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薇拉收到了一封来自须弥的信。
信封是用特有的莎草纸制成,散发着淡淡的植物清香。
她小心翼翼地用裁纸刀划开火漆封印时,导师那熟悉的字迹便跃然纸上。
信的内容详尽而充满诱惑力,导师热情地描述了须弥教令院其涵盖了各方面专业知识的书籍,自由自在实验的场地……
他在结尾讲出了重点——
“薇拉,你的敏锐和求知欲不应被至冬的风雪所埋没,须弥的知识殿堂需要你这样的头脑,这里的阳光和雨林也能孕育出更伟大的思想。”
薇拉握着信纸,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唇瓣,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导师描绘的图景如同一个璀璨的知识迷宫,前往须弥求学意味着更系统化的学习,更前沿的研究,或许还能顺便找到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她自己穿越之谜的更多线索。
然而,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院子角落里的是她精心搭建起来,用来对抗至冬严寒的小小温室棚,几株顽强存活的青涩番茄苗正在里面孕育着微不足道的生的希望。
更重要的是,眼前浮现出那个橘发少年的身影,他带着灿烂又执拗的笑容,信誓旦旦地说着要变得更强保护她。
去须弥,意味着离开这片开始习惯的土地,离开这个让她心绪复杂,又不知不觉牵绊住的少年。
前方的道路似乎分成了两条:一条通向广阔的知识海洋和未知的挑战,另一条则停留在日渐熟悉的冰雪小镇和一段她无法预知结局的羁绊。
这份纠结缠绕了她一整日,直到夜幕深沉,她躺在床上依旧辗转反侧,信中的词句和阿贾克斯的脸庞在脑海中交替出现。最终,疲惫将她拖入睡眠,她却罕见地跌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中是一片扭曲的暗色,萦绕着不祥的紫黑色雾气。一个身影从深处走来,身形高大挺拔,穿着熟悉的执行官服饰,细节却模糊不清。
那是阿贾克斯,又或者说是“达达利亚”。
他的眼神冷漠而锐利地扫视周遭,带着一种强者的漠然。
他的目光掠过梦中的薇拉,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与其他弱者无异。
梦境的声音缥缈却清晰:“……我的目光,不会停留于无聊无趣的弱者……”
而薇拉能感觉到,自己正属于被他划归为“弱者”的那一类。
他们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不断扩大的深渊,两人的命运轨迹在梦中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梦境褪去色彩,薇拉从中惊醒,胸口一阵发闷,些许郁闷和难以言喻的怅然笼罩了她。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一片。
这个梦让她想起许多已经模糊的游戏设定。
比如神之眼——这个世界的人们引导元素力的外置器官。
她苦涩地意识到,自己作为外来者,提瓦特的星空之上并无她的命星闪耀,这意味着她几乎没有可能获得神之眼的认可。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战斗力可谓一眼就能望到头。
纵然知道这个世界存在像“女士”那样没有神之眼也极其强大的存在,或者某些仅凭武艺就登峰造极的凡人,但细胳膊细腿又缺乏战斗经验的薇拉确信自己绝不在这个行列。
梦境放大了这种无力感,她的思绪纷乱如麻,睡意早已被其驱散。
薇拉辗转反侧,最终认命地起身。既然睡不着,不如去看看她那些顽强的小番茄苗子怎么样了。
来到后院,薇拉借着夜空中星与月的微光,满怀期待的来看小番茄,没想到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傻眼。
她辛辛苦苦搭建的小棚子已经塌了半边,支撑的杆子歪斜断裂,透明的薄膜被撕扯得破烂不堪。
她视若珍宝的小番茄苗子被连根拱起,嫩绿的叶片和纤细的茎秆可怜地倒伏在泥地里,旁边几株偷偷种下、刚刚冒出芽的土豆也未能幸免于难,被翻搅得一片狼藉。
一位学生的研究心血和晚餐加菜的希望,在此刻轻轻地碎了。
薇拉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头顶,心比这至冬的夜晚还要冷。她下意识地以为是谁恶作剧,一股无名火起,但很快,她在泥泞的地面上发现了属于雪猪的蹄印痕迹。
原来是这些不速之客!
事到如今,抱怨也无济于事,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挽起袖子,开始在一片狼藉中抢救那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的苗子,又捡出尚且能用的杆子和稍大块的透明薄膜。
她就这么默默忙碌着,直到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微弱的晨光驱散了黑暗,才勉强将残局收拾出一点样子。
她眨了眨干涩酸痛的眼睛,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
然而,再过一会儿,她还有一份清晨的兼职工作要做,睡回笼觉已然是一种奢望。
“啊!可恶的雪猪!”她忍不住对着微亮的天空低声抱怨了一句,这才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泥土气息回房匆匆洗漱,强迫自己开启又是牛马的一天。
兼职工作结束后,时间已是大下午。
身心俱疲的薇拉郁闷地坐在小镇广场边缘的长椅上,破天荒地没有捧着书看,只是双手抱在胸前,鼓着腮帮子,嘴里无意识地念念有词,小声嘟囔着关于雪猪的一百种烹饪方法和对学术之路多舛的哀叹。
恰巧训练结束,正准备回家的阿贾克斯路过公园,一眼就看到了这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薇拉。
平日里见惯了她安静温柔,捧着书本或认真做事的模样,此刻这样毫不掩饰、气鼓鼓地表达着不开心的她,竟透出一种奇异的生动和……可爱?
意识到自己用了“可爱”这个词来形容薇拉姐姐,少年的脸颊上罕见地迅速飘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霞,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清了清嗓子才走上前。
“薇拉姐姐?”他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询问和不易察觉的关切,“怎么了?你看起……嗯,好像有点不高兴?”
薇拉抬起头,看到是阿贾克斯,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也没多想,便带着残存的郁闷把自家菜园被雪猪拱了的“惨案”叙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她那作为“论文研究对象”的番茄苗的悲惨命运。
阿贾克斯听完,蓝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
他想了想,很是仗义地拍了拍胸脯:“原来是雪猪啊。没关系,薇拉姐姐,交给我吧!我知道怎么设陷阱,晚上我就去帮你把那捣乱的家伙逮住!”
薇拉眼睛顿时一亮,这确实是解决实际问题的方法!
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先客气了一下:“诶?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训练已经很累了……”
“不麻烦!”阿贾克斯回答得又快又坚决,眼神认真,“薇拉姐姐的事情怎么能算麻烦呢?而且,抓捕猎物也能算是训练的一环。”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训练借口。
薇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那点客气立刻烟消云散,欣然答应:“那就拜托你了,可靠的阿贾克斯!”
两人结伴回到了薇拉家。
薇拉先下厨简单做了些饭菜,两人吃饱喝足,恢复了体力,便开始在后院布置陷阱。
阿贾克斯显然对此很有经验,挑选位置、设置机关、掩盖痕迹,动作熟练利落。
考虑到雪猪多半夜晚才会出来活动,等待的时间很长,阿贾克斯便理所当然地提出留在薇拉家的客厅过夜,以便守株待猪。
当然,他有先回家一趟告知父母,他的姐姐在听到弟弟要在薇拉家留宿“抓猪”时,脸上露出了极其耐人寻味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吗?要注意安全呐。”,便笑着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