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在迪奥手中的书页上投下摇曳的光晕,他看似专注,但我能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视线从未真正离开过我。
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本幼稚的植物图册上,那些扭曲的字母符号如同密林,而我正试图从中开辟出一条小路。
其实我根本看不懂,我就是看看植物图片。
空气凝滞,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突然,那低沉华丽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寂静,仿佛直接穿透了我的思绪:
“佩特夏,武器,必须掌握在能完全掌控它的人手中。”
我抬起头,发现迪奥不知何时已合上了书,那双猩红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一步步向我走来。
昂贵的靴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节拍上,带来无形的压力。
他在我面前站定,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冰冷的指尖再次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对上他那双眼眸。
这一次,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制性。
“你很有趣,我的小鸟。”他低语,声音如同甜蜜的毒药,“从一只懵懂的飞禽,到成功唤出替身,再到如今这具充满潜力的躯壳——每一次变化,都出乎我的意料。”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下颌皮肤,带着一种评估所有物品般的意味。
“我迪奥欣赏力量,也欣赏能带来惊喜的藏品。”他微微俯身,靠得更近,冰冷的气息几乎拂过我的脸颊,“但有一点,我必须明确——”
他的声音陡然降温,带着一丝危险的韵律。
“我不喜欢意外,更不喜欢被隐瞒。”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像冰锥刺入我的神经。
“你是我从沙漠边缘捡回来的。你的生命,你的力量,乃至你现在这具能思考、能学习的形态,皆源于我。”
他的红眸深邃,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看穿:“你属于我,完完全全。你的每一分变化,每一次成长,都应当在我的注视之下,为我所用。”
“告诉我,佩特夏,”他的指尖微微用力,“你这新生的渴望知识的脑袋里,除了如何替我撕碎敌人之外,还在盘算着什么?”
我的心跳如擂鼓,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
他知道了什么?是关于我修炼妖族圣体的尝试?或者仅仅是一种惯常的、对掌控力的测试?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顺从甚至带着一丝被质疑的委屈:“大王,我的一切都属于您!我渴望知识,只是为了能更好地理解您的伟业,更高效地执行您的意志。我……佩特夏只是不想让您失望。”
我的目光微微垂下,落在他华美的衣襟上,做出驯服的姿态:“如果没有您的允许,我绝不会触碰任何禁忌。”
“我的力量,我的忠诚,都将为您所用。”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迪奥审视着我,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我剖开,时间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终于,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很好。”他松开了手,仿佛刚才的压迫从未存在过。
“记住你今天的话,佩特夏……你的忠诚和你的力量,都将是我DIO最珍贵的收藏品之一。”
他转身,重新走向书桌,袍角划出优雅的弧线。
“继续你的学习吧,让我看看你这颗小脑袋,究竟能装下多少东西。”
他坐回椅中,重新拿起书,仿佛刚才只是一次随兴的敲打。
但我知道,那是一个明确的警告,也是一条无形的界限。他允许我学习,允许我变强,但一切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不容许任何偏离他意志的“意外”。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紧张、屈辱和强烈野心的兴奋。
他想要掌控一切?
很好。
我会如饥似渴地吞下所有知识,我会在他划定的界限内尽可能变得强大。我会让他看到我的价值,我的忠诚——至少是表面的忠诚,直到他习惯我的存在,放松警惕。
直到有一天,我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就可以回归故土复仇!!
现在,我只是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回那本幼稚的图册上,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是那冰蓝色的眼底,深处的寒冰似乎凝结得更加坚硬了。
图书室内再次恢复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以及书页翻动的声音。
但我知道,猎人与猎物、主人与宠物之间那无声的博弈,从此刻起,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
而这场博弈本身,就充满了令人战栗的——刺激感。
*
殿堂内,冰冷的大理石反射着幽暗的烛光,将空气都凝固成一种庄严而恐怖的氛围。迪奥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如同凿刻在聆听者的灵魂之上,在拱形的穹顶下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古老的怨恨。
“那个时候,我很虚弱。”
他踏上第一级台阶,赤裸的脚掌与冰冷的石面接触,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火焰的幻象仿佛在他血红的眼底一闪而过,那是一个世纪前的灼热与毁灭。
“因为只剩下一个头。”
台阶下,恩雅婆婆垂首而立,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敬畏与狂热,她紧握着手杖,如同聆听神谕。她的身侧,几名属下如同石雕般肃立,呼吸都刻意放轻,不敢有丝毫打扰。
而在稍近的位置,我以人类的形态静立着。人形让我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迪奥身上散发出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微微低着头,目光却无法从他完美的背脊线条上移开。
“要是我当时没有强占乔纳森·乔斯达的身体……”他继续向上,肌肉随着步伐微微牵动,充满了沉睡百年后苏醒的、内敛却磅礴的力量。
“尽管所剩无几,但如果没有他的生命能量,想必我也无法在海底熬过一百年。”
他的步伐沉稳而缓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他与过往命运的距离。红色细绸系于他劲瘦的腰胯之间,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两侧垂落的绸带末梢镶嵌的绿色宝珠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与他白皙的皮肤形成诡异而迷人的对比。
“但是这具身体就如同亲子间的纽带一般,连接着乔纳森和他的后代。”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剖析,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却又蕴含着彻骨的寒意。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我的存在。”
他终于走到了台阶的顶端,站在那面巨大的有着华丽紫色边框的镜子前。镜面光滑如冰,却似乎无法完全映照出他真实的形态,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已超越了镜面的容量。
“得到乔纳森的身体之后,我又获得了新的力量。”他抬起右手,缓慢而郑重地覆上冰冷的镜面,指尖几乎与镜中的倒影相接。
我知道。
“替身。”
这个词被他说出,仿佛具有了实质的重量,压在所有聆听者的心头。恩雅婆婆的头垂得更低,属下们的身体绷得更紧。我屏住呼吸,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强大的能量开始以他为中心悄然波动。
“这个替身对他后代的身体也会产生影响,”他血红的瞳孔透过镜面,似乎看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又似乎在看命运交织的网,“有利就有弊。事情总不能尽如人意。”
短暂的沉默降临,殿堂内落针可闻,只有烛火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
然后,那沉默被一句最终宣判打破,声音平稳,却带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决绝。
“我必须除掉他们。”
他的手掌微微用力,仿佛要按碎镜中的世界。
我的目光悄然掠过他完美如神祇的躯体和那面映不出他完整灵魂的镜子。
这具赋予他第二次生命的身体,竟是一把双刃剑。它不仅承载着那位乔纳森·乔斯达的崇高生命能量,更如同一条看不见的枷锁,将他的存在与天涯海角流淌着乔斯达之血的后代们牢牢捆绑。
这种连接……我试图去理解其本质。
乔斯达的血脉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不仅让那些后代冥冥中感知到迪奥的苏醒,更可能通过这具身体本身,成为某种致命的弱点或通道。
“我必须杀尽乔纳森的后代。”
话语如同最终审判,重重落下,在殿堂中久久回荡,宣告着一场跨越百年血裔的猎杀,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