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盈月盛豆腐的手顿了顿,瓷勺在碗沿轻轻磕了一下。

    王记豆腐铺是镇上的老铺子,开了快二十年,据说王老三他爹在世时,做的豆腐又嫩又香,镇上人都爱买。

    可自从王老三接手后,就开始偷工减料:黄豆挑便宜的陈豆,泡豆时间也短,磨出的豆浆带着股生豆腥,味道越来越差。

    有次张婆婆买了他家豆腐,炖出来味道发酸发苦,最后只能用来喂猪。另一位妇人更是吐槽,说王记的豆腐脑里总掺着豆渣,以次充好。

    镇上人念着老掌柜的情分,起初还常去光顾,可日子久了,谁也受不了这样糊弄。

    大家心里早有怨言,只是没当面说破,如今她这新鲜细嫩的豆腐和豆腐脑一摆出来,自然就分流了客源。

    沈盈月很快定了定神,对着胡老头说道:“多谢胡爷爷提醒,我晓得了。我做我的正经生意,靠手艺吃饭,他要是真敢来闹,街坊们也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

    胡老头见她不慌不忙,点了点头,又道:“你这丫头胆子倒大,不过也别硬拼。要是他真来捣乱,就喊我一声,我虽老了,但能帮你喊人。”

    说罢,他掏出两文钱放在桌上:“给我装一碗豆腐脑,再称块嫩豆腐。往后你这摊子,我也常来光顾。”

    往日里斗嘴的老头,此刻却真心为她着想,原来这看似固执的老头,人也不算坏嘛。

    沈盈月麻利地给胡老头装好东西,又多添了一勺豆腐脑,笑着说:“胡爷爷,今日这碗我多给您添点,多谢您今日来提醒我。”

    ......

    忙碌一天,沈盈月终于回到家。刚把装豆腐脑的空桶摞在墙角,院门外就传来一声巨响。

    那扇本就松动的木门被人狠狠踹开,木屑簌簌往下掉。她心里“咯噔”一下,这动静,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找茬的。

    抬头一看,果然是王老三攥着根比他胳膊还粗的木棍闯进来。

    沈盈月早听说王老三为人刻薄,惯会用威逼利诱的手段挤走同行,只是她没料到,这人居然能没脸没皮到闯人家里来。

    “小丫头片子,敢抢老子的生意!”王老三眼睛瞪得溜圆,一眼扫到墙角泡着新豆的瓦缸,眼神瞬间阴鸷得能滴出水。

    没等沈盈月开口,他举着木棍就往边上的竹筐砸。

    那筐里放着她没买多久的细纱布和木勺,只听“哗啦” 一声脆响,纱布被戳出好几个破洞,木勺也滚到地上,眼看就要断成两截。

    沈盈月心口一紧,疼得直抽气。没了细纱布,豆腐脑就得带着豆渣,没了木勺,她总不能用手搅豆浆吧?

    她举起反手抄起灶台上的铁铲,铲尖对着王老三,声音冷得像冰:“王老三,我卖我的豆腐,你做你的生意,各凭手艺吃饭,你凭什么砸我的东西?”

    “凭什么?”王老三嗤笑一声,唾沫星子溅在地上,“这青衣镇的豆腐生意,从来都是我王家的天下!你这家破人亡的野丫头,无依无靠的,也敢来插足?老子今天就砸了你的缸,让你明天连豆子都泡不成,看你还怎么抢生意!”

    他说的是实话。原主父母远走西域,她在霜州无亲无故,连个能搭把手的亲戚都没有,确实是王老三眼里最好拿捏的软柿子。

    沈盈月攥着铁铲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自己虽穿到这古代,人生地不熟,可她没偷没抢,靠磨豆子挣口饭吃,凭什么要被人欺负?

    话音刚落,王老三就猛地挥棍朝瓦缸砸去。那瓦缸是她淘来的便宜货,壁薄得跟纸似的,这一棍下去,保准碎得连渣都剩不下。

    沈盈月眼疾手快,侧身避开的同时,铁铲狠狠劈在木棍中间。她没指望能把木棍劈断,只求能挡一下。

    “当”的一声,震得沈盈月耳朵嗡嗡响,王老三只觉虎口发麻,木棍差点脱手,踉跄着后退半步,满脸难以置信,跟见了鬼似的。

    王老三没料到这看似柔弱、连风都能吹倒的小丫头,竟有这般力气,更没料到她敢真的动手反抗。

    他大概以为,沈盈月这细胳膊细腿,一推就倒,哪想到她不仅敢反抗,力气还不小。也不看看她这些天磨豆子练出的劲,别说挡一棍,就是再劈两下也撑得住。

    “反了你了!”王老三又惊又怒,再次举棍扑来,这次的目标不是那些家伙什,而是沈盈月的手臂。

    非要把这个小丫头片子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谁才是霜州豆腐行的老大!

