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妙兰租好了房子,就带着租赁合同回家,在路上告诉林兰杏,她那两间小屋子也要出租,喊她好好找一户性格刁钻,得理不饶人的人家来出租,租金价格倒是所谓,要的就是能够极品治极品。
林兰杏以前也领教过林向梅的武力值,她不仅爱嚼舌根爱挑拨,说话也句句带脏。
她心里也很讨厌林向梅,遂告诉黄妙兰,一定用心找这种人家来租房子,保证让林向梅悔断肠子。
黄妙兰在巷子岔口就和林兰杏分道,回到了林家院子,喊孩子们动手搬家。
因为刘婶子在回来那会,早把院子里里外外都给打扫干净了,她也就不用特意去打扫,只要再把地简单扫一下,再把家具用抹布擦擦,立马就能入住。
今天孩子们都没有去干活,屋子里的东西不多,几个孩子搬两趟也就够了,搬到最后一趟,将收拾都归置得差不多了。
黄妙兰在搬蜂窝煤的时候,发现家里的蜂窝煤快用光了,没有几个了,最近煮鱼饭需要用大量的煤,不经意就用光了也不知道,还得去买煤,不然明天就没得用了。
黄妙兰把东西都归置好后,就喊孩子们将院子的里里外外,包括四间屋子和院子的超大灶台都要打扫干净。
她吩咐完,掏出二十块钱就到国营煤店排队,这边已经取消了煤票,蜂窝煤卖得也比较贵,一个蜂窝煤就得要八分钱,私营的就更加贵了,所以大家伙目前还是爱在国营买,得到国营不够供应时,才会去私营店买点先垫着用。
最近煮鱼饭,蜂窝煤消耗得比较快,她准备一次性买两百个,两百个蜂窝煤自己也带不回去,已经提前喊了国营门口的脚力板车。
等排到她,国营的职工将蜂窝煤都搬到板车上,因为路程也就五分钟,她给了师傅一块钱五,师傅接了钱,马上抬起在板车两边的扶手,就跟在她后边走,等到了新院子,师傅也帮着将蜂窝煤都搬进来。
等搬好了蜂窝煤,黄妙兰喊孩子倒了一碗温水给师傅解开,这季节连走路都能出一身汗,何况是拉了两百个蜂窝煤的师傅,那就更加汗流浃背了。
师傅看到那碗水的时候,灰暗的眼睛骤然一亮,连连道谢后,高兴地接过公鸡碗,一口就喝光碗里的水,再谢着将碗还了回来。
随后拽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额头上的汗,走出院子,推着空板车回到国营煤店的门口,继续等待下一位需要脚力板车的同志来喊人载蜂窝煤。
黄妙兰看着师傅离开后,将碗洗干净,也就回到林家院子,开始准备摆下午要煮的鱼饭。
早上从批发市场回来后就没有休息,忙活到这会将近十点半,幸好几个孩子看她摆鱼饭后,也学会了,这会一家五口,摆上十几篓鱼饭,不用半小时也就摆好了,直接就能下去煮。
等到鱼饭煮好,夹起来让它晾凉,黄妙兰也就和孩子们一起吃午饭,午饭正吃着呢,她就见到一位身穿浅灰色的确良衬衣的女同志,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男同志,两人挨得很近,想来是夫妻,男同志在打自行车的脚撑,女同志站在院门口张望。
她观察了一下,这位女同志有点点脸熟,但看着又不像是本镇的同志,怕是过来探亲找不到路。
黄妙兰只好放下手里的筷子,想着要是问路的也好给指路,免得这位女同志高兴过来,失望离开。
“这位同志,是找不到路了?”黄妙兰走到院门口,和那位女同志说话。
女同志正想壮着胆子走进院子,就瞧见了迎面走过来的黄妙兰,立即笑着和她打招呼,兴奋的语气夹着着激动,“哎呀!头家,我还怕找不着,我这可算是找到你嘞!”
