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镇 共眠

    法术耗尽又强行嗑药带来的后果,就是全身好像变成了一个蚁巢。

    安托万的一只胳膊被萨沙环在肩上。萨沙拖着人走回酒馆的时候想,还好他不是个高大壮硕的家伙。

    萨沙以勾肩搭背的方式把安托万拽回酒馆还算顺利,只是面对台阶时,她不由叹气。她干脆把安托万放下来,拉住他的双手,像拉一袋面粉一样拉上三楼。

    房间确实像老板介绍的那样,干净的床铺、柔软的床垫,厚重而遮光的窗帘,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完美。

    只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而这是今晚所剩的最后一间房,还是因为定价太贵卖不出去的。

    即便它的宽度将近六尺,床上放着四个枕头,可以把两个枕头横在中间当做围栏,萨沙还是不想和这个性格扭曲的家伙睡一张床。

    这么大的床,这么劳累的旅途,就是应该在上面滚来滚去!

    不料安托万一到房间就突然“诈尸”,从地毯上弹起来,飞身上床。

    “喂!你还没有洗澡!”萨沙咆哮。

    “你先去洗,我睡一会儿。”安托万合上了双眼。

    安托万这个人不是很讲卫生吗?为什么竟然没有把他骗起来?算了。

    萨沙看着他安详的表情,希望他永远能处于这个状态,如同一朵高洁而美丽的白玫瑰。

    她请服务生准备了满满一盆热水。一刻钟后,她已经置身于温暖的浴桶里。楼下新来了一个吟游诗人,他不知道方才酒馆发生了一场骚乱,傻乎乎地大声唱着悲伤情歌,忧郁的歌喉穿过天花板。

    那首歌讲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依山而建的村庄生活着一位美丽的姑娘,她有一个英俊的未婚夫,直到新婚夜前姑娘被山中森林的吸血鬼掠走。血族领主对她施展魅惑术,她爱上了领主,却被他变成六亲不认的吸血鬼衍体,回村把未婚夫全家灭口。她看着手上沾染的鲜血,依稀记起曾经的爱与欢乐……

    萨沙一向对这种苦情戏码嗤之以鼻,但是等等,魅惑术?吟游诗人口中的词组提醒了她。

    晚餐时把她抓走的那个金发男子,高大俊朗、敏捷凶猛,但似乎与真正的吸血鬼相比还不够格。倘若那是一位纯正的血族,要使被抓捕者屈服是很容易的,趁人身心俱疲时施展魅惑术,或许换做教皇本尊也不一定能豁免。但自己被金发男子抱着时,心中只有厌恶之情,理智也无比清晰。

    以及他最后以人类形态落荒而逃,而不是变成更加便于逃离的蝙蝠。

    极大可能那是一个吸血鬼衍体,依附于南方森林中的血族领主。而他对莎夏主教死缠烂打,也多半是处于领主的命令。可是,血族为什么要挟持莎夏主教?首先,干瘦得毫无所谓“女人味”的莎夏一点也不符合吸血鬼“华丽优雅”审美;其次,之前在拍卖会上,另一位血族领主似乎有意想把莎夏卖给乔装的安托万而非金发男。

    真是有趣的局面,萨沙想。三者代表了三方不同势力,其中两方暂时合作,对付第三方。要不是急着去精灵王国商谈结盟,或许暗中当一个血族搅屎棍,让血族元气俱伤,也是一件乐趣无穷的事。

    “你可以洗快一点吗!”浴室外响起安托万的呼唤。他甚至用了祈使句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萨沙知道,这并非出于礼貌,而是出于给左邻右舍留下一个“温文尔雅”的表象。

    萨沙打了一个喷嚏。浴桶里的水确实有些凉了。她擦干身体,用最后一点法力给红色法袍施展清洁术,套上袍子滚回床上。大床舒服无比,她很快进入睡眠,一个梦也没有做。

    直到她翻了个身,一头撞上床头柜,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

    “敢动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萨沙想出一个绝妙的报复主意。

    此时安托万正面向右方侧睡。萨沙以最轻的动作爬上床,悄声挪到安托万的背后,伸出魔爪扼住安托万的脖颈。

    安托万的身体摸起来出奇的冰冷。

    “卡诺阁下。”萨沙对着安托万的左耳悄声说,口中呼出的热气触到他的颈部。

    “卡诺阁下,我暗中仰慕你很久了,我现在就想非,非,非,礼你。”

    俗话说,不进龙穴就偷不到龙蛋,萨沙豁出去了。要是凭此句能把这个讨厌鬼恶心到滚出房间,也不亏为一桩划算的买卖。

    不料对方猛一翻身,把萨沙按在床上。床垫发出可怜的呜咽。

    “这可是你说的。”安托万全身冰冷,把萨沙紧紧抱在怀里,“得偿所愿的感觉如何?”

