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女士，我回来啦！”
裴知絮艰难地把大篮子安置在大小姐的专属地盘，看了眼手机才走到沙发后边，按着自家母亲的肩膀。
陈雅睁眼，捏捏裴知絮的手：“今天开车还可以？那以后你都自己开好了，去学校也开着去？”
“啊？那还是太夸张了，地铁公交多方便，再说了油费还蛮贵的。”
想到什么，陈雅打开手机，又给她转了3000。
“养大小姐，你的金库都用得差不多了吧，收去，给你报销。”
裴知絮没动作，还在她的肩膀、背上敲敲揉揉。陈女士今年四十岁，她二十二岁怀上裴知絮，此后一个人抚养她长大。
她的前十八年没有父亲的参与，也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但有一位很好的母亲。她的工作需要到处跑，即使很忙也总会在大节日还有裴知絮生日赶回来庆祝。
她想：她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其他亲人，在陈女士这里，她能体会到所有的爱。
她没有收钱，这么多年她都没什么物欲，攒下了很多，今年开始金库才慢慢缩小，最大的花销就是大小姐，但心甘情愿。
“不用，我还有。而且今天那个医生很好！给了我内部会员折扣，本来3200，他给我打了七五折！大小姐也很喜欢他，一见面就扑人家怀里，别人抱都不肯！”
陈雅乐了，笑出声：“那太难得了，应该给她拍下来。”
裴知絮懊悔拍头：“我也是说，当时太着急了，只想着绝育，什么都忘了。”
“是后天去复查吗，那我开车送你去，我正好和同事那边汇合，要去一趟渝市，然后你自己开车回来。”
……
米白宠物医院内，宋理怒目圆睁：“你是把我什么器械搞坏了吗？你没有资格证不能做手术懂不懂？它们都是宝贝，有一个闪失你赔得起吗？你怎么赔？”
耳朵很痒，谈知许挠了挠，懒懒开口：“我没动手，我就在旁边看。”
“那你干嘛给我800？”宋理满脸狐疑：“你最好老实交代，哪个器械出问题我也可以早点换，不然出问题，你妈回来我也要完。”
谁懂？因为专业对口，被亲姐叫来看店，哪曾想他这个外甥，看着人模人样的名校高材生，这么捉摸不透。
难道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喜欢装高冷？
宋理单手横卧在胸前，摩挲下巴，看着面前这个长腿大开，刷着手机的“大屁孩”。
“反正你什么都没亏，要是不放心你自己去检查不就好了？”
“就是因为检查不出来才来问你啊！”
宋理又挠了挠耳朵，扯过椅背上的防晒外套：“我先回家咯，舅舅～”不再管身后那些鬼哭狼嚎。
虽然每次骑电瓶车看到眼睛前面怎么都飞不走的小虫就心烦，但今天莫名还能接受。
启动小电驴的前一秒他又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她还没到家吗？明明她刚走自己就同意好友申请了。
想到裴知絮，他就想笑，她的好友申请备注也是很与众不同：大小姐-裴知絮
裴、知、絮、大、小、姐，他口中一字一顿默念着。
“叮咚。”
谈知许立马刹车，长腿撑着地，掏出手机，“啧”了声，而后扔进前置框里。
他迟早要卸载这个企业微信！这段时间天天给他发暑期对外服务公告、开学通知、辅导员寄语……
他都已经入学一年了，问了室友他们都没有这种提醒，只有他，系统像抽风了，屏蔽应用还能收到消息。
亲亲家园2号楼901，裴知絮看着大小姐努力咬着自己尾巴转圈圈看了半个小时，这期间大小姐不停挠她的草席垫子，在她的“田园”里横冲直撞，隔栏翻了好几次。
嘴里“嗷呜嗷呜”叫唤，又像是喘不过气从而变成气音。裴知絮心疼得很，但把大小姐一放出来，她就开始跑酷，狠下心还是先关着吧。
幸好这一层还只有她们这一户人家，不然听声音怪渗人的。
在时钟终于弯成直角，裴知絮急忙把温水碗递了进去。
“喝吧、喝吧，小可怜。”
没等裴知絮说完，大小姐已经埋头化身水牛了。或许是因为是第一次被套子固定住吃东西，手脚无处安放，嘴筒子也老是找不到位置，鼻头、睫毛上全是溅出的水珠。
“呜——呜——嘤嘤——嗯——”
调子拖长，尾音发颤，喝舒服了就贴着地面低低哼着，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盯着裴知絮，不肯移开。
陈女士作息非常规律，早早回房睡她的美容觉，裴知絮看了看大小姐，还是决定今天就在沙发上睡。
“我就勉为其难陪陪你，下次对我好点噢，我这么喜欢你，还不肯让我抱。”
一回家就围着她，泡奶，煮肉，用勺子一口一口喂，直到快十点多裴知絮才彻底安顿下来干自己的事。
“啊！”
