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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日出之祭

    祭祀日当天,天还未亮,整个洞群却一反常态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没有了往日集市的喧嚣,没有了妇女在平台边的说笑,连泉水流动的声音,似乎都变得微不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重的、压抑到极致的狂热气息,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插销被缓缓拉开。进来的不是任何一位熟悉的大娘,而是几个陌生的年轻姑娘。她们神情严肃,手里捧着三套叠放整齐的、纯白色的麻质长衣。

    她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被沉默地换上那身象征着祭品的白色长衣。衣服的质料柔软,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穿在身上却像无法抗拒的枷锁扣在身上。随后,她们被要求坐在简陋的木凳上,任由那些年轻姑娘用一种带着仪式感的动作,在她们的额头和脸颊上点上红色的、不知名的颜料。三人内心充满了别扭与不安,僵硬着身体,只能任由摆布。

    随后,她们被带出了窑洞。这是她们被监管以来,第一次在清晨时分被允许走到户外。当她们的脚步踏出洞口,重新接触到外界空气的那一刻,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整个山谷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原本空旷的谷地中央,矗立起一座用巨石垒成的高大祭坛,祭坛四周插满了绘着神秘图腾的旗帜。成百上千的部落成员,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统一的深色服饰,以祭坛为中心,黑压压地站满了整个谷底,形成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圆环。

    人群静默无声,但沉默中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年轻的男男女女脸上交织着紧张与期待,而长者们的目光则更为深沉,那是一种承载着整个部落未来的、沉甸甸的希望。在这片狂热的期待中,木清三人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的聚焦,那里面有审视,有好奇,甚至有隐藏的嫉妒。

    而在人墙之外,一队队由男女战士混合组成的巡卫,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他们踏着沉重而规律的步伐缓缓巡弋。他们的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仿佛与大地共鸣的吟唱,那古老的歌谣听不懂词句,却带着一股蛮荒而神圣的力量,将整个山谷与外界彻底隔绝。

    木清三人被带到了祭坛正前方,一个由白色石头铺就的、最靠近中心的位置。在这里,她们能清晰地看到祭坛的全貌,以及……祭坛后方那条用白色骸骨铺就的、通往黑暗深处的"神路"。

    每一具骸骨都被精心打磨过,上面披着不同颜色的布条,似乎象征着他们生前的身份。它们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排列着,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朝圣。没有屠宰场的血腥,有种诡异的庄严。

    太阳还未升起,天边只有一抹死寂的鱼肚白。山谷里的风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悠长而古老的号角声划破了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祭坛的顶端。

    在那里,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极其黑瘦的老人,穿着一身繁复的、绣满金线的黑色长袍,脸上画着奇异的油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根本不像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它亮得惊人,仿佛蕴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星空,带着一种能洞穿人心的、非人的力量。

    他就是部落的大巫师,阿古拉。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东方天际。

    就在那一瞬间,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冲破地平线的束缚,精准地投射在他的指尖,然后顺着他的指引,洒满了整座祭坛。

    "嗡——"

    一种奇异的共鸣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木清只觉得大脑一阵刺痛,仿佛有一根无形的探针刺了进来,强行在她的意识里搅动。一种源自本能的、想要跪地膜拜、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去的冲动,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涌起。

    就在她即将被那股力量彻底淹没时,太阳穴两侧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那股疼痛仿佛一道屏障,将外部的精神冲击隔绝开来,一种清凉的、无法言说的波动从脑海深处泛起,让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她看到身边的陈妍和梁可可都已经脸色惨白,眼神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显然正深陷于那股精神冲击之中。

    "太阳的恩赐,亦是诅咒。"大巫师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能与人脑电波共振的频率,"生命在恩赐中茁壮,灵魂在诅-咒中沉沦。唯有最强健的体魄,最坚韧的意志,才能承载这份荣光,守护部落的火种,延续我们的文明!"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木清三所在的区域。

    那一刻,木清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停滞了。她看到巫师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悲悯众生般的笑容。

    "今天,我们将选出最优秀的勇士。他们将获得延续生命的资格,也将获得守护部落的荣耀。他们,将得到最珍贵的礼物。"

    话音刚落,另一阵更加雄浑激昂的号角声从谷口方向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里。只见一支近百人的年轻队伍,正从戈壁深处奔袭而来。他们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身上沾满了尘土与血迹,每个人的肩上,都扛着一头还在滴血的猎物。

    他们是"勇者归来"的队伍。经过了一夜的残酷筛选,最终只有二十二人成功带着猎物返回。

    为首的,正是陆腾。他扛着一头巨大的盘羊,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君临天下的王者。紧随其后的哈丹则显得邪肆而张扬,他拖着一头被咬断了喉管的野狼,脸上带着嗜血的笑容。顾远混在队伍中间,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他身上的汗水和手上猎物的分量,昭示着他同样经历了一场恶战。队伍里还有两名女性,其中之一便是萨日娜,她利落地扛着一头羚羊,眼神骄傲,像一株盛开在高原冻土上的狼毒花,艳丽而致命。另一位则显得更为年长沉稳,名叫伊拉,她的猎物是一头壮硕的野猪,眼神平静无波,只是在看到祭坛时,才流露出一丝虔诚。

    他们的出现,瞬间点燃了整个山谷的激情。部落的人们发出震天的欢呼,那是一种对原始生命力的、最直接的崇拜。

    这二十二名胜出者,在祭坛前站定。

    他们的目光复杂,带着审视、欲望、好奇,甚至还有几分漫不-经心。对部落的未来而言,这三位来自外界的女性是蕴含着希望的"最优基因",是强者才有资格争夺的荣耀,但对他们个人而言,有些人早已心有所属,却不得不参加这场关系部落存续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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