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落星园,萧言祁收到暗卫传来的书信,得知灵星在路上遭遇刺杀又被傅家的人救下,他一颗心起起落落,他烧掉信,颓然的在书案后坐下来。
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他的妻子了,几乎快要无法忍受这种痛苦,良久后,他提笔写了一封信,让暗卫小心地送到灵星手上。
清早,灵星醒来时看着头顶上的房梁,还是有些恍惚,她已经到了一个离郢都千里之外的地方,与至亲之人分离。
兰若推门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殿下,我把其他的屋子和院子都打扫好了,不过厨房的米面只剩一点点”
灵星起床收拾好自己,她来到门口,问两个看守的人,“我可以出去?”
“殿下要去哪儿?”,傅越正好骑马而来,他俯视着女子的脸,心里也忍不住一惊。
“出去买些吃食”,灵星淡淡地说道。
傅越跳下马,走到隔壁宅子门前敲了敲,很快,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开门出来,他长得膀大腰圆,笑道:“将军,有事啊?”
“老余,不是让你给隔壁送饭吗?”
老余不好意思道:“哎哟,我给忘了,我这就去”
傅越心知这人就是故意的。
老余是战场退下来的伙头兵,傅家给他弄了这间宅子住,上次送来的粮草让将士们中毒,正好是老余煮的饭,他心里记恨朝廷的人也属实正常。
灵星静静看着这一幕,傅越站在她面前,郑重道:“王爷有令,让殿下梳妆打扮,今日迎娶殿下进王府”
“知道了”,灵星心下叹气,该来的总要来。
吃过早饭后,兰若开始给灵星梳妆,但一直等到午后,也没有人过来,灵星端坐在床沿,锤了锤自己僵硬的背。
到傍晚,一个穿着劲装的年轻小伙儿在大门口通报:“突发军情,王爷让公主稍等”
灵星等到月上中天,也没有见到镇北王半个人影,她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小伙儿又来通报:“王爷昨天打仗太累了,等王爷休息好了,今日酉时来娶公主”
第三天,小伙:“王爷昨夜喝多了,今日戌时来娶公主”
第四天,小伙:“王爷说他昨天忘了,今日亥时再来娶公主”
灵星穿着嫁衣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心想这镇北王可真够闲的,每天都来戏弄她,今日亥时人肯定是不会来的,她不会再傻等。
亥时,夜色正好,灵星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外面人的大嗓门吵醒,只听得一个洪亮粗犷的声音吼道:“公主,我们王爷来娶你了!”
灵星被吓醒,拍了拍心口,咬牙切齿的爬起床,兰若慌慌忙忙给她穿衣梳妆,半个时辰后,她打开屋门,见外面空空如也,气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到院子门口,把门拉开,一个长相粗犷的胡子大汉站在那儿,见到她时,立马长大了嘴巴。
她对他笑了笑,“你就是镇北王?”
不等男人回答,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就要往里走,“走,去拜堂,今夜就洞房!”
男子被她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忘记了反抗,两名看守的人都看愣了,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喊道:“刘大,你站住!”
被灵星马上要拉进屋子的刘大回过神,面露惊恐,连忙甩开灵星的手,急急地往后退。
灵星回眸一笑,“怎么,王爷怕了?难道王爷不举?”
刘大高声反驳:“谁说王爷不举,王爷很举!”
除了灵星,其他人都听傻了,隔壁两旁的宅院也亮起灯,很快就有人出来凑在门边看热闹。
灵星笑了一声,沉闷了近一个月,这一刻,她是真的想笑,“哦,是吗?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们…”
刘大面露恶寒地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对上女子笑颜如花,他又说不出粗话,只得拔腿逃走,仿佛身后有饿狼在追。
门口看守的人赶走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走走走,都回去睡觉去”
灵星安心地回屋睡觉。
巡防营,傅峥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阵拍门声把他吵醒,他立马爬起来打开门,严肃道:“怎么了!有军情?”
刘大气踹吁吁,涨红着脸,大着嗓门道:“王爷,公主说你不举!”
房内点起灯,傅峥黑着脸听刘大说了事情缘由,刘大生气道:“她竟然还怀疑我与王爷是那啥…”
“哪啥?”
刘大涨红了脸,表情视死如归,“分桃断袖!”
房门没关,门口露出数十个脑袋,个个惊掉下巴。
傅峥脸黑得如锅底,他眼神如刀,刺向门口众人,门口一群人立马缩了头。
刘大很是气愤:“她就是个蛇蝎美人”
傅峥语气凉凉:“你还知道她是个美人?”
刘大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我…我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嘿嘿”
“滚!”
