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的皮肤被他粗粝的掌心磨得生疼。
另一只手在她的腰线摩挲,掐着腰火一样的温度迅速向四周扩散,空气变得稀薄,危涞心跳如鼓,脸红得看不出原本肤色,他的手指轻轻停在短上衣边缘,带着某种诱人的蛊惑,危涞咽了口唾沫,颤抖着睫毛抬头,却被他滚烫的气息烫得喘不过气。
男人的眉浓密且锋利,鼻梁高挺,唇抿着,擦过她耳旁的细发,他的气息跟着,洒在耳侧。危涞完全僵住,脚下发软。
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每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划过一寸都是新的灼伤。
他在生气还是调情?
脑子一团乱麻,危涞搞不清楚了。
程知聿掐着她的软腰,松开头顶的那只手,情不自禁揉上危涞眼尾的绯红,重重的,她又在哭,她总是在哭。
危涞萧瑟着身体逃避,咬唇不语。
他盯着她水色的唇,喉咙滚动。
他失态了,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淡淡从她的唇上移开视线。
除了指尖沾上的那点湿色,再找不到刚才暧昧的证据。
他推开一步要道歉。滚烫的胸膛悄声离开,危涞靠在墙边冷得发抖,她狠咬着唇,清脆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心中难堪不已,都到这一步了还能被推开,她究竟是有多让人讨厌?
沉重的门在被甩在脸前,程知聿愣神,房门紧闭,一切都像没有发生,可手指尖粘腻湿滑的感觉却依旧清晰。
康贻“哒哒哒”跑下楼,脸红成了猴子屁股,林秀禾见她两手空空,“东西呢?不是说有东西落在知聿房间?”
“没有!没有......”她声音越来越小,脸红得不正常,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冷淡的表哥还有这样的一面。
仿佛要把人生吞下肚。
她年纪还小,看个偶像剧都脸红心跳,哪里见过真人版......
康贻低声嘟囔,奇怪:“不是说人家有男朋友吗,怎么——”
她恍然大悟,难道表哥是小三?
怪不得被人扇巴掌。
好刺激啊。
康贻的脸红得不正常,程萍担心发烧,冰凉的手摸上去,“啊!”康贻被凉得惊叫,“我没发烧!”
听见楼梯传来动静,康贻乖乖坐直,抱着碗扒饭。
除了她,另外三人都朝程知聿身后看去,却没想到视线落了个空,“人呢?”程萍问。
程知聿沉默。
林秀禾又问:“人呢?”
这通电话来得突然。
程知聿匆匆收拾了行李,回望一眼送别的人。
“程哥,咱们走吧。”
程知聿低声应下。
一同出差的同事是他的后辈,两人同乡他又资历浅,于是这份老带新的差事就自然而然落在程知聿头上,见前辈兴致不高,唐凌也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出差。
还是个大案子。
虽说有程知聿在十拿九稳,但见车内气压低沉,唐凌又担心两人不能相处。
他刚进公司面试时就听说过这位前辈,都说他看起来清清淡淡好相处,到了谈判桌上才知道厉害,一口一个“合作共赢”,敲点时恨不得剐去人家半条命,对家又把对他的称呼“小程”也换成“程老师”,央求他给自己留口肉汤喝。
程知聿无奈,说自己再让步就要被老板调去非洲。
终于,客户头摇了又摇,无可奈何地让步,玩笑说道:“程老师不必要上班,就算当个吉祥物摆在桌上,整天摆摆手也能招财。”
谈到最后的必要环节总是对方挽留:“程老师有没有计划跳槽?”
程知聿也只是笑笑:“老板不放人。”
唐凌惆怅,觉得车上太安静,便想着法子找话题,“这是我妈给带的卤味,都是自己做的,程老师要不要吃点?”他伸手递出保鲜盒。
“不用,谢谢。”程知聿闭着眼睛小憩,眼下是浅浅的乌青。
唐凌便默默收回手,拍拍自己的嘴巴,多事!
经过服务区的时候,程知聿问:“你是一中毕业的?”
唐凌愣了愣,点头,“是。”
说起来唐凌还是程知聿学弟,他读高三那年,学校请程知聿回来演说,也是飘雪的天气,教室里没有暖气,只能把手缩在衣袖里取暖,但时间久了也不行,人昏昏欲睡。
程知聿进教室的时候,班里一阵骚动,连着一片惊呼,唐凌从睡梦中把自己掐醒,瞪着迷糊的眼睛。
抬头看见西装革履的程知聿,连大衣也没穿,清瘦笔挺,一副上流社会的精英模样。唐凌打了个哆嗦,他把自己裹成盼盼小面包也抵挡不住寒气,这人感觉不到冷吗?
旁边的女同学嫌弃瞥了眼唐凌,“人家这叫要风度不要温度。”
程知聿讲了什么,现在的唐凌已经记不清楚,但他的经历每个人都能拿出来说一说,吊车尾的普通班里吊车尾的倒数第一,逃学上网,打架抽烟样样都有他的份,怎么看都是个无药可救的坏学生。
直到后来的某次月考,吊车尾的名字蹿上年级前五十的光荣榜上,为这事校长还找过程知聿谈话,可谁知道从这以后他的名字再也没下来过。
恶意猜测的言论不断,所有人都等着高考后看他的笑话。
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程知聿的照片被挂上光荣榜,从此班主任教育的话里面多少能找到他的影子,“你看看你们,玩也不会玩,书也不会读,就不知道向光荣榜上那位学习吗?”
唐凌不得不承认,程知聿回学校动员时穿的那身西装有帅到他,以至于他会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
一转许多年,唐凌好奇,“哥,你当时怎么就突然醒悟了?”
