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心跳

    “同学,可以点单吗?”

    那边球场上的交锋暮夏无从知晓,D班的活动如火如荼进行,充当背景音的暮夏也非常尽职,间隙休息时,有人这样问她。

    漂亮的、张扬的、易碎的水晶。

    回头的瞬间,暮夏有些楞住,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冲来人扬下手中琴弓,“小提琴曲任君挑选,咖啡就无能为力了。”

    观月初闻言低笑,两人隔着距离对望,横亘过爱恨穿透过往,那是逝去的一切,无法变成言语,无法诉诸笔端,只能停留在原地。

    通往天台的楼梯此时没有什么人,两人一起走上天台,将校园的热闹尽收眼底,“夏夏,还没有恭喜你拿下大赛优胜。”观月率先开口,为他们寻了个话题。

    暮夏嗯了一声再没有吭声,她垫着胳膊趴在栏杆上,目光放得很长远,她知道观月是专程来找她,但却猜不透这场谈话的走向。

    观月背靠栏杆,两人之间隔着点距离,入秋后渐带凉意的风卷起暮夏的长发,发梢飘向观月,他伸出手,任由柔软的墨发蹭过指尖,灼人的痛苦从手指开始蔓延,拉扯着观月的每一寸神经。

    “夏夏,我是来告别的。”

    闻言,暮夏转过头,长发随着动作抽离,他虚握一下,妄图抓住点什么。

    “毕业后,我打算带着母亲出国,”观月看着身旁的女孩,眼眸中闪过很多东西,“心里想着,怎么都该和你有个告别的。”

    风很轻柔,吹散空气中短暂的沉默,暮夏依旧望着操场上喧闹的人群,声音平静听不出波动,“观月,我会祝福你的。”

    无数画面在心底翻滚,那些被强行斩断的过往,她曾独自面对的刻意羞辱,他抓不住的痛苦纠缠,情绪堵在喉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夏,”观月艰难开口,“当初......”

    “都过去了。”暮夏打断了他的话,迎上他的目光,暮夏的眼神里是坦然的澄澈,观月在里面什么也找不到,“不必再提了,观月。”

    是啊,时过境迁的如今,他再难激起那片心湖的涟漪,所有的挣扎都显得不合时宜,一切已成定局。观月下意识抬手,指尖缠绕上额前垂落的发丝。

    谈话无疾而终,暮夏感念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旧时光应该是无暇的,她不愿让其沾染上别的痕迹,兜里的手机震动着,暮夏不再停留,步履没有丝毫犹豫走向天台的铁门,在门口,她顿步,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郑重而清晰地送出祝福。

    “观月,祝你万事顺遂。”

    枝头的水珠终究坠落,滴落在呼啸而过的青春列车上,为年轻的心画□□面句点,再无瓜葛,再无牵连。

    观月站在原地看着暮夏的背影消失,指尖的灼痛早已消失,茫然席卷上他的四肢百骸,他伸出手,掌心覆盖上她刚倚靠过的栏杆,那抹温柔早就消散,只剩金属的冰凉。

    他听见楼梯间隐约传来仁王雅治那带着独特笑意的声音,“谈完了吗?等你好久了,好几个班的活动都不错,一起去逛逛?”

    “好啊。”清冷的嗓音里带着难以掩盖的柔和,他人难以触及。

    声音渐远,喧嚣被隔绝,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那声沉重的叹息。

    仁王和暮夏两人逛了几个摊位,在拐角的休息处遇见了柳生,一向矜贵优雅的柳生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发白,正盯着手中的冰水发呆。

    暮夏正打算上前打招呼,却被仁王拉着走远,仁王憋着笑给她解释,“搭档肯定又被文太和赤也他们缠着进行了一年一度的绅士必修课,让他自己缓一缓吧。”

    “绅士必修课,那是什么?”

    仁王抬手给她指了个方向,操场的南边,一栋临时搭建的屋子引人注目,黑色的外观像一块墨渍,晕染在喧闹的祭典中,招牌是歪歪扭扭的猩红色大字。

    “心跳收集屋。”念出名字,暮夏马上反应过来,“鬼屋啊,原来绅士怕鬼吗。”

    仁王冲她眨眼,抓住暮夏的手跑去排队,柳生怕鬼在网球部不是秘密,但每年海原祭他们都会把他生拉硬拽到鬼屋走一趟,美其名曰“锻炼”,但现在,仁王更想知道自己小女友怕不怕。

    而沦为话题中心的柳生浑然不觉,心思还停留在刚才的经历中。

    门帘掀动,就跌入了另一个世界,祭典的热闹被隔绝,留下的是诡异的寂静,刻意营造的呜咽与滴落的水声混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不断挑逗着游客的感官。

    射灯突然亮起,映出天花板上扭曲怪诞的影子,借着惨绿的光线,他们看清此地装扮,挂着蛛网的破败家具,随处可见的意义不明的暗红涂鸦,刻意调低的空调温度与缭绕升起的干冰。

    虚假得明显,但那份刻意营造的阴森,还是悄然缠绕上柳生的脊椎。切原和丸井兴冲冲地走在前面,不时发出点评,“感觉今年的布置没有去年恐怖啊。”

    行过一段走廊,阴影出吊着个人形玩偶,一行人靠近,那玩偶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时不时发出咯咯的叫声,而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了电锯的嗡嗡声,几人绷着神经回头,一个浑身血污的人形怪物正手提着把滴血的电锯,一瘸一拐地朝他们靠近。