她突然想起来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匆匆忙忙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
【你好，我叫谈知许。】
【医生好，我叫裴知絮，不好意思，我一直没看手机。】
她还没来得及退出去刷个小红书，那边已经有了回复。
【大小姐还好吗？】
宠物医生果然都很尽职尽责，这么晚了还关心小朋友们。
“你还是挺有眼光的呢，是个好医生。”裴知絮边对着大小姐说，边打着字。
【前面有点闹，现在喝了水吃了东西，眼睛……】
谈知许左等右等，屏幕上方还是只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嘿，人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可能出现在他脑子里的第一秒，手上已经拨通了视频电话。
“医生……”屏幕里的小人撇着嘴，泪眼汪汪，鼻头嫣红。
谈知许心里一抽，顿时就慌了：“怎么了？怎么了？你别着急，跟我说。”
“大小姐……突然……很用力……喘气……像哮喘……病、病人……一样……”
镜头对准、凑近当事狗。
谈知许扔了车钥匙，重新躺回大床，冷声道：“别装了。”
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对于大小姐，一个下午他就摸得清清楚楚。就是看着裴知絮宠着自己人又好骗，所以在她面前演戏，看她着急。
裴知絮听男人这样说还奇怪，以为说的是自己，这么矫情，没想到刚才还大口喘气，看着要死的大小姐听到后立马恢复正常。
“你骗我！”
枉她刚才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出事！裴知絮揪着大小姐的耳朵，对方无奈甩了甩，见没甩开才闭上眼睛，任由她怎么戳、怎么挠都不为所动。
女孩的声音听着还有点哑。
手机横放在高地。谈知许可以隔着屏幕看到大小姐住的地方，不难看出主人对她很用心。
茶几腿和小栅栏都贴了防撞条，旁边堆满了毛茸茸的玩具，都很干净。她前脚掌边上那个小夜灯，他在小姨家也见过，价格还挺高。
手机被重新摆正，谈知许的目光定格在大小姐脖子上伊丽莎白圈，无意识捻了捻手指。
下午的时候，他以为大小姐的主人应该和她一样都是富家大小姐，因为裴知絮看着就是一张“我不差钱”的脸。
他所学专业原因，喜欢观察别人，同样对人情绪变化感知非常敏感。
在听到账单总额是三千二时，他看到裴知絮稍稍攥紧了手指，但也只是一瞬，她就爽快打开微信准备扫码。
“有没有更好的止疼药？或者对她恢复有帮助的营养品？我一起买了吧。”
她的手机屏幕是裂的，但眼睛是亮的，里面透出的全是毋庸置疑的爱。
“你这单刚好满足我们月底冲业绩的活动，有个内部员工折扣，算下来省八百，可以吗？”
他没有看裴知絮的眼睛，自顾自地对着电脑屏幕说道。
还说大小姐会演戏，他其实也不差，至少没让人看出来。
本来他还在和裴知絮好好地推荐术后保健品，力争让她能够拿到性价比最高的。
宋理这个人不知道哪里冒出来，手指着货架，来了句“以我专业的角度，我推荐这个牌子的伊丽莎白圈。”
在谈知许看来，这其实不算很重要，大小姐现在带的也适用，而且他看到裴知絮前面看了眼标签又放下了，
但在听完宋理的话后，女孩马上就拿起那个放在货架上很久无人光顾，价格超过两百的软圈。
因为什么？无非是宋理那句“专业”。
她爱大小姐胜过爱她自己。这是谈知许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专业课老师一直叮嘱他们：“不要觉得刚学了点性格理论就自以为是能看清所有人，你更可能是在投射你自己的想法。”
但谈知许仍然坚定自己的结论。
“医生，那我先挂了噢？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打扰你了。”
女孩的声音带着试探，慢悠悠地通过听筒传到他这边，唤回谈知许游荡的思绪。
“没事，你也早点睡，有事情就找我，我看到就回立刻回复。”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句：“不用那么紧张，你把大小姐养得很好，她的身体素质很棒，承受能力也很强，等拆线以后，我们要做的是带她减肥。”
“哈哈……”
裴知絮被逗笑。
挂断电话后，她又摸了摸大小姐，关了灯躺回沙发，困意瞬间涌了上来。
她很累，小小的头陷在靠枕里，没有咂嘴，没有梦话，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