲在电脑前，看着苏夏刚调好的相片，一脸无奈。他本来只是来搬三脚架的，结果被拉进了机房，成了苏夏的‘摄影助理’。
“你觉得模糊，那是你没看懂。”苏夏拿着马克杯，背靠窗台，眉眼间一副懒得争论的样子。
“这张。”江澈指着屏幕，“光圈过大，焦点全跑了。”
“那是有意为之。”她淡淡地说，“我喜欢模糊的感觉，它代表‘不确定’，也代表‘还没发生’。”
江澈转头看她一眼：“那我呢？”
“什么你？”
“我现在在你镜头里，是清晰的，还是模糊的？”
苏夏一顿。
他总是能把最普通的问题问得暧昧到极点。
她偏头看着他，眼神像要穿透他：“你这种人啊，模糊也不是，清晰也不是。更像快门卡住那一瞬，永远对不上焦。”
江澈咧嘴一笑：“听起来是个很有趣的位置。”
“那是你自作多情。”
“我就喜欢你骂我。”他说完，又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越冷，越像冰淇淋，我上头。”
苏夏忍住笑意，把电脑关掉，拉开窗：“走吧，该吃饭了。”
江澈走在她身边，突然问：“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苏夏眼皮一跳。
“高一那时。”她说，“谈了三个月，最后对方劈腿我闺蜜。”
江澈抿了下唇角：“那现在……你还相信恋爱吗？”
“我相信，只是不轻易开始。”
她顿了顿，反问他：“那你呢？你这种嘴上抹了蜜一样的家伙，谈了几个？”
“两个。”江澈坦白，“一个是初中同班，另一个是高一时隔壁班的钢琴女生。”
“你还挺老实的。”
“要不要再加一个？”
“……什么？”
江澈停下脚步，站在她面前。
阳光从教学楼的窗户缝中斜洒下来，他眼里像有海，静静地倒映着她的脸。
“我说，要不要……再加一个恋爱对象？”他说，语调温柔得不像话。
苏夏低头，耳根泛红：“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很认真。”
空气陷入一阵静默。
苏夏没答话，只是往前走，脚步比刚才快了几分。
她不知道该不该承认……心跳，真的乱了。
…
活动第二天的下午，学校图书馆。
苏夏在文学社群里发了通知，让大家来开分组会。江澈姗姗来迟，一进门就靠到窗边，单手插袋。
“我去拍照。”他说。
“还没分组你拍什么？”苏夏回他。
“拍你。”他理直气壮。
众人起哄。
苏夏狠狠瞪了他一眼。
“开玩笑的。”他举手投降，“但你在阳光底下真的很好看，我说真的。”
苏夏脸红，耳根也热了。
她故意不再搭话，转头开始安排任务。
“那我跟你分一组吧。”江澈忽然插话。
苏夏抬眼。
“理由？”她问。
“你最难搞，但也最好看。”他说。
这话一出，整个图书馆的社员们几乎要拍手叫好。
苏夏几乎想用书丢他脸上。
“你真的很喜欢公开处刑自己？”她压低声音。
江澈却凑近一点：“我喜欢你不动声色地脸红。”
她懵了一秒，然后瞪他：“再说一次？”
“我说……你不说话的时候很温柔，说话的时候更迷人。”
她再也忍不住，站起来：“你跟我来一下。”
她把他拉到图书馆外的小花坛边。
“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女孩子都会被你几句话撩到？”她冷着脸。
“我没有这么想。”江澈认真道，“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例外。”
苏夏被这句堵得说不出话。
她好像明白了。
他并不是玩笑……只是方式太轻浮，真心被掩盖了。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不知说什么。
江澈忽然靠近：“如果我再说一次，我真的想追你，你会不会考虑一下？”
苏夏抬头，看见他眼里的认真，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忽然一缩。
“我考虑一下。”她轻声。
江澈笑了，笑得像刚赢了一场长跑。
…
晚自习后，苏夏一个人留下来整理社团的资料。
文学社快要迎来一次市级比赛，大家都很紧张，只有她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其实早就焦躁得要命。更让她烦的是……江澈突然变得“乖巧”起来，整整两天没再撩她。
她坐在教室最前排翻资料，脑子却一遍遍想起他那天在花坛边说的话。
「江澈：“如果我说我真的想追你，你会不会考虑
一下？”
苏夏：“我考虑一下。” 」
可问题是，她居然真的一直在考虑。
太不正常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因为一个男生乱了阵脚。
“还没走？”江澈的声音从教室后门传来。
她抬头。
他穿着宽松的黑卫衣，拎着两罐汽水，一罐递给她。
“喝吗？冰的。”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苏夏一脸疑惑地问。
“图书管理员说你还没还钥匙。”说着说着，江澈还偷笑了一下。
‘砰砰……砰砰……’
她默默接过汽水，心跳有点快。
江澈拉过后排的一把椅子，反坐着，撑着椅背看她。
“你这几天，好像在躲我？”他开门见山。
苏夏低头打开汽水盖子：“没……没有啊。”
“没有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他假装生气地问。
“我……懒得回。”她嘴硬。
江澈笑了：“那我亲自来，是不是很感动？”
她没接话，只是咕咚咕咚喝了一口，借此掩盖微热的耳尖。
“你是不是在想我？”江澈故意挑拨了一句。
“江澈!——”她把汽水重重放在桌上，“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这样？”
“我哪样？”
“暧昧。”
空气突然静下来。
他认真地看着她：“我不是在暧昧，我是在追你。”
苏夏的心像被谁拎了一下。
“你不懂女生的。”她低声说，“你这样半开玩笑半认真，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江澈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他没笑，眼神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认真。
“那我换一种方式。”他说。
她刚想说什么，他却一手撑在桌上，低头靠近她脸颊旁。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声音低哑：“苏夏，我不是在撩你。我是在努力忍住……不对你动真心的那种感觉。”
苏夏怔住了。
心跳几乎冲破耳膜。
她试图躲开他的目光：“江澈……你再靠近，我真的会……”
“会上瘾吗？”他一听到‘会’这个字，便更加的得意了。
“……”
他轻轻笑了。
“那你怎么办？”江澈问苏夏。
她别开脸，不敢再看他一眼：“你走。”
“你确定？”他声音温柔得像月光。
“我怕自己会……真的对你认真。”
江澈缓缓收回手，退后一步。
“那我们做个约定。”他说，“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撩你。但你也别闪躲我了。公平点。”
苏夏看着他，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出教室，门口的灯把他影子拉得很长。
她忽然叫住他：“江澈！”
他停下脚步，回头。
“你以前……有没有，真的动过心？”
江澈笑了笑，轻声回她一句：
“我现在就动着呢。”
那晚，苏夏梦到了他。
梦里他们站在篮球场边，他抱着她，手掌滚烫，声音低哑。
她醒来时，心还在颤。
她终于承认……她，开始喜欢他了。
而且，比她想象得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