刘大麻溜地滚了,门口一群人见势不对,立马作鸟兽散。
第二天,刘大就被赶去军营喂马。
傅峥大剌剌地坐在大殿里,正盘算着怎么教训教训那女人,手下突然来报:“王爷,发现一伙人潜进了城里,朝西角巷的方向去了”
西角巷就是灵星落脚的地方。
“抓起来!”
他勾了勾唇,心想那女人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他拿了把惯用的刀,打算过去看看戏。
玉州城西角巷,灵星坐在屋里,等兰若去隔壁宅子里给她取饭食过来,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她来到院子里,看见屋子后面树影颤动,她正打算走近点,突然一阵刀光剑影闪过,树枝剧烈晃动,传来打斗声。
她退后几步,面色慌张的想躲远点,一个黑影突然落在她眼前,等她回过神,手里被塞了一封信,再抬头看,黑影已经消失了。
身后的大门被人撞开,她把信藏进袖子,但没有躲过身后人的眼神,一把刀从后面架在她脖子上。
“交出来”
一道陌生的男声,语气凛冽。
灵星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把袖中的信向后举起。
傅峥拿过信,神情冷漠地扫了刀下人的背影一眼,手下人突然急匆匆上前,对他耳语:“王爷,他们跑了”
他眼神一凛,抽刀转身朝外走,等到大门重新被关上,灵星已是冷汗淋漓。
门再被打开,兰若端着盘子跑进来,“殿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灵星抬袖擦了擦汗,“有刺客”
兰若面露惊恐,灵星安慰她:“已经被赶走了,我没事”
进了屋后,灵星久久不能平静,刚刚那道黑影像是专门找上她,那封信是什么?是谁?
傅峥沉着脸来到西角巷后面的林子,看见地上满地狼藉,几名手下面露惭愧,“王爷,来者有十几人,全都是高手,我们没抓住”
“派人去追查,封锁城门!”
“是”
傅峥冷笑着将手里的信打开,看完后,神色古怪。
下属见状,疑问道:“王爷,是不是皇帝和公主有阴谋?”
傅峥把信胡乱塞回信封,在掌心揉成一团,扔给下属,“给那女人”
他转身回巡防营,嘴里吐出两字:“无趣”
灵星还惊魂未定,门又被人推开了,守门的人进来把一个纸团放在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门口值守。
灵星抓过纸团,手有些颤抖地将它展开,是刚才那封信!
里面的信纸皱皱巴巴,她展开来,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见信如唔,星儿可安好,吾相思难熬,遂以信之。
萧遇安好,公主府亦安好,你可放心。
只是我不好,我乃罪人,我护不住妻儿,此生不敢求你原谅,但求你莫将我从心中抹除,即便是怨我,恨我。
星儿是我心爱之人、日夜心念之人,昨日是,今日是,往后亦是。
北境危机重重,你要当心,好好保重。
她一字一句看完了信,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哭出来。
兰若在一旁看得心酸,“殿下你哭一哭吧,你告诉过我的,情绪哭出来就好了,你都绷着这么多天了,会闷坏的”
兰若半跪着抱住灵星的腰,声音带着些哭腔。
灵星心里堵着难受,离开郢都后,她几乎没有怎么想起萧言祁,她心里,也有意地将他掩埋,不想起就不会思念,不会痛苦、不会怨愤。
她对萧言祁是有怨怼的,即使理智上告诉自己萧言祁定是身不由己。
看到那封和离书的那一刻,她知到事情并不是皇帝说的那般,可她心里还是不住的失望,心里有个声音大骂萧言祁混蛋。
那日后,萧言祁这个名字像是变成了她心底的隐秘。
沉默了一会儿后,兰若听到灵星有些沙哑的声音,“我有点冷,好冷”
兰若连忙抬头,握住灵星的手,确实是一片冰冷,她赶忙起身将房门关了,再回头时看到灵星脸上两行清泪划过。
灵星不知道萧言祁是在何种状态下写出这封信,与他的才华一点都不相符。
过往的种种一幕幕在眼前划过,眼泪像是打翻了泉眼,不断地翻涌而出。
她觉得自己没用极了,是个自以为是的胆小鬼,她当初为何要招惹这么多是非,当个事不关己明哲保身的人不好吗,至少不会得罪别人,或许就不会造成如今母子分离,命悬一线的境地。
灵星越想越后悔,要是她没做那些得罪皇帝的事,要是她没有爱上萧言祁就好,她不该去招惹他,就不会有萧遇这个软肋让她任凭别人拿捏。
兰若将一件外衣给灵星披上,默默地打开门又关上,她坐在门口的石板上,听到房内传来细小的哭泣声,心里为殿下难过。
灵星哭了一会儿,心中没有那么堵了,脑子也清醒了很多,她想到刚刚自己钻的牛角尖,就有点好笑,往事已成定局,没什么好假设的。
她往门外喊了声:“兰若”。
兰若立马推门进来了,“殿下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想洗个脸”
“我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