女同志叫邱淑敏,是隔壁镇子的,她的亲妹子在批发市场跟黄妙兰进过鱼饭,她亲妹子在那里进了五篓,一下子就卖出去了,大家伙一直夸赞这鱼饭很是鲜美,都喊着还要买。
她亲妹子觉得这鱼饭特好,本想着明早再带她去批发市场进鱼饭,可她摆的是宵夜摊,心里也等不及。
听说这老板是隔壁镇的,就只好到这镇子里来挨个打听,幸好这老板的名声好,只要一说是最近去县城卖鱼饭的,同志们都很热情的指路,都不用怎么找,就找到这里来了。
“同志是来找我的?”黄妙兰有些惊讶,仔细打量面前高兴的女同志,她很像给她买过鱼饭的一位妹子,看这位女同志神情着急,黄妙兰的心里也猜了个大概,但也不好确定,只好试着问,“同志是有什么事?”
“我们是来找头家买鱼饭的嘞!”女同志说着,转头看到摆在院子里,晾着的鱼饭,随即走到鱼饭面前,低头用鼻子嗅了嗅,笑着看向自家丈夫,“阿华,这鱼饭还真是一点腥味都无,卖相也漂亮,真是好!”
男同志笑着看自家媳妇,点头回应,邱淑华看到鱼饭是真漂亮,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之前进的鱼饭卖相是真的差,可她的门路不多,也就认识她那边镇子上卖鱼饭的,不过那卖鱼饭的不是自己煮的,听说也是在这边镇子进货的,算是二道贩子。
黄妙兰笑着走过去,喊孩子拿来一双干净的木筷子和一个盘子,她夹起一尾鱼饭到盘子里,喊这位女同志尝一尝,女同志心里也是想要试试味道的,但不好意思,这会头家主动邀她,她也就不客气了,接过筷子就夹起鱼肉。
不得不说,巴浪鱼饭入口嫩滑,一点腥味全无,要是放到她的夜宵摊上,到时候用猪油煎得金黄,再配上丈夫熬的豆酱料,客人配上白粥吃,那定是很受欢迎的。
邱淑敏一想到,只要进了这些鱼饭,那今晚的宵夜摊会迎来红火的生意,当即就决定要上三篓巴浪鱼饭,两篓鱿鱼饭,再搭上两篓那哥鱼饭。
黄妙兰告诉邱淑敏,这台风天的鱼饭价格高点,一斤得两块二,她早上去批发市场买也是这个价格。
邱淑敏没有讨价,因为她早就知晓价格了,是她亲妹子告诉她的,本以为上门来买的,价格会比批发市场更高,不想不仅一个价格,价格还比她以前进货的价格便宜,以前就算是平常日,一斤鱼饭也算她两块四,以前真是吃了大亏了,不知道这样的门道!
黄妙兰见邱淑敏对价格没有意见,马上将她要的七篓鱼饭都拿出来,她的丈夫立马接过手,将鱼饭拿到他骑来的那辆二八大杠后座大铁筐里边放好。
邱淑敏还了钱,想都不想就再交代明天要的鱼饭份量,还是再要七篓,要是今晚的鱼饭很红火,那她明天下午过来,再了还要不要再加。
黄妙兰笑着接过邱淑敏递过来的钱,告诉她这些鱼饭,是准备下午到县城零售的,她明天下午在她出发前过来买,多要几篓都能要得到,不用焦急。
听到黄妙兰这样说,邱淑敏的心也落下,见时间也要一点半了,也得快点回家,她和丈夫还得回去洗菜切菜,再把能提前做好的菜脯粒煎鸡蛋给做好,还有一些别的小凉菜给提前做好,这样晚上的宵夜摊客人要炒新鲜的青菜,她和丈夫才能应付得来。
黄妙兰和邱淑敏又说了几句,笑着送她和她丈夫出院门,等到那辆二八大杠拐过巷口,她才转身走回院子里,那笑得僵硬的嘴角也迅速落下,随后抬手揉了揉笑僵的脸颊。
十几年来,她实在是笑不出真意来,只会在看到别人时,条件反射的,刻意堆起笑容,只为了不让大家伙觉得,她不再会笑出来而已。
黄妙兰数了数手里的五张大团结和六张一块钱,满意地揣进衬衣口袋里,看着院子里剩下的八篓鱼饭,看来今天又能早点回家了。
