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的画展不可能无缘无故临时被叫停。
会不会是受阿美的牵连？
阿美之前卷进了阿成的死，同时又是《夏夜》的买家。她昨晚突然出事，警方不可能无动于衷，为了调查事情的真相，临时申请冻结画展是有可能的……
只是这样一来，林觉必然跟阿成的死有关系。
昨晚自己刚和林觉达成了后续合作的协议，如果是这样，那可糟了 ……
温紫元一边等电梯，一边心里琢磨画展的事。
电梯停在1楼迟迟不上来。
才早上7点，电梯就开始忙碌了？她转头冲向楼梯间，一路往下跑。还好只有六层楼，楼梯间也没人，温紫元跑了两步，干脆一只手撑在栏杆上，轻盈地跃起——
几个起落间，转眼就到了一楼。她连气都没喘一下，出单元楼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电梯口，显示此时电梯刚到2楼。
真是明智啊，温紫元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但随即就皱紧眉头。
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牵扯得头更痛了。
推开大门，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热度缓解了头痛。要是有杯咖啡就好了，她甩了甩头，往外走。
经过小区正门的时候，温紫元连头也没抬。自然没注意到在一旁的遮阳伞下，保安部那个胖胖的李经理背着手在来回踱步。看到她过来，李经理松了口气，紧跑了几步迎上来。
李经理刚要开口，还没来得及出声，温紫元就从李经理身边如风一般掠过。敦厚的保安经理呆了呆，就一闪神的功夫，温紫元已经走出了小区。
时间还挺早，路上的车并不多。双向交通畅通，看上去井然有序。
一辆路虎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风。
温紫元拿出手机，打算叫个车。屏幕有些反光，她眯着眼睛打字。
昨天，那个欠揍的杨岸说过，举办画展的地方叫梅什么来着？
“滴滴——”
凭空响起的喇叭声很突兀，打断了她的思索。
真是欠揍，这条路如果她没有记错，是禁鸣的。而且……
她抬起头，望向马路对面。
一辆灰色的大众SUV正停在禁停黄线上。
这车很眼熟，阳光落在车顶，反射过来。车像是被裹在一团金光里。
“上车！”
杨岸从驾驶座探出头来，他居然戴了一副酷酷的黑色的墨镜，面无表情。
现成的司机，不用白不用。温紫元也不客气，将手机揣回兜里，趁着没车的空档，赶紧穿越马路。拉开车门，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等一切都妥当，她瞄了驾驶座上的男人一眼。
杨岸没说话，看都没看她一眼。温紫元刚一落座，他就一脚油门，仪表盘上的指针快速从0跳到100。
在限速60的路上飙车？这人吃错药了？
从她这个角度，对方侧面脸部线条冷硬，像是被人欠了好几百万。别的再看不出异常。
反正与她无关，管它呢。
车速飞快。车窗没关，风呼呼的，她的头更疼了，温紫元赶紧关上。
“去哪儿？”她开口问，时间紧迫，她不能浪费时间。
“会展中心。”杨岸简短地说。
温紫元一愣，看向他，“你知道？”
杨岸微一点头，没有否认。
林觉是第一时间通知她的。算算时间，这个男人比林觉自己还知道的早。他到底什么来路，这么积极地掺合这件事又是为什么？
几个流畅地超车，并线，他们的车融入快速路。爬上高架桥的一瞬间，阳光从摩天大楼的天际线投射而来，前方黑青色的沥青路面有些刺眼。
温紫元转头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
梅林国际会展中心是沪市为了配合文化战略，去年才新落成的一座主色调为白色和银灰色的大型现代化艺术建筑群，整片建筑灵动大气又不失优雅，是沪市的地标建筑之一。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这里已经举办过好几场中外知名的文化艺术大展，成功地为沪市打造出全球第四大最具影响力艺术之都的都市名片。
而负责这几场大型艺术大展的创意策划的，正是此刻在会展中心顶层的空中花园里焦急地打电话的艺术总监——徐婉。
“我现在能想什么办法？我们整个团队，忙活半年，终于在昨天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今天开幕式。现在你告诉我取消！取消！！！”
徐婉一边吼一边来回走动，十厘米的高跟鞋重重地踩在鹅卵石地面上，恨不得踩出一个个窟窿。
“平复？怎么平复？媒体在楼下等着采访，我怎么说？要不你去？”
徐婉四十出头，得体的装扮和精致的妆容衬出满脸精明干练。尽管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大脑仍然高速运转，不放过一丝机会。
“李奇，我不同意这个结论！他们不可以这样。这个项目已经运行半年了，停不下来你明白吗？谁来负责任？”
板着脸听完电话那头的话，她丝毫不给面子地冷笑，“这是丑闻，这样做会毁了之前所有的努力！”
“不不不，我需要的是解决问题，不是安抚。你，喂？喂！”
话还没说完，对面已经挂断。这下给徐婉气的够呛。不过她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正准备拨回去，指尖还没碰到屏幕，铃声响了。