总不能真的和武侠小说里一样被人打了一拳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吧。
程知聿盯了他一下,很轻地笑:“人长大总要有个阶段。”
唐凌似懂非懂,又见程知聿搬出笔记本敲打,识相闭上嘴巴。
心中佩服,不愧是大区第一,真卷。
林秀禾守在石阶前,直到车子开远,她叹气,苍老的眉间满是心疼。程萍站在一旁,低声劝她说道:“进去吧,外边冷。”
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总觉得是亏欠。
程知聿这样忙,一通电话就结束了新年假期。按辈分来说,程萍是长辈,是林秀禾的亲女儿,但远远没有程知聿体贴,她的衣服、吃食都是他在置办,各种保健品、营养品,平常在吃的药他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每到饭前还会打电话提醒林秀禾吃药。
他做的比自己要好。程萍眼神晦涩,搀扶着母亲进去。
大雪天气依旧持续,没见程知聿的这几天危涞多是窝在巷尾的一家酒馆喝酒。
她心中有怨气,觉得程知聿敢做不敢当。
可危涞自己也早出晚归,说不清楚谁在躲谁。
酒馆里还留着圣诞节的装饰,桌上却给每个客人都准备了新年红包,份额最大的是免单或者再来一杯。
危涞的则是一张谢谢惠顾。
“......”隔壁那桌显然中了奖,吵吵闹闹。
危涞把这张没中奖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配文是三个句号。
再一刷新,跳出几条评论。
“运气差这一块【强】【强】”
“开年第一暴击。”
“羡慕学姐每一天【流泪】”
“小涞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呀?”这条消息是小姨看见危涞朋友圈后给她发的,后面还跟着个视频,危涞一点开,看见几个小鬼头挤在手机屏幕里面,一人嘴巴里含着颗糖,说话黏黏糊糊。
“3、2、1——”这是小姨的声音。
“姑姑——姨姨——姐姐——”三个人各说各的,说完肥嘟嘟的脸转向对方,伸出肉手你推我我推你,“这是我姑姑!”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都想你了,早点回家吃饭呀,你外公外婆准备的红包都送不出去。”小姨说了几句,赶紧放下手机哄,另外两个的眼泪鼻涕又糊了一脸,只得发动家里所有长辈,一人负责一个。
危涞哑笑,收了手机。
酒馆台上有时是驻唱歌手,有的时候请人讲故事,从天南到地北,讲得天花乱坠。
危涞听到好笑的地方,也学着笑一笑。
有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什么意图,就算随便上台号两嗓子也有人欢呼鼓掌。
有一回,话筒在客人手里轮流转,忽然就落到了危涞手里,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上台唱了首英文歌。
又是一阵掌声。
下台一摸外套口袋里,果然又被人塞了联系方式。
路边堆起松软的雪被,她最喜欢酒馆后排靠窗的位置,向外能看见山的一角,还能躲避他人审视的目光。
不过也有躲不掉的。
男人凑上前来碰杯,“叮当”一声,想在危涞身边坐下。
可惜她今天不高兴,好友知道她有家不回宁愿在外流浪,嘲笑危涞落魄,居然被外人偷了家,各种炫耀的照片、视频像倒豆子一样往两人的聊天框发,危涞气得发恼,转手把她拉进黑名单。
如今见男人上前她很快甩了脸子,“旁边有人。”
那人屈膝还没坐下,保持着拱屁股的动作十分尴尬,他说声“不好意思”匆匆离开。
危涞嫌弃地把被他碰过的酒杯推远,没多久。
又有不识相的走近,旻浩在她对面位置坐下,她抬头,表情已经不好看,两只眉毛向下压,睫毛垂下阴影,明明是不耐烦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却是娇态。
她其实是五官很浓郁的类型,也许是家里长辈基因好,常常没化妆时被人误以为化了全妆。
“我不和别人拼桌。”这么多位置空着非得挑自己身边。
旻浩笑笑,“你可能不记得我......”
“不记得。”
他面色一僵,“我们一起上过课。”
危涞皱眉仔细地想,她真不记得哪年的同学里面有这么个绿青蛙。
危涞不是故意说他像青蛙的,但也很难说他不像吧,鲜艳的绿色羽绒服和绿色毛线帽,他对绿色是有什么执念吗?
旻浩注意到她停留在自己头上更僵硬,“我朋友送的......”
哦,那他还对朋友还挺大度。
“那年德昇中学。”
危涞记得了,那个时候奶奶刚走一年,朗禄很忙,朗岐山出门讲学,她只能天天粘着小姨,小姨那个时候正好在德昇支教,索性把她也带去听。
这么说来他们确实一起上过课。
旻浩欣喜道:“你记起来了?”
是啦是啦,她是记得有这个学校,但是完全不记得面前这号人呀。
“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你叫朗——”
危涞脸色一沉,“我不姓朗。”
她早就改了名随母亲姓。
危涞缠紧围巾冷脸起身,旻浩还要喊她,危涞望他一眼。
眼尾一点绯红,是很张扬的颜色。
再说了,要她的微信是需要抢号排号的,每月一个号,每年九个号或以下,恰逢寒暑假休息无号,节假日调休无号。
至于在哪抢,在哪排?首先你得吃斋念佛两个周,手抄经书两到三卷,然后乖乖盖上被子睡觉。
然后就会有小天使通过意念给你传话啦。
至于真的假的?
笨。
危涞停住脚步,笑意宛如雪山脚下清冽的湖水,“哦对了,下次搭讪前记得把手上的戒指印盖好。”
心里暗骂道:做戏也不知道做全套,手上那么明显的戒指印当她瞎的看不见?
还有他那个帽子,她都不想说。
危涞交友原则之一:远离任何有女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