她休息了两小时,就骑着二八大杠去了县城,去往县城那条危险的道路已经被陈焌给清理干净,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劫匪,是陈焌昨天下午告诉她的。
不过,陈焌还告诉她,他会在县城教书,每天凌晨会送她去批发市场,晚上他也会在放学后等她,再一起回镇子。
他笑着和她说这些的时候,她有些无奈的瞪了他一眼。
谁知道,就这一眼,可把他给乐坏了,愣是抿着嘴,笑了好长一段路。
黄妙兰回想,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一抹微笑的弧度,就连她都没有察觉到,此刻心里的欢愉,是来源于陈焌那些实际保护。
到了菜市场,把鱼饭都摆到菜市场里的摊位上,随后将二八大杠放到存车处,交了老大爷一角钱,就回到摊位上去卖鱼饭。
她见今天来买鱼的不多,菜摊上的青菜也少了好多样,看来就算是小台风下的雨,也将菜地里的青菜都给淹坏了,今天青菜的价格也一定要翻上几翻了。
黄妙兰坐在自己的摊位上,等了将近半小时才有同志陆续进菜市场,其中有一位同志捧着一篓鱼饭,怒气冲冲地朝她的摊位上走来,随后将那篓鱼饭重重放在她的摊位上。
“你这黑心鱼贩子,卖我发臭发烂的鱼!”男同志说着开始招呼周围买菜的同志过来瞧,“同志们快来看啊!这女同志专拿发臭的鱼做成鱼饭卖,还卖我一条六角钱,真是没有市场秩序了啊!”
买菜的同志们听到男同志的吆喝声,纷纷围了上来,有的说昨天买黄妙兰的鱼饭,吃着很新鲜很美味,有些没有买过她鱼饭的,直接就开口给她定罪,说什么这鱼饭一瞧就不好,哪里见过卖相这样好的鱼饭,一定是下了药了。
黄妙兰垂眸一瞧,伸手去拿男同志放在摊位上的那篓鱼饭,她将竹编篓的外观绕了一圈,随后看向怒气冲天的男同志,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嘴角也带着嘲讽之意。
男同志说着,手掌还在摊位上拍得啪啪响,扬言要报市场管理,还要报公安,一定要为社会除掉不法商贩,要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黄妙兰还没开口辩解,就听到另一位男同志义愤填膺的说,“这种渣仔,就该重重罚款,就该拘役!”
另一位没有买过黄妙兰鱼饭的老婶子,“就是!还好我昨天没买,差点就中毒了,我就说这么漂亮的东西,能吃吗?”
率先开口的男同志再次附和道:“我们把她的摊子掀了,再捉她去公安局,让她把骗的钱都给吐出来!”
找碴的男同志和带头的男同志相视一眼,随后在大家伙的起哄下,默契地要将黄妙兰的摊位上的鱼饭都给摔掉。
黄妙兰随即拿起旁边的大扁担,用力砸在两位男同志的手腕上,在两位男同志吃痛地扶着手倒退一步,对着她骂骂咧咧,今天不管如何,都要搅得她在这里做不了生意!
黄妙兰看两位男同志还不收手,再次将扁担砸向对方的胳膊,大声说道:“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鱼饭,这鱼篓也不是我的鱼篓,你们想要栽赃陷害,还早着!”
黄妙兰见隔壁的摊主已经去喊菜市场监管了,尽管她心里在发慌,可为了拖到菜市场的监管过来,还有为了自己的声誉和接下来的证明,只好继续大声威胁道:“今天你们要敢动我的鱼饭,我就让你们知道百块钱几个二十五!”
