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谢扶笙还未缓过神来,坤宁宫的人来了,冯皇后邀请景平公主去坤宁宫议事。
梳妆穿戴整齐后,她刚抬脚出了殿门,恰巧遇上巡视的侍卫,谢扶笙突然想到什么把脚一收,退了回来,连忙转身回避。
差点撞上未能及时反应过来的清秋与清书。
“殿下可是有什么忘带的?”清书不明所以。
而清秋瞥了眼殿外的人,含笑解释,“殿下,赵大人一早与霍家公子随大皇子去了马场,今日便免了巡视。”
谢扶笙嗔怒瞪了眼清秋,面露羞赧,“多嘴,本宫躲他作甚?”
清秋清书相视一笑,没再继续戳穿她。
坤宁宫内,谢扶笙冷着脸入座。
无事不登三宝殿,冯皇后找她来议事,定是没好事。
“笙儿许久未到这坤宁宫了,母后备了莲心茶,尝尝。”
谢扶笙受不了她的一声“母后”,更受不了她虚情假意地对她与少华。
“皇后今日召见,所为何事?”
“真是沉不住气。”她细细品茗过后,才不紧不慢谈正事,“笙儿,年龄也不小了,适时该嫁人延续后代。”
谢扶笙垂眸,静心凝气,明眸不可察觉的闪过凉意,端起茶杯小啜一口。
冯皇后稳了稳身形,“本宫见你与赵家公子情投意合,赵家虽官职低了些,但也不碍事。主要是你喜欢就好,毕竟……”
“皇后,”谢扶笙双眼微眯,慢悠悠道:“昨日太后大寿宴会上,景平瞧见父皇与冯家小女眉目传情,怎不见皇后成人之美?虽是您亲侄女,主要是父皇喜欢就不打紧,还能进宫陪陪皇后解闷不是?”
冯皇后没料到她今早如此牙尖嘴利,“呵,本宫并未觉着烦闷。”
“那就怪了……”她故作疑惑,拖着长音,“若不是闷得慌,怎会宣景平入坤宁宫给您找气受?”
冯皇后铁青着脸,强行抑制下怒气,连最初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耸立红墙宫门飘落许多杏叶,一路行来,宫人不少在清扫。
谢扶笙出了坤宁宫,并未打算回宫,立足与于宫门口。
苍穹湛蓝如洗,和煦的微风带着凉意,落花从枝头飘然而下,落在她肩头发梢。
入秋了。
“殿下可是要用膳?”清秋见谢扶笙并未有回宫的意。
她望了眼御花园的方向,轻言浅笑:“去马场。”
在行进路过慈宁宫时,一众争论吵闹声传入谢扶笙耳中,慵懒地掀开眼皮。
清书上前,“殿下,是赵家、霍家、冯家小姐还有……二公主”。
她眉梢轻挑,属实没想到还会在此与二公主碰见。
好生热闹。
步撵靠近,骂声越发清晰入耳,“这宫中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跑来勾引我皇兄!”
“不识好歹!”
曲柄祥云伞昭示着身份,谢扶笙乌发金簪,身穿淡紫色的白纱衣,秀美华贵,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说不出的清贵与威仪,雍容温和,使人不敢抗拒。
迎着侍从的高声提醒一声。
“景平公主到!”
众人齐身下跪,饶是平日再如何嚣张跋扈的二公主也不敢造次。
谢扶笙缓步走下撵,步摇微晃,裙袂轻动。
她仪态平稳,垂眼觑了一眼谢扶瑾,居高临下徐徐说道:“何事让二妹如此动怒?竟在太后宫门失了仪态。”
声线平稳,淡漠而伴着威严。
“皇姐,是……赵家与霍家小姐闯入后宫在先,我不过是训斥几句。”谢扶瑾不以为然地道来。
她漫不经心道,“哦?那方才二妹口中的‘勾引’是在说谁?”
谢扶瑾抿嘴不敢继续解释。
谢扶笙见一个个都埋头默不吭声,就此作罢,毕竟还在慈宁宫门外,素手微抬,她并非想惹是生非。
“二妹若是无事,便去请安吧。莫让太后等急了。”
谢扶瑾与冯卿卿一起离开时,谢扶笙目光落在冯卿卿身上,后者还眨着天真无邪的清眸,冲她盈盈一笑。
她轻笑,太后召她入宫?这不明摆着为她父皇招蜂引蝶。
鹬蚌相争,就看父皇届时真纳了冯家小女,冯钰莹该如何对她,是亲如生女,还是恨之入骨?