    如坠冰窟。不仅是体表温度,还是萨沙的心情,都冷到了零点,冻得比隆冬墓穴的僵尸还僵。

    “不如何。”萨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怀疑你纯粹是把我当小火炉来用。”

    安托万轻笑:“你先是把我坑得法力耗尽,后来我为了救你,强行灌下恢复药水,还动用了昂贵的瞬移卷轴。现在我因为强行动用太多法力加上药水过敏,堪比掉进冰窟又被蚂蚁追着咬。”

    “那真是为难你了。”萨沙冷漠地说。

    “你瞧,我都这么惨了,给我暖一暖身子又如何?”安托万呼出的森森寒气,漂浮在萨沙头顶。

    萨沙没有回答安托万的问题,闭上眼,假装昏睡过去,甚至硬是皱起鼻子挤出几个呼噜声。

    第二天,萨沙被“自然的铃声”唤醒,发现身体还处于安托万的环抱中。此人如同一棵倔强的藤蔓,缠绕着心如铁石的萨沙。

    “我要去厕所。”萨沙没好气地说,“很急。”

    安托万睁开眼,太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探进屋里。他一把松开萨沙:“快去。”

    但他发觉自己做了一个无比后悔的决定,不该那么快把房间的盥洗室让给萨沙。他快步冲到一楼的公共洗手间,跺着脚排队片刻,总算长舒一口气。

    可当他从洗手间出来时,发现身上携带的魔法袋不见了。还好不是装着教廷文件和复活卷轴的那只,但也非常不妙,不翼而飞的魔法袋里,装满了各种魔法药水,包括售价十个金币一瓶的“法力速回”药水和“巨人之力”药水。

    萨沙看见安托万走回房间,面色阴沉无比地说:“我们的魔法袋被偷了。”

    “我们的?你人还挺大方,竟然跟我共享药水。”萨沙发现他用词的一丝端倪。

    “全没了。计较这些有用吗?”安托万叹了一口气。

    “大不了先回城一趟,反正就是一天脚程加传送阵的事。”萨沙倒是语气轻松,毕竟她遇到过的麻烦事比这离谱多了。

    “我的意思是,我没钱买新的了。”安托万的双手微微发抖,似乎在克制自己把旅馆里的每一个可疑对象统统痛扁一顿的冲动。

    “巧了,我也没钱了。我名下大多数金币都以教廷的名义捐给前线去抵抗龙族了。”萨沙说的是实话,莎夏主教可支配的财产只有几百银币,以及作为教廷财产的主教宅邸。

    没错,教廷在战争年代看上去依然光鲜亮丽,实际上却穷得连牧师们的俸禄也发不上来 。世俗王国兴起、教廷走向衰微的时代悄然将至。

    “而且。”萨沙吸了吸鼻子,“拜你所赐,我感冒了。”

    “应该是拜你所赐。”安托万打坐在床上,闭上眼冥想。这通常是白日里法师或牧师恢复法力的方式,但他现在只是在努力回想,到底是哪个恶棍偷走了他的魔法袋。

    “我想吐。”萨沙幽幽地说,“头晕得很,大概是发烧了。借我降降温。”说完,她一下靠在安托万身上。

    安托万嫌弃地把人推开,却一边说:“我很欣慰你不是因为看到我才想吐的,但请你先去解决一下内急。”

    “这不叫内急——”萨沙没来得及说完就感觉酸水上涌。

    “玉米。”安托万在萨沙出来时对她说,“别忘了,你对玉米过敏。你七岁那年因为啃食一整根烤玉米,奥诺雷·希尔达主教忙活了一整天才把你救回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的提醒。”萨沙吞下一口清水。

    “我是说,我清楚你的来历。”安托万对她抛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不要试图对我隐瞒什么。”

    萨沙腹诽,但凡此人把心思放在收集龙族情报,而不是和共事教友争锋相对,没准龙族后方一条重要的阴谋就被侦破了。

    但此时萨沙自己正逢过敏与风寒感冒,没有精神与此人计较。何况他还救了自己一命,虽然是建立在他先把自己当盾牌的事实上。

    安托万主动伸手,邀请萨沙靠近他的怀里。

    正如法师俗语所说,教廷没有真正免费的圣餐。萨沙刚一缩进安托万清凉的怀抱里,他的手就伸进了对方的法袍口袋,又探入内袋,上下摸索。

    “你就是摸遍了也找不到精灵信物。”萨沙有气无力地说,权当是享受按摩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精灵信物?”安托万用他特有的那种平淡语气,听起来有点像挑衅。

    “不然呢?一个从小就有志于在光明教廷建功立业的牧师,还能有别的俗念吗?”

    “不错。虽然你的眼睛如同琥珀一般美丽,但我确实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就当是你在夸我了。”萨沙以美丽的眼睛翻了个白眼。

    一个大病初愈、一个感冒初发,难兄难妹互相支撑着下楼吃早餐。然而,酒馆里一个跳来跳去的半身人和一个粗声粗气的矮人,吵得两人食不下咽。

    “咚。”红发胡茬矮人把啤酒杯重重落在木桌上:“黑莉,我的老朋友,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

    那位过分活力的黑莉跃进红发矮人怀里,眨了眨眼:“你摸摸看,你的秘银匕首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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