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

    第十四章

    遗物?

    那去世的大老爷手上还有一个遗物?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思各异,郑老夫人身边的婆子看清了今日这场戏的意思——

    这二姑娘,是在借着由头发难呢!

    长子去世是郑老夫人心头一个过不去的坎儿,她眉头一皱:“什么遗物?”

    二夫人眼疾手快:“小孩子开玩笑呢……”

    “回祖母,阿爹去世前,曾经留下一只水蓝翡翠镯,是吐蕃货,上面有一条棉,被商人叫一线天。”孟茴道,“商人说这条棉生得巧,往前数十年也没见过这种裂得恰到好处的棉,所以,只要三妹妹拿出来,是不是那只镯子,一眼便知。”

    孟知了闷声道:“凭什么给你看,我也是孟家名正言顺的姑娘,你空口白牙的污蔑,嘴皮子一碰就说我偷拿,传出去个偷拿的名儿,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知了怎么说话!”二夫人佯装恼怒地责一句,又转回与郑老夫人道,“知了不懂事,说话没轻没重——但知了说的也不错,若当真让茴娘就这么清查了,知了又是嫁人的年岁,让夫家晓得了,还当我们孟家家风不严,到时候莫说茴娘和知了的婚事,只怕祈娘在承德也遭人口舌。”

    这话说得不假,字字恳切,倒说得孟茴像强词夺理的人了。

    孟茴冷笑一声:“二叔母说得不错,但今日既然已经说出来了,若是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三妹妹名声还不是留个损、存个疑?旁人论起三妹妹,都得打个疑问号,倒不如今日三妹妹自证了清白,若三妹妹无辜,我也好当场给三妹妹道个歉,省得旁人去讲咱们孟府妯娌不合、家教不严不是?”

    “什么存疑、什么留损?”二夫人问,“你们姊妹俩之间是什么性格该再清楚不过了,叔母晓得你是好孩子,更晓得知了也是好孩子,怎么会偷?没有偷又何来存疑?想来你看错了。”

    二夫人笑盈盈说完,又道:“但大哥遗物丢失是重事,既然是大哥遗物,那嫂嫂定不会昏了眼送我们去,肯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婢子偷了去,这真真是我管教不严了,竟让家里出了这种事。嫂嫂您别急,这我回去就差,几个院儿里的一个个叫出来搜,若是搜着了,定打断她的手脚赶出去不可!”

    她这话说得好圆滑,几担子一砍,划成了下人的差错,她倒成了诚恳的主母来。

    孟茴笑一声:“行啊,那不若就请祖母现在将沁心园所有婢子都找来,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偷拿了我阿爹的遗物!”

    这怎么能真请!

    二夫人原就是嘴上打个哈哈,哪里真想将人叫到郑老夫人面前清点,若是让老夫人知晓沁心园只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子,那她这中馈还执不执了!

    二夫人忙道:“这种事劳什么婆母呢,腌臜事别扰了婆母佛心。”

    “没什么闹的。”郑老夫人沉声开口,“你们在这说了,就已经捅到我这个老婆子面前了。”她轻疏地掀了眼皮,“刘婆子,你去把沁心园的婢子都叫来。”

    闻言,站在一旁的刘婆子面露难色,没动。

    “怎么?”

    刘婆子:“回老夫人,沁心园的婢子都在这了,一个是大夫人身旁的顾婆子,一个是二姑娘身边的春和。”

    郑老夫人闻言怒上心头。

    事情到了这,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原以为老二媳妇只是有点小心思,拿点昧点,却没想她竟然苛待大哥遗孀至此!

    “混账!”郑老夫人气势奇重,喝骂一起,二夫人登时就软了腿,“老二媳妇你倒是说说,孟府何时落寞成这样,大房连个差使的人都没有!你倒是说说,顾婆子是老大媳妇陪嫁婢子,春和是茴娘一并长大的,谁能偷了老大遗物!”

    “这……是儿媳的错,平日府中事物繁多,嫂嫂也不与儿媳说道,一时竟是将这事忘了!”二夫人言语恳切,焦急速言,“嫂嫂您可务必不要原谅我去,叫我好生弥补了你才是……想我平时得你这么多好处,居然在这件事疏忽至此!”

    孟母是个深宅妇人,没什么小心思,更不知这时候该怎么做才好,但也知不能在此时给女儿拖了后腿,只抿着唇不多言。

    “刘婆子,你亲挑好了人去沁心园,再不许这种事发生。”郑老夫人道,“至于镯子,二房回去查清楚了,看看是哪个婢子偷的,查出来把东西还回去,人发卖了,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不准在孟府发生。”

    孟知了也是郑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她拿了没拿,这件事都牵动着孟府的名声。纵然郑老夫人心疼更弱的老大一家,却也不得不顺着老二媳妇的话,把这件事丢给一干婢子。

    但她哪能容许眼皮子底下有人当着面浑水摸鱼?