进来一个电话。
徐婉一看来电号码，气急败坏地立马挂断。
刚挂断还不到三秒，同一个电话又拨进来了。
顾不上从头到脚的精致，她恨恨地骂了一声。
李奇是沪市文化和旅游局下属艺术司负责和会展中心对接的负责人，这一年来双方合作默契，从来没出过纰漏。想不到这次青年艺术家巡展的第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却临时通知她项目暂停，而且没有任何解释。
徐婉二十岁出道，之前一直活跃于国际艺术品交易市场，见证过很多艺术家从零起步扬名立万。她在这一行干了二十年了，人脉与经验都十分老道。这也是梅林国际会展中心一年前去法国聘请她成为艺术总监的缘由。
作为一名资深艺术从业者，这些年见多了风风雨雨起起落落，按理来说一个画展临时取消并不是什么惊天大变。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徐婉撇撇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那是一支百达翡丽，是她二十三岁时买给自己的礼物，已经陪伴了她二十多年。
暗蓝色的表盘上指针显示此刻八点零七分。
离发布会还有一小时二十三分钟。徐婉平复了一下心情，做了一个决定。
*
八点零七分。温紫元从牛仔裤的后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一小时五十三分钟，画展一定会准时开幕。”她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林觉，“你准备一下。”
温紫元转身往外走。
转角处走过来一个人，对方走的也很快。
温紫元差点撞到她，这人个子和她差不多高。将将侧身而过时，她闻到来人的发际间有种特殊的香水味道。那是凌晨四点时，挪威罗弗敦峡湾里特有的银鳕微光。
女性，四十五岁左右，生活规律严苛。温紫元快速做了判断。轻轻一瞥，她看到对方胸前挂着的胸牌。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徐总监你好，我是林觉的经纪人。我叫温紫元。”她伸出右手，露出一个标准微笑。
对方的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看到她手中的文件时，迅速露出和她一样亲切友好的微笑，冰凉的瘦骨嶙峋的手轻轻地挨了一下温紫元。客气地说：“你好，到我办公室谈。”
在她们离去后，杨岸慵懒地倚在门口。
刚刚他和温紫元只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这里，找到林觉。林觉也如他所料一般一问三不知。而温紫元也如他猜测那样，在关键时刻果断出手，说服了林觉签下了他昨晚半夜让吴方海拟定的代理人合同。
*
八点五十五分。
梅林国际会展中心一楼大厅西侧人头攒动。很多扛着摄影机，拿着录音笔，直播设备的人议论纷纷。
杨岸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出现在人群的最后面，冷眼看着眼前的混乱。
几个身穿制服的保安努力地维持秩序，“大家安静，安静。等一下，不要挤！”
“说好九点的新闻发布会到底还开不开？”
“你们为什么把布置好的发布会现场都撤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领头的保安努力维持严肃的表情，一声不吭。眼角的余光却不断瞟向身后。
一个眼见的记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电梯的方向。
正好，“叮——”的一声，其中一扇电梯门开了。
里面走出来几个人。
处于记者的本能，他习惯性地瞄了一眼。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长相甜美的面生的年轻女孩。不认识。
记者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打算重新关注保安这边的情况。
慢着！记者的视线又嗖地转回去——
女孩身后那个人他是认识的。
“徐婉来了！”
更多的人眼光被他的喊声吸引过去。
“前面那个女孩是谁？”
“不认识啊。”
“没见过……”
“有点眼熟……，是不是前几天那个热搜那个？滑板那个女孩？”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跟林觉什么关系？”
人群等不及了，自动朝她们涌过去。
被围在中间的徐婉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示意所有人安静。
“各位新闻界的朋友们，谢谢大家光临。我先给各位隆重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女士就是今天画展最重要的人物——”
徐婉等了等，满意地看到周围所有人面露疑惑。
“新锐画家林觉先生的经纪人，同时也是纪石画廊的总监——温紫元。”
闪光灯不停地闪，快门不停地按。
杨岸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扯了扯嘴角，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