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让被那笑意晃到眼睛,偏头躲开,率先上了车。他其实不懂女人,更不懂这个叫周清的女人。
她方才分明还不高兴的,怎么突然就笑了起来,而且还笑得那样开心。
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想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令一个女人前一秒生气,后一秒就高兴起来。
车子开出农场,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周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同祁让一样,她也目视着前方,面容平静。
此时此刻,祁让目的明确,在几公里以外的快递站点。
而周清的目的地也前所未有的明确,她要搞定身旁的男人,要让这棵铁树开花。
女人在某些情况下也充满了征服欲,特别是面对祁让这样的男人,他有利可图,他高大帅气,他好像有很多故事,他充满距离感。
之前纠缠在心头的纷乱念头,全都被风吹散,周清思绪清明。
快递站点很快就到了。
祁让解了安全带,问:“取件码是多少?”他始终低垂着眉眼,并不看周清。
周清没应声,假意解不开安全带,嘀咕说:“坏了吗?”
她这样说,祁让自然要来帮忙,他倾身靠过来的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骤然静止。
周清没有退缩,反而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如水地望着他靠近,她向来知道自己的眼睛很美。
祁让要去摁那锁扣,可周清的手一直有意无意地挡着,她手指细白,指甲也生得漂亮。每当他要用力摁,她就要来横插一手。
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很不一样,他的指节是被日光晒出的麦色,看起来很坚硬。好几次,周清的手搭在他手背上,倒像片落上去的云絮。
两颗脑袋错落着,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干燥的味道。余光里,她发现他的睫毛生得好长,看起来又软又轻盈。
周清微微偏头,嘴唇堪堪擦过他高挺的鼻梁,就是在那一瞬间,“哒”的一声响起,胸前安全带蓦地松开。
两人同时退回安全距离,周清留意到祁让的耳尖微微泛红,她目光停留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快递站点的老板叫浩阳,和祁让很熟识,他原本坐在一个塑料小凳子上,见着祁让后,嘴巴一咧,就站了起来。
“哥,你怎么来了?”说着就递了根烟过来,然后问:“今天有货要寄?”
祁让说:“我来取个快递。”
浩阳打燃火,拥着火苗凑近祁让,祁让好似有些犹豫,但还是低头点燃,抽了起来。
两人站在店门口的阴凉处,脚下堆放着许多还未来得及分类的快递盒子。
周清走近后,祁让说:“浩阳,帮找一个快递。”
浩阳以为是祁让的快递,压根就不着急,抱手斜倚在墙上,交谈兴致很高。
他们用的是当地方言,和兰州话很像,周清以前为拍一个片子在兰州待过几个月,所以能听懂一点。
聊的应该是肉苁蓉的出售,再多的周清就听不懂了。
“浩阳,”祁让出声打断,“先拿快递。”他夹烟的手意有所指。
浩阳这才反应过来,扭身一看,当下就呆住了。
周清朝他笑笑,说了取件码,然后两步上前,和祁让并排站在一起。
浩阳的眼神落在周清身上,带着几分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他取下烟,眸子一转,看向祁让。
这种眼神周清见得多了,是男人之间的默契与秘密 ,蕴含一种禁忌式的探寻。
祁让没接收那信息,见他不动作,也懒得等了,把烟咬进嘴里,弓着腰就进了屋子里。
他很快就找到了包裹,抱出来放在地上,示意浩阳出库。
浩阳早就跟周清聊上了,一门心思地想跟漂亮女人说话。
他话很密,问题也多,周清逐渐失去耐心,但瞥见站在一旁的祁让,立刻又笑盈盈地回答。
两人聊到一根烟结束,浩阳说:“整天在农场待着也无聊,等我有空了就带你出去玩儿,这周围我熟得很。”
“行。”周清脸都快笑僵了。
“那……咱俩加个联系方式?”浩阳掏出手机,周清没理由拒绝。
只是在这之前,她做了一件令在场两个男人都觉得莫名不解的事。
周清把祁让嘴角衔着的烟摘了下来,准确讲,是偷的。
她趁他不注意,眼疾手快,两指捏住滤嘴,把烟拿了下来。尽管已经很小心了,可手指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唇。
她指尖冰凉,他的唇却滚烫得厉害,还很柔软,那瞬间的触感,周清清晰记得。
“都没了,还咬着干嘛?”周清把烟头扔地上,踩了踩。
她蜷起手指,藏在身后,眼睛好像没办法从祁让的嘴唇上移开,一种温热又潮湿的触感爬上指尖。
短暂的错愕后,祁让就跟置身事外一般,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周清看向一头雾水的浩阳,皮笑肉不笑,“加吧。”
浩阳苦笑一瞬,没刚才那么开心了,眼神不断在祁让和周清之间打量,心思一点也藏不住。
看得周清直想笑。
或许……很快就会有流言蜚语,关于祁让和她的。
回去的路上,周清及时解释,“我不太闻得惯烟味,刚才有点恶心,所以没忍住把你烟灭了,你不会介意吧?”
