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然领着化好妆的贺枝语去找导演,导演那黑黝黝的脸下意识摇头。
柳然拉着她哥到角落将灵感叽里咕噜说完,柳导演双眸发光,“那你带着她去拍定妆照吧。”
贺枝语站在一旁,正是中场休息时间,贺古城看见她的脸吓一跳,语气试探道:“小语?”
贺枝语咧出一个笑,显得牙齿格外白净,“爸,是我。”
这个傻笑恰好被四处观察的副导看见,他没忍住捂脸,这妆真是不忍直视。
贺枝语被拉去拍定妆照,拍完导演临时通知今天要赶夜场,提前放了饭。贺枝语不太饿只吃了几口,老唐在旁边用稀奇的眼神打量她,“小语你的戏份是不是很重。”
“女三,”贺枝语坐在草坪上闷头喝了口水,六点的太阳烧红了天边,余晖的光晕落在她身上,老唐倏然有种预感,她就算靠这张脸也能火。
吃完饭主演都到齐了,几人互相认识一番。贺枝语进组晚,前期男女主的戏都拍的差不多了。男女主以及女二也已经很熟悉了。
反观贺枝语刚进组,导演思索着先拍冲突大的戏,用来快速拉近演员之间的距离。两个导演思索半响,最后选择了田无霜退学后的这场戏。
这是一个刚建好的小学,附近周边也不算特别繁华,剧组在附近租了两套房子用来拍摄。她们到时贺枝语四处打量了一番,内心总结,剧组还是太有钱,租的地方不够破。
“三二一,开始——”
田无霜又一次踩着余晖回家,没关紧的门透出光,她眼神暗了暗,打开门花瓶径直碎在她头上,温热的液体流下来遮住了眼睫,田无霜握着书包背带的手紧了紧。
“你还有脸回来?”田爱岗气急败坏的又朝她砸了个杯子,“退学!当众带着混混打妹妹!田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田无霜不闪不避站在那脸上写满了倔强,“我没有妹妹,那是你的贱种。”
“贱种?”卧室里偷听的明悦可嗓音尖锐,说着就要开门冲出去,明妈忙拉着她,“小可别出去,你忘了上次你被疯子抓花脸的事了?”
明悦可不服,“她骂我贱种你不气吗,明明我比她早出生,就因为她妈有个结婚证,我就得一辈子被骂贱种!”
“你闭嘴!”明妈严厉捂住她的嘴,“以后这种话给我烂在肚子里。”
明悦可撇嘴不服气,“哼!”
卧室外面,田无霜被踹倒在地,各种粗俗恶心的话语砸在她身上,砸的她头晕目眩,她无数次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贱种?我让你骂!我让你动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赔钱货!”田爱岗将上班受的鄙夷全部发泄在她身上,木质的扫把棍子在空气中挥出残影。
啪啪啪——
打到上次受伤的腰侧,田无霜闷哼一声,“痛?你居然知道痛?”田爱岗眼里染上疯狂,对着腰侧反复砸,“看我不把你这个杂种打服,让你知道谁才是大王…”
滴答滴答转动的时钟下,她咬牙关嘴里漫上血腥味,脸上有绝望有泪,视线却紧盯着卧室泄出来的微光。我恨你。
这是一个远景,原本到这镜头就结束了。
谁知,门里面偷看的明妈倏然对上了她带着恨意的目光,心下一跳猛地关上门,胸膛剧烈起伏,“疯子!”
“卡——”
田爸扮演者钟治是个复出的老戏骨,看在钱的面子上接了这部戏,没想到还能碰到惊喜。
他忙拉起贺枝语,“没事吧!”
“没事,”贺枝语摆手,钟治拍她肩膀,“孩子你演的很好!把田无霜那股劲演出来了。”
明妈扮演者推开门走出来,“你们都不知道,我是真被她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脱口而出疯子。”
导演看了遍录像说,“这句疯子可以留,田无霜你去化个妆补几个额头流血的镜头。”
“好。”
田无霜数不清多少次被赶出家门,家里会帮她说话的妈妈走了,她就彻底没有家了。田无霜眼神空洞的敲响隔壁的门。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动静却无人救她于水火,但至少她还有…
敲敲——
穆妈声音带着愧疚,“不好意思啊小霜,竟思不让我…”
“妈!”穆竟思打断她,“田无霜你走吧,我早就警告过你,敢去找麻烦就不要来我家。”
“b…”别,田无霜想说些什么,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固执的敲门。
太阳散去月光映在脸庞,田无霜跌坐在门边,脸上漫上绝望,抬起的手臂扯到伤口她闷哼着颤抖着手指,狠狠扣进自己的伤口,好似这样能证明她还活着。
救救我啊,穆妈,救我。
镜头外贺古城看清她的口型,眼泪倏然落下来,手里的灯光拿不稳掉在地上。
“卡——灯光师怎么回事!”副导演怒气的嗓音在看到贺古城泪流满面时突然卡住了,小声嘟嚷:“我还没哭呢,一场全毁了。”
贺古城弯腰嘴里不停道歉,弯着腰的肩膀抖动,泪砸进地面,沉重的溅起灰尘。
不知道为何这句话在他眼里变成了——救救我啊,爸爸,救我。
“没事导演,我再拍一遍,”贺枝语将口袋里的纸巾递给他,开玩笑道:“我还没哭你倒是先哭了。”
镜头外的化妆师柳然哭的稀里哗啦,贺枝语跟田无霜有相似之处。但具体哪一点相似,她又说不上来。
镜头里,田无霜身上倏然没了光,心里的光也没了,她整个人被困在黑暗。
副导演挑眉,这个失误竟意外点题上了。
副导演拿起喇叭咳了咳,“误打误撞这场过了。田无霜去补妆,再补几个镜头拍完就收工。”
周围工作人员松一口气,夏天赶戏最怕的蚊子跟虫,前者折磨后者挡镜头。
“吓死了,我还以为又要重拍,”老唐拿起灯递给他,不解的问:“田无霜难过,你哭什么?差点饭碗不保!”
你不懂,贺古城看着被带去补妆的身影,大声喊了句,“小语。”
贺枝语回头,鲜红的额头苍白的脸,眼里满是淡漠。
“小语?”贺古城心里一慌跑过去,贺枝语挥挥手眼里淡漠褪去,她笑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