    郑老夫人心中有了决断:“大房孤女寡母,也不宽裕,老大媳妇你也是,不必接待二房,老二身兼官职,不愁用度,孟府上下也不至于叫用你的嫁妆补贴——至于孟知了,这件事闹腾得紧,在家中好生抄一月佛经,静静心。”

    半月后就是徐老爷子生辰了,这等于变着法拒绝孟知了去生辰宴的事,以示惩戒。

    孟茴心下舒了一口气。

    她的目的达成了。

    她原本也真打算一定要祖母明面惩治二房,毕竟两房并未分家,而且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真因这事罚了孟知了,那就是板上钉钉说孟府的确出了个偷鸡摸狗的小姐,到时候整个孟府的名声都有损害。

    如今有了郑老夫人的话,二房也不会再时不时找孟母要东西,还了大房一个清净。

    孟茴没想要踩在二房头上,她只想叫阿娘安安心心的,她日后与徐闻听解了亲,也有个安稳的地方。

    “不用再议了,都散了吧。”郑老夫人拂袖起身,“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跟我过来。”

    孟母、二夫人应下,三个小辈一并福身送礼。

    郑老夫人三人一离开,孟知了便横扫了视线来。

    她身量不如孟茴高,但抬着下巴,嗤笑半边唇,恶意横生地看着孟茴:“你倒是好手段,几日不见,那只软脚虾会咬人了,你做这么大局,就为了让我去不了生辰宴?”

    孟茴微笑看着她。

    “你不会以为我是你这个没爹的东西吧,我若真想去,与我爹说一声,难道国公府还真能拒绝不成?”孟知了讽意一笑,“没爹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

    “三爷,回国公府?”小五问。

    徐季柏手里拿着一张请帖样的东西,绯红色的,方正纸薄,卡在他白色手套的虎口间,颜色晃眼得不像话。

    一张请帖罢了,根本不值当徐三爷亲自送一趟。

    徐季柏半垂着眼,指腹隔着手套在纸张上磨了又磨。

    半晌:“□□进京了吗?”

    小五想起这人是个有名的画师,前些日子三爷叫他去请。

    他估量着时间:“应该就这几日了。”

    徐季柏轻颔首:“去孟府。”

    /

    孟知了骂孟茴的词不多,没爹的东西算一个。

    孟茴幼年时,常常被这对兄妹两堵在墙角这么骂。

    孟茴平静地一弯唇:“是吗,若真如你说这么好,那二叔母怎么还做这么大一出戏——那么多年你没从没去过,是因为你不想去吗?”

    孟知了懵了一瞬,随即勃然大怒!

    这孟茴居然敢这么折辱她!真真是胆子大了!

    孟茴却冷笑一声,上前几步,一把拽住孟知了的衣襟,往后猛的一搡!

    身后实木圈椅被孟知了的重量拖滑出后长长一道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孟知了惊呼一声,却见孟茴扬着下巴,避也不避地盯着她。

    “哥!你抓住她——”

    孟知了话音一止,好像被人生生遏住,卡得不合时宜。

    她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在闹什么。”男人的声音冷硬寒凉,卡住屋内一派喧闹。

    几人顺眼看去,正屋外面是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只见路前,出现一个身穿三品大员绯红袍、手戴乌纱帽,气度冷淡身量挺拔的男人,一步一步往正屋走。

    徐季柏面色淡淡,半敛着眼皮轻随往上一掀。

    他瞳仁不大,露着眼白,显得冷漠偏凶。

    他一眼便看清了屋里坐站着三个人。

    孟茴站着,身量高挑又倨傲,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女孩一段白腻的下巴。

    闻声转脸。

    两人对视片刻,毫无预兆的,孟茴眼角哒地落下一滴泪。

    她眼睛红红的,皮肤白生生的,像某种不谙世事的动物。

    见徐季柏走近了,孟茴没料到他的到来,她心里一边是愣神,一边是发泄的舒快。

    她惯例地喊:“叔叔。”

    可徐季柏心底很重地被撞了一下。

    这里很多人,他不能像徐闻听一样坦荡地去安慰她。

    但他从来见得不孟茴哭,受委屈。

    他敛眸递过一张手帕,面色绷着古井无波,很轻地说:“别哭了。”

    孟茴意外地接过手帕,在手里一圈一圈拧着、绞着。

    那滴泪早干了。

    徐季柏扫视一圈。

    他自小看东西过目不忘,孟知了和孟无越的脸,虽只见过几面,却也记得分明。

    更记得,上次小姑娘在国公府,委屈得想回府,她身边的婢子春和说,是因为府中三姑娘挤兑责骂。

    徐季柏视线在孟知了身上停留半寸,淡漠移开:“谁来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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