这话说完后,她明显感觉到祁让松了一口气。
他说:“没事。”
过了片刻,祁让问:“你加浩阳的联系方式,是……是想拍他吗?”
“没有,怎么可能,我是想着以后寄东西什么的方便。”周清说:“至于拍片子什么的先不想了,我是来休假的。”
祁让虽然觉得周清变化太快,但也不愿多想,只把这种变化归结为女人的天性。
他琢磨不透也正常。
之后的几天,周清循序渐进地和祁让相处,不过分亲密,也不疏离,她把自己比作一条河,慢慢打磨祁让这块儿石头。
农场的事物很琐碎,几乎都由祁让一个人打理,周清经常找不着他人,只有吃饭的时候,他才会准时出现。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小马已经愿意和周清交流了。
晚饭前,周清将小马拉进房间,给了他许多糖,裤兜里塞得满满的。
小马说:“谢谢。”
周清说:“不用谢。”
小马要走,周清一把拉住他,“跟你商量一件事,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粘着祁让,你跟你姐姐坐一起,好不好?”
小马不讲话,周清眉头一拧,扯他袖子,“你肯定听懂了,行不行?”
小马还是不表态。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周清威胁道:“那把糖还我!”
她手刚伸出来,小马就跑了,周清又不能大声嚷,气得不行。
她本以为这事儿搞砸了,没成想晚饭的时候,小马真就不粘着祁让了,而是跟何姐坐在一起。
周清得偿所愿和祁让坐在一起,她暗暗给小马竖起一个大拇指,打算再奖励点什么给他。
要搞定一个男人,一定得有肢体接触。要是别的男人,周清还有信心,可祁让……周清没把握。
祁让端着饭,有些奇怪地看着小马,周清忙拍了拍凳子,坦然道:“坐呀!”
她收回手,抬眼望着祁让,“就等你了。”
祁让不想耽误大家吃饭,刚挨着凳子边缘坐下,膝盖就被碰了一下,不轻不重的,他看向始作俑者……
周清装作不知道,一边夸何姐手艺好,一边往小马碗里夹菜。
祁让收了收腿,下一秒,又被碰一下,他没再挪,也没做声,埋头往嘴里塞米饭。
一顿饭吃下来,周清没把祁让搅得方寸大乱,自己反倒被这男人烫得气血翻涌。
祁让就是个火炉子,浑身上下源源不断地冒热气。周清每次碰到他裸露出来的胳膊,就会被那热意熏得出汗。
偏偏祁让还总想躲,他一躲,周清就忍不住追,追上了,受苦的还是自己。
两人不经意对视过两次,一次是周清靠得太近了,祁让的胳膊肘施展不开,不小心抵在了她胸口上。
再稍微偏转一点点,就是敏感部位。
他猛地缩回手,周清怔愣过后,圆眼睛盯着他看,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还有一次,也是周清贴得太近了,祁让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两人皆呆呆地看着对方。
何姐接连哎哟了好几声,看看祁让,又看看周清,“这凳子长毛刺啦?你们两个都坐不住!”
这话配上慢吞吞的语速,听起来十分滑稽。
小马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周清用眼神示意他别笑了,然后规矩坐回原位,倒不是不好意思,只是再肢体接触,她就快熟了。
那时太阳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但天色还亮着,有几缕浅紫的云彩围绕着白色的月亮。
石榴树的叶子绿得发青发亮,像是把整个夏天的劲儿都攒在了叶片上。
周清也攒着劲儿,她吃完饭就回房间洗澡去了。
院子里。何姐拉着祁让问:“你们两个怎么了?”
祁让也热得不轻,抹了抹脖子,“没怎么。”
他是真不知道,一头雾水,完全猜不透周清到底想干嘛。
何姐眼睛一斜,拍了祁让一巴掌,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你们两个是不是……”
“什么?”祁让还在状况外。
何姐凑近,说了两句悄悄话。
祁让震惊得不行,往后退了两步,“你别瞎说。”他眉头拧起来,面色微沉。
“我没瞎说。”何姐指着自己的眼睛,“我这眼睛也没瞎,她都快坐你身上了,你不知道?”
祁让一个大男人,不愿跟女人讨论这种话题,简明扼要地说:“没有的事儿。”
他闷头往屋子里走。何姐不依不饶,“她一会儿见不着你,就到处找,找不着就问我和小马。”
“她一定是喜欢你,你喜不喜欢她?”
祁让脚步一顿,只说:“这是啥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