    切原和丸井尖叫出声,立马撒腿就跑,同行的其他人也各自鸟兽散,柳生想动,但脚步似有千斤,重得抬不起来,他只能眼看着那怪物越靠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朝柳生冲过来,拉起他的手就向前跑,柳生被拽住向前,他抬头,少女银色短发跳跃出的光泽刺破这片沉闷的晦暗。

    两人闯进一个小房间,柳生还没开口,浅见溪就环绕起周围,这个房间也有许多道具,她弯下腰凑近一个穿着破烂病号服、姿势扭曲地坐在轮椅上的“僵尸”,还动手戳了戳那裸露在外涂满暗红色“腐烂”橡胶的手臂,语气非常兴奋,“这血浆做的挺逼真,粘稠感满分。”

    “立海大的鬼屋做得真不赖嘛。”

    说罢,她似乎才想起还有个人,她注意到了柳生严整外表下颤抖的手,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不愧是柳生君,即使在鬼屋这种地方也一如既往的保持优良作风啊。”

    柳生听出了她的揶揄,但他实在腾不出心思和她斗嘴,他看着浅见溪在房间里转悠,动动这个、敲敲那个,浅见溪又将头发剪短了,银发在惨绿的光线下像一小簇跳跃的冷焰。

    抓不住的,这样的火焰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

    荒谬的念头,柳生甩头,想把这想法压下,可转瞬变故陡生。

    坐在轮椅上的“僵尸”动了!朝着背对的浅见溪伸出手,刺耳的金属摩擦音响彻此间,柳生第一时间出声提醒了浅见溪,与此同时,一个穿着染血护士服的“女鬼”拖着扭曲的腿,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嘶嚎,快速从侧面通道扑出,朝他们二人袭来。

    柳生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彻底宕机,所有的冷静、优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全方位恐怖洪流冲刷得片甲不留,血液瞬间涌向脚底,又在下一秒倒灌回头顶,冲击得耳膜嗡嗡作响,眼镜片后的瞳孔放大,映满了急速逼近的混乱与恐怖。

    就在那个僵尸的手快要抓到他肩膀的瞬间,浅见溪清亮的声音响起,“柳生君。”

    伴随着浅见溪声音的是她扣上柳生手腕的动作,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和呼唤拽得一个踉跄,视线被迫从那片恐怖的漩涡中离开,他下意识地侧过头,撞进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眸里。

    浅见溪的眼里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种被点燃的兴奋,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柳生听见她说:

    “来一场黑暗中的逃亡吧。”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地面,两侧是影影绰绰的恐怖阴影,电子音效和怪叫如同潮水般拍打着耳膜,柳生被动地迈开双腿,跟着前方那道银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奔跑。

    浅见溪银色的短发在跑动中飞扬,划开粘稠的黑暗,柳生跟在后面,被她带着冲破恐怖阴森的周遭。

    他的心跳声,最初是被恐惧攥紧的闷响,此刻却在剧烈的奔跑中骤然苏醒并加速,像有一面失控的战鼓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野蛮地宣告着什么。

    “在这边。”浅见溪拉着柳生灵活地拐过堆满破败木箱的转角,推开一扇画着巨大骷髅头的虚掩木门,厚重门帘被她顺势掀开。

    秋日午后依旧滚烫的阳光如熔金倾泻而下,狠狠泼洒在两人身上,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眼前空白,他下意识闭紧双眼,喧嚣的祭典声浪撞入耳中,驱散被鬼屋死寂填满的恐惧。

    简直是劫后余生,柳生暗自发誓再不会踏足这项活动了。

    他低头,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浅见溪的手,正紧紧地扣在他的手腕上。

    她的手心有点潮湿,紧贴着他同样汗湿的皮肤,传递着一种持续不断的温热,这股温热,顺着那一小片皮肤,不容忽视地蔓延。

    柳生被这种感觉烫了一下,他猛地抬头,撞上浅见溪的视线。

    她的双眼如水洗过的夏日青空,视线带着纯粹的笑意落到他脸上,浅见溪抬手给他示意,“柳生君,眼镜歪了。”

    抬手的瞬间手腕的温热消散,柳生后知后觉去扶有些歪斜地挂在鼻梁上的眼镜,绅士一向冷静自持的面容上,罕见地掠过一丝窘迫之态。

    浅见溪带着两瓶冰水返回,将其中一瓶递给他,她抬手抹下额头的汗,银发随着动作跳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挺刺激的,就是有的npc出场环节还可以再优化下。”

    柳生接过水,指腹不经意蹭过少女的手心,半晌之前,那手心还紧扣在他手腕上,可是浅见溪此时笑容坦荡,仿佛刚才黑暗中的携手狂奔,都只是合作通关游戏里再普通不过的环节。

    “嗯,道具尚可,节奏有待商榷,下来我会跟文艺部负责人提供改进意见的。”柳生的声音略低,仍极力保持话语的平稳,非常符合他学生会副会长的身份。

    浅见溪的注意力早就转移,她不在意地挥挥手,目光已经投向不远处排着长队的摊位,“那我先溜了,再见,柳生君。”

    身影如鱼入海,转眼就只剩下个银色发顶在远处晃动,柳生站在原地目送她消失,他缓缓抬起被握过的手腕,垂眸凝视,阳光清晰地勾勒出手腕的轮廓,皮肤光洁,没有任何印记。

    可是柳生觉得,那里被烙印上了滚烫的痕迹。

    再也抹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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