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事刚掏出来的令牌还没递到宋鹊手上，便听谢将时道：“刘管事，这人不用了。”
宋鹊猛地抬头，对上谢将时眼里明晃晃的审视。
【系统，他就认出我了？他怎么认出来的？】
按原文所写，反派男主应该只在十六七岁时见过她一次才对。
系统：【他眼力好，没有脸盲症。】
宋鹊：……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刘管事一脸错愕：“楼主，可她三关都答得极好……”
“再好也不用。”
谢将时打断他，薄唇紧抿：“凤仪楼的管事，需得身家清白，来历分明，绝不收刻意隐瞒身份的不速之客，送客。”
宋鹊上前一步，“楼主凭什么断定我来历不明？应聘看的是能力，而不是出身。”
“凭我是凤仪楼楼主。”
宋鹊一时没寻着话回应。
眼前人语气冷硬，转身就要进内间。
就在这时，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桌椅翻倒的巨响。
“刘管事，不、不好了！”一个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脸色惨白。
刘管事问他：“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急急忙忙说不清话的，不成事。”
“楼下听书的客人和雅座的贵人吵起来了！说是……说是说书先生的新文段暗讽了贵人，两边已经打起来了！”
“什么？”刘管事惊得山羊胡抖上三抖。
刚还说人家急急忙忙，此刻他也是慌慌张张上前往楼下看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那贵人可是吏部王大人的亲弟弟，要是闹大了……”
“怎么回事？”谢将时眉头皱紧。
那伙计急得话都说不利索：“方才何先生说的《江湖记》里，有段贪官强抢民女的戏，王公子说那贪官的名字和他表兄重了，影说是含沙射影，非要砸场子！贩夫们看不惯他嚣张，就吵起来了，现在已经动手了！”
“这可怎么好？”刘管事更是急得团团转：“劝哪边都不是，王公子得罪不起，贩夫们闹起来也会砸了招牌……”
谢将时正要带上面具迈步出去，却听宋鹊阻拦：“等一下。”
他转身看她，“你有办法？”
“硬劝只会火上浇油。”宋鹊朝楼下扫了一眼，回头道：“王公子要的是面子，贩夫们争的是气。让说书先生暂停说书，先请王公子到雅座奉上好茶赔罪，就说戏文是虚构的，纯属巧合。”
刘管事和伙计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谢将时。
后者盯着宋鹊看了片刻，眼里情绪难辨，最终薄唇轻启：“按她说的办。”
宋鹊得意轻笑，朝伙计招了招手：“你待会儿去喊一声，说方才那段贪官戏是先生编来骂前朝污吏的，咱们当今吏治清明，哪有这等事，给足王公子台阶。”
“那贩夫们呢？”刘管事问。
“让后厨切两盘糕点送下去，说各位爷仗义执言，是性情中人，今晚茶水免单，他们气顺了自然不闹。”
刘管事眼睛一亮：“这……这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宋鹊神色坦然。
【真的……能行吗？】系统也有些不确定。
【当然能行。】
宋鹊不动神色将那飞在半空中的小电子屏揽入袖口，在他人瞧不见的地方撸了几下光溜溜、一点也不毛茸茸的脑袋。
【你家宿主无所不能。】
系统忍不住往她的手心里蹭了蹭，一点也没质疑她的话。
大伙依言行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楼下的喧哗竟真的渐渐平息。
刘管事跑下去看了一圈，回来时满脸佩服：“成了！”
宋鹊笑着和他击了个掌，顺手摸了把那山羊胡子。老头吹胡子瞪眼，往后缩两步，保护自己胡子，寻了个理由赶忙离开。
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谢将时的视线落在宋鹊身上。
宋鹊迎上他的目光，浅笑盈盈：“楼主，不妨收我进楼呗。”
谢将时没有回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蓝眸里多了几分探究。
半晌，他问：“你既已假死脱身，大可远走高飞，为何偏要留在京城，还敢跑到我这里来？”
“谢丞相，我们做个交易吧。”宋鹊没有顺着他的问话继续答下去，手里把玩着不知从哪个桌角顺来的折扇，笑得眉眼弯弯。
丞相大人眼里多了几分兴味，他微微眯眼：“什么法子？”
“我想开个铺子，性质比较特殊，大概是和声名有关，可小女子呢，”她拿出自己身上的钱袋，倒过来方向抖了抖，“身无分文，需要谢丞相在金钱方面，嘿嘿，援助一下。”
