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古城从早上起来就开始紧张，灯光走位的时候手都在抖，惹得镜头后的副导演多看了两眼，这人往常不是最敬业了吗，今天怎么回事。
副导演提醒了句：“认真点。”
贺古城忙点头弯腰，“诶诶好的。”
中场休息时贺古城抱着手机反复开合，腿抖个不停，老唐给了他一拳笑骂，“至于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见喜欢的人呢，整个人魂都飘走了。”
“瞎说，”贺古城整理衣领，“我只是感觉好久没见小语了，像第一次见面一样。”
嘟嘟嘟——
握了一上午的手机发出震动，贺古城眼底漾着笑秒接，“小语你到了吗？我出来接你。”
贺古城拍了拍老唐起身，示意他开拍帮忙替一下，紧接着身影似风一般瞬间不见踪影。
贺枝语被拦在学校大门，必须要带证件才能进去，太阳很大，她伸手抵住额头目光期盼的看着前面。
远处跑来一个黑黝黝的人影，渐渐近了能看清他沧桑的脸颊、笑起的褶子、明亮的双眼。
贺枝语心头涌上熟悉的感觉，想开口眼泪却比声音先出来，她动作顿了一拍，小声喊：“爸？”
“小语，今天热吧，快带上，”贺古城掏出袋子里的帽子递给她，“爸新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贺枝语低头食指擦去眼角的泪，再抬头笑容晃眼，将帽子戴在自己头上，“我喜欢。”
“喜欢就好，”贺古城眯着眼，登记好领着她进来。拍戏地点是一家私立小学，她们到的时候已经开拍了。
贺古城瞧见镜头外不断朝他使眼色的老唐，低声对女儿道：“你在这乖乖的别乱走，等拍完这场我带你去找导演。”
贺枝语点头，贺古城的身影便躲着镜头接过了灯，老唐退场在不远处不断打量贺枝语，此刻才相信老贺那句她长大了。
往日的非主流头发半块布料统统没有了，简单白T休闲裤，黑发整齐的绑在脑海，白嫩嫩站在那引起周围不少人打量，靠这幅模样说不定真能面试上。
贺枝语在见到贺古城时就猜到他的职位不会太高，但知晓他是灯光师还是心里一颤。
她对这个随便来的爹说出了离谱的要求，哪怕他属于圈子最底层他还是给自己的女儿求来了一个机会。
贺枝语抓住他探过来的视线，朝他扯出一个笑，而后笑便转移到了贺古城的脸上。
贺枝语感觉心里胀胀的，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开心。她捂着胸口低喃“这是靠山吗？”
“卡——放饭。”
导演话音落下，嘈杂声倏然蔓延，贺枝语收回思绪嘴角带笑。
贺古城第一次这么积极下工，顾不上收器材带着贺枝语找到群头。王群头看见她这幅好样貌连连点头，领着她们敲响了导演的休息室。
“请进——”
王群头带着两人进来，副导演视线落在最后面的女孩身上，他摇头心想着这人不行长的太乖了。
导演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适合演田无霜的人？”
王群头忙点头，“她是大学生，模样长的也好，就是演技不知道怎么样。”
导演停下筷子对贺枝语直接道：“不好意思你不符合我们心中的田无霜。”
“导演…”王群头还想说些什么，贺枝语倏然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副导演被她的直接逗乐，“你太乖了太好看了，田无霜是个面由心生的坏学生。”
闻言贺枝语向前一步，笑容明媚，“那这个角色就更应该属于我了。”
这话一出房间里所有人视线都看向她，贺古城忍不住替她捏了把汗，王群头心底嘲讽她口出狂言，副导演挑眉，“年轻人口气倒是不小。”
导演不予与她争辩，见她神情认真，伸手指着角落挂着的校服，“试装，希望你出来能演出一个坏学生。”
“不用演，我本来就是。”
贺枝语抱着衣服去了里面的更衣室。她惯例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摄像头，薄薄的门板不隔音，她能听见外面副导演的嘲笑声，以及贺古城的解释声。
贺枝语听的无语，翻了个超级大白眼，我当坏学生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等会你直接带她走，田无霜我明天约了人…”
砰——
更衣室的门发出一声巨响，脆弱的门板摇摇欲坠，田无霜挡住灯光，手里的外套猛地砸向副导演。
副导演躲避不及外套径直砸向他额头，他只觉眼前一黑，而后外套下滑跌落地面。
田无霜盯着他通红的额头，吹了个悠长响亮的口哨，她一步步走近，嘴里泡泡糖吹大又炸开，声音近在耳边她嗤笑，“就是你在说我坏话？”
副导演眼皮一颤，“我…不…”
辅导员内心欲哭无泪，这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报复啊，怎么专挑我演，我可是副导演！
田无霜舌尖卷着泡泡糖嘴里啪嗒响，接着面露狠色一拳砸下去，
“别——”贺古城下意识冲上去握住她手腕，副导演感觉到危险侧身躲开，拳头堪堪擦过脸颊，脑子充血心脏不停狂跳，卧槽这死丫头来真的！
田无霜甩开碍事的手，俯身盯着副导演笑，“你应该庆幸他救了你，不然我的手…”
副导演眼睛瞪大，咚！拳头砸在桌子上，他身子一抖，桌上的盒饭晃荡撒了满桌，“最爱招呼你们这些好学生。”
下一秒贺枝语站直身子收了狠厉，面上笑的乖巧，“不好意思副导演，我这是在演戏你别生我气。”
副导咬牙切齿扯出一个笑，“哈哈哈…怎么会…”
啪啪啪，导演鼓掌，“演得好，看给我们副导吓成什么样了。”
王群头跟着鼓掌，内心荡起轩然大波，副导演不过是说了几句，她便直接拿副导开涮，偏偏辅导还不能拿她怎么办，真真牛！我也得好好学着点。
贺古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背的汗黏腻的贴着衣服。心脏落回原处，他在剧组待十年，也没今天一天来的精彩。
贺古城突然想起老唐的那句，就算她面试通过，就她这性格能安心拍吗？
大概率不能，贺古城皱着脸欲哭无泪。
导演又道：“听说你今年刚大一，学校有假能拍摄吗？”说完顺手拍了拍身边被吓傻的副导。
贺枝语肯定点头，“我已经请好假了。”
“那行，你们先去休息吧，”导演提醒道：“下午一点去化妆间试妆。”
贺枝语问：“不签合同吗？”
好久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了，一般的导演都容易接不上话，还好他不一般。
“等助理下午拟好，晚上下戏你过来签。”
“好嘞，谢谢导演！”贺枝语道谢，贺古城跟着弯腰道谢。
待几人出去后导演侧头看他，“你就这点胆量？”
副导松口气给了他一拳，“你是不知道那个死丫头有多吓人，我就说…”
吱呀——
房门被打开，贺枝语探出一个脑袋，副导演瞪着眼，说一半的话瞬间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她笑的无辜，“还没跟副导演说声抱歉，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你…你！”说坏话又被抓到了，她就是故意的！
副导演干脆破罐子破摔，不耐烦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滚！”
门关上，响起导演爽朗的声音，“让你乱说话吧，这次被个小屁孩治了吧。”
副导演截住他的手翻身而上，“不帮我就算了，还笑话我？”
导演笑着躲开他的手，“别闹，容易被人看到…”
“我就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