走远后,谢扶笙让清书扶起面前两位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姐。
“谢公主。”
谢扶笙思量。
听闻霍家将军为人豪迈,妻女都落落大方,霍家小姐霍湘是城中出了名的鲁莽,平日里就爱行侠仗义,习学剑术。
面前那位气质张扬不羁,青涩却又明媚的女子便是霍湘。
至于她身后依旧胆小垂头,不敢看她的女子便是赵家小姐,赵谨言的妹妹赵思安。
昨日寿宴她也注意过赵谨言两位双生妹妹,虽都对此盛大宴会面露胆怯,却有所不同,一位妹妹灵动乖巧,一位姐姐内敛沉静。
“本宫正要去马场,两位不妨陪同?”
面对谢扶笙的轻柔话语,两人皆一愣。
景平公主常年居住东宫,也不曾与世家小姐有过接触,世人传言公主脾性古怪难料,生人勿近。
两人齐声,“多谢公主。”
谢扶笙不曾接待过世家小姐,内心本就有些无措,路上安静无声的气氛让她觉着是否是自己太过于严肃。
“霍家小姐擅长马术,又曾随父前往边关,本宫心生敬佩。”
“不敢当。”霍湘手心捏出把汗,“小女当时年幼,好奇之下才去了一月。”
谢扶笙浅笑,不忘提及另一位保持沉默的赵思安。
“本宫也曾听赵将军夸自家大妹妹知书达理又生得秀丽温婉,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她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平易近人,语气也放缓。
可是言毕,她甚是尴尬。
清秋与清书在身后蹙眉想破脑袋也回想不到,大人有提起过自家妹妹的事情吗?
殿下今日怕是酒还没醒完,尽说些奇怪的话。
“多谢殿下。”
赵思安不敢多言,兄长平日里都是和蔼亲切的模样,如今才进了东宫几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昨日她唤他都是一脸严谨,那眉心都皱巴巴的。
许是父亲说的那句,“紫禁城内有会吃人的怪物,一旦进去就会脱层皮,保不齐还要丧命。”
她不禁觉着,脖颈一阵寒凉,缩了缩脖子。
兄长整日在宫中,没事吧?
到了马场的观赏区,视线开始变得清明宽敞许多。
场内只有三位男子在练习着骑射。落叶随风飘飞,纷纷扬扬落下又随着马蹄扬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马厩的味道。
霍湘瞅见自家兄长时激动不已,拉着赵思安一同在欢悦地晃动手招呼。
而谢扶笙款款走上前,遥遥望向场内。
霍易鸣粲然笑着,也激动朝观赏台挥手,呼喊,“小妹!”
无意间,谢扶笙瞥眼瞧见赵思安微微羞红了脸颊,轻抿嘴,压制不住地上扬嘴角,眼底的欣喜装不住了般快要洋溢出来。
她瞧见马场的霍家公子霎时恍然。
原来是心上人。
赵谨言与大皇子谢询生扬鞭而来,朝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不约而同地注意到同一个人。
霍易鸣招呼完,见身旁两人还抬头望着观赏台,不由轻咳一声,“我家小妹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她明年才及笈,若是提亲,我作为兄长坚决不同意!”
大皇子:“……”
赵谨言提了提缰绳:“伯渊,你想得可真够远。”
大皇子谢询生拉着马回旋,对两人提议,“再来一场,若是赢了再说同意不同意。”
说着就取箭驱马,烈马驰骎,箭正中靶心,十有七中。
霍易鸣在随后着急回道,“殿下,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厚道!”
一场下来,他十有五中。
“钦远,该你了。”
而赵谨言余光还在观望那个身影,犹豫半响才开始取箭。霍易鸣以为是他心底没把握,“钦远要是担心中不了,你霍哥哥可以帮你哈哈哈……”
赵谨言闻言,驾马越过他时睨了他一眼,唇角勾勒出得逞的笑。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他深黯的眼眸蕴藏着锐利,棱廓分明,宛如深山中暗藏的鹰,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强势与独断。箭头对准靶标,后被肌肉发力,弓弦对准鼻尖,离弦而去的箭有股强劲的穿透力,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
谢扶笙凝眸深望,呼吸停滞。
好似刻意展现给她看。
他十有九中,拔得头筹。
她神色微顿,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妙目巧笑,不自觉扬起唇畔。
“看,你家钦远哥哥好厉害!”霍湘惊呼。
闻言,谢扶笙淡定自若的扫了眼她。
钦远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