【宿主。】
系统好不容易从宋鹊袖子里钻出来，唤了她一声。
【干啥？】
【……你好像那种地痞流氓。】
宋鹊嘴角弯得更厉害。【多谢夸奖。】
系统无言。
谢将时眉峰微蹙，显然想法与系统不谋而合。
但他尚且不知系统的存在，只是继续带着审视的目光问她：“我为什么要帮你？”
“凭你名声差，我能帮你正名。”宋鹊一拍扇子，解释道，“现下全京城的人都道你谢将时是奸佞权臣，尽进谗言又心狠手辣，即便你不如传言那般不堪，你不屑理会，可这脏水泼多了，也是会影响心情的，不是吗？”
“但我能帮你解决呀。”她话锋一转，熟门熟路：“依我看，咱这铺子就挂靠在楼里，专门帮人‘正名辩污’。哪家若是被造谣了，咱找证据还他清白；哪位被曲解了，咱编段戏、写篇话本说清来龙去脉。”
“而那些——”宋鹊顿了顿，抬眼看谢将时，笑得笃定。“往后再有人嚼舌根，我来帮你厘清声名。”
她指了指楼内：“你出本钱场地，我来操盘，既能帮你挡掉闲言碎语，还能让楼里多桩进项，这买卖应是稳赚不赔，如何？”
刘管事从她讲到“奸佞权臣”四字时就回来了，听得冷汗涔涔，这姑娘竟敢当众提奸臣这一话。
谢将时眼里寒意渐消，他轻笑，反问她：“你怎知那就是别人泼的脏水呢？”
宋鹊抬眼望他：“我不知道。但我猜，一位推出‘均田定赋’政策的人，应是高瞻远瞩、以天下苍生为念之辈。”
【宿主，什么‘均田定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宋鹊偷摸勾勾手指，小系统乖乖过去，又是被她逮着一顿蹂躏。苦苦遭受揉捏后，它苦兮兮躲回袖子里，等自家宿主解释。
结果等了半天，只听见宋鹊在识海故作玄虚叹了一声。
【大人说话，小孩子就不要再过问了。】
系统：……
宋鹊发觉了，这系统只是来维持小说里的剧情，它并不像那些穿越小说里的系统一样高智商。
更像是被大人哄出来做任务的神仙。
闻言沉默许久的谢将时忽然扬声，唤刘管事取契书来。
宋鹊眼睛瞬间亮了，整张脸都明媚起来。
“铺子开在凤仪楼名下，本钱我出，你当管事。”他语气冷淡，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笑弯的眉眼移不开，“若真能帮本相摘了这污名，分账加倍，若是办砸了……”
“砸了我任凭处置！”宋鹊立刻接话，娇俏又笃定。
她晃开手里的折扇，立下军令状：“你就放心吧，不出一年，那些脏水定能给你全泼回去。”
谢将时接过刘管事送来的契书，准备签契。宋鹊好奇，忍不住往前蹦了小半步，藕荷色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像是只要偷糖葫芦的小狐狸，分外娇憨。
刘管事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扯着姑娘袖子拉到一边：“姑娘，你可知咱楼主的脾气？这事儿要是办砸了，后果可……
宋鹊回头冲他眨眨眼：“刘管事放心，我可是很有把握的！”
谢将时似是看不惯他俩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叫来宋鹊。
宋鹊听话凑过去，看他都在宣纸上写了什么，结果见他在姓名那栏迟迟不落笔。
他问：“你叫什么？”
宋鹊睁大眼睛看他，寻思着他竟然没有认出来自己。
好在谢将时找补一句：“你现在叫什么？”
哦。原来是让她抛弃曾用名，想个现用名。
“惊鹊。”她现编了个名。
“行。”
大概是听出了谢丞相话里有怨气，宋鹊缩了回去，乖乖站在一旁，眼尾却偷偷瞟着他执笔的手。
修长匀称，骨节微微隆起如白玉，很漂亮的一双手。
“按手印吧。”谢将时将朱砂盒推到她面前。
宋鹊蘸上朱砂，在契书上按了个圆圆的手印，抬眼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傻乎乎笑了笑。
蓦地，谢将时心口微泛涟漪。
宋鹊只捧着脸幻想自己开店挣得满屋黄金后的模样，还在傻笑。
签完契书，他让刘管事带她去看铺子的场地。
场地就在凤仪楼后院隔出的一间小厢房，带个临街小窗口，正好方便听市井闲话。
宋鹊一进门就雀跃地转了个圈，指着窗口说：“这里放张条案，让小厮守着记闲话；里头摆张方桌，我要写策划！对了，还得添个书架，放些话本戏文作参考……”
她越说越起劲，转身时差点撞到进来的谢将时，忙往后踉跄两步，被他伸手扶了一把。
他扶稳后立刻收回手，宋鹊简单道了声谢，继续去和刘管事张罗着自己的规划。
【宿主，这地方好小啊。】
电子屏冒出头来，左顾右盼，如是点评。
【哎呀，有就不错啦！】
宋鹊挺知足的。
她开心地走遍这厢房每个角落，鲜活雀跃，给这冷清的小厢房添了活泼气。
——她的古代公关大业，这就正式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