黄妙兰的话一出,在后面起哄的同志们也集体闭嘴,生怕下一秒她就骂到了自己身上来。
闹事的两位男同志,也没见过这样不畏不怯的女同志,明明之前别的摊主被他们一吓唬一栽赃,就害怕得不行,还一边哭着道歉一边赔钱的,偏她不是。
黄妙兰拿着大扁担横在摊位前,愣是撑到菜市场的监管过来,没有想到一起过来的还有菜市场门口收摊位费的同志,想来是他也看到了,马上去通报的吧?
既然有人过来了,她也就不害怕,直接告诉菜市场监管,有人在她这里闹事,开始和对方对峙,“你们说鱼饭在我这里买的,有什么证据?”
带头的同志扶着手腕说,“鱼饭就是证据!”
带鱼饭过来的同志点头,“你敢卖臭鱼饭,不敢承认!”
黄妙兰很想将整篓鱼饭扣在对方头上,她冷笑着反问,“我向来只卖那哥鱼饭,巴浪鱼饭,鱿鱼饭也是昨天才有的,请问这里面的金昌鱼饭是谁的?
就算是我有金昌鱼饭吧!”
“那这个竹编篓上的标记也不是我的,你们栽赃的时候,就不知道换个竹编篓吗?”
黄妙兰幸亏在卖鱼饭的第二天,就找了竹编篓厂家,让厂家给她定的竹编篓全部在底部烫上“黄记”两个字,作为标记。
她将装有发臭鱼饭的竹编篓,还有自己摊位上装着鲜美鱼饭的竹编篓,端给围观的同志们对比。
当发出鱼饭的竹编篓引到自己面前来的时候,大家伙忍不住作呕,可好奇心也促使大家伙看了一眼竹编篓外围的标记,上面几个小字“邓记鱼饭”。
然而,当黄妙兰摊位上那篓鲜美的鱼饭,出现在大家伙面前的时候,一股带着海水的咸鲜味传入鼻腔内,同志们纷纷凑了上来,不约而同地咽下口水,真的很想当场尝一尝这美味的巴浪鱼饭。
同志们对这鱼饭很感兴趣,就更加想知晓竹编篓的印记是什么,当同志们看到“黄记”两个字的时候,纷纷扭头看向不敢抬头的闹事俩同志。
围观的同志里有一位恍然大悟,她伸出手指指带头的同志,“哎哎哎!邓记鱼饭,这不是这位鱼饭摊主的招牌吗?”
女同志的话一出口,大家伙纷纷伸着脖子,望向不远处,挂着的纸板上写着的四个大字。
两位男同志更加不敢抬头了,带头的男同志小声埋怨起负责找茬的队友,“你是猪撒?不知偷个竹编篓啊?”
负责找茬的男同志反驳,“竹编篓是你给我的,我咋知晓是自家的竹编篓,我也不知晓那女的心这么细,还这么理智!”
两位男同志说话再小声,也被围观和前来的菜市场监管给听到了,监管被气到发笑,最后以扰乱社会治安罪而处理。
菜市场监管例行私下调解,先问黄妙兰接不接受道歉和赔偿,接受的话,那道歉就让两位男同志,连续七天在菜市场门口喊口号,赔钱就给五百块钱。
她想了想,都是出来做生意的,以后还要在社会行走,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不想结仇太多,也就答应了私下调解。
确定了黄妙兰愿意私下调解,菜市场监管员手写了份和解协议,里面详细写了事情的经过,又带着其中一位男同志去取了五百块钱。
最后将五十张大团结递到黄妙兰的手里,对方也齐齐大声向她道歉,最后在得到她的点头谅解后,两位男同志低着头,在那围观的同志们的唾弃下,灰溜溜地离开了她的摊位前。
那两位男同志才离开,围观的同志们便涌了上来,你八条我十条的,争着要买鱼饭,谁都想把这样鲜美低价的鱼饭买回去尝一尝。
黄妙兰赶紧走回摊位前,告诉同志们台风天一条鱼饭得要七角钱,同志们也都不讲价,催促她快点做生意。
她随即拿着木筷子,挨个夹起鱼饭包在纸里,用棉线绑好,递给还了钱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