    沈盈月心脏狂跳,后背渗出细汗,却没半点退缩的念头。她记得曾经看过防身视频里说,对付比自己壮的人,要攻其弱点。

    她脚步一错,灵活地绕到王老三身侧。

    王老三见她躲闪,以为她怕了,棍子又往她肩头扫来。

    沈盈月看准时机,身子猛地往下一蹲,刚好躲开木棍,同时攥着铁铲的手往前一送,铲柄狠狠撞在王老三膝盖弯上。

    这一下她用了十成十的劲,这些天磨豆子练出的臂力,全用在了这一击上。

    王老三膝盖一软,“哎哟”一声闷哼,整个人往前踉跄着栽倒,手里的木棍掉在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沈盈月左手猛地抓住他持棍的手腕,右手铁铲顶住他的脖颈,声音压得很低:“王老三,你再动一下试试?我这铁铲刚边缘可利得狠,要是不小心划到你……哼哼。”

    王老三被铁铲抵住脖颈,冰凉的铲边贴着皮肤,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他挣扎着想抽回手腕,却被沈盈月攥得死死的,那手看着纤细,力道却像铁钳似的,攥得他手腕生疼,半点动弹不得。

    王老三声音发颤,却还想撑着架子放狠话:“你敢动老子?我告诉你,老子在官府有人,你敢伤我,没好果子吃!”

    “威胁?我可不敢。我一个孤女,无牵无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真把我逼急了,我天天去你铺子门口坐着,跟买豆腐的人说说,你是怎么拿着棍子闯到一个姑娘家的茅屋里,又砸东西又打人。你说,往后还有人敢买你的豆腐吗?你那开了二十年的铺子,还能撑多久?”

    沈盈月手上悄悄加了劲,看着王老三脸色从红变白,心中暗爽。

    这话戳中了王老三的软肋。他最怕的就是被人戳脊梁骨,到时候生意就真的完了。

    他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握着木棍的手松了几分,挣扎万分。既想继续逞凶,又怕真的闹大,丢了生意还惹上官司。

    “你……你别胡来!”王老三的声音弱了下去,没了刚才的嚣张。

    “是你先胡来的。”沈盈月松开他的手腕,却没放下铁铲,她可没忘,这家伙刚才还想动手打人,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你要么把砸坏的东西赔给我。要么,咱们现在就去官府评理,我倒要看看,你那官府的熟人能不能护着你。”

    王老三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再闹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他狠狠啐了口唾沫在地上,撂下句硬话:“算你狠!这东西我赔,但你给老子记住,往后别让我抓到把柄,不然我饶不了你!泼妇!”

    说罢,他不敢再停留,拎着木棍狼狈地退出茅屋,出门时没注意门槛,差点绊倒,踉跄着扶住门框,才灰溜溜地走了。

    他连头都没敢回,大概是怕沈盈月再追上去理论。

    沈盈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缓缓放下铁铲,指尖却还在微微发颤。刚才她看似镇定,实则也紧张得狠,手心全是冷汗。

    毕竟她也有些虚张声势,若是王老三真跟她拼了,自己也不一定能落着好。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破纱布,指尖抚过那些破洞,心疼得厉害。这都是她一分一文攒下来的钱买的。可同时,心里又松了口气。

    刚才那番话,一半是硬撑,一半是赌王老三怕事、惜财。好在,她赌赢了。

    她把破纱布叠好放在一边,又摸了摸泡黄豆的瓦缸,确认没被碰倒,缸里的黄豆还好好的,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

    她转身去灶房找针线,虽然纱布破了,但缝补一下还能凑合用。木勺裂了,煮点浆糊涂在裂痕处,应该也能继续用。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茅屋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

    油灯燃了大半夜,沈盈月几乎一夜没睡。

    昨晚王老三闹过之后,她总担心对方折返,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琢磨新吃食。

    单靠豆腐和豆腐脑,就算眼下生意火热,日子久了街坊们难免会腻。更别提王老三盯着她的生意眼馋,要是没有新花样压阵,往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王老三总说她抢他生意,那她就再做个他不会的。

    她左思右想,瞧见案台上摆着前些天从山里采的一大袋野栗子,壳还没剥净,是她原本想煮着当零嘴的。

    指尖捏着颗圆滚滚的栗子,沈盈月忽然想起曾经在现代做过的“栗子豆腐”,她还专门拍过一期教程视频。

    所谓栗子豆腐,是地方特产,味道既有栗子特有的坚果香气,又有豆腐细腻滑嫩的柔润口感,清爽不腻,无论是用来凉拌还是炒菜,都十分美味。

    说干就干,她先把栗子壳剥净,果肉放进温水里泡软,再用石臼捣成细细的栗泥。

    捣好的栗泥过了遍细纱布,滤去粗渣,只留下细腻的栗粉糊,倒进陶碗里备用。

    接着在栗子粉内加入温水搅拌均匀,等待凝固成型。

    她凑到锅边闻了闻,栗香混着豆香飘过来,甜丝丝的,比单纯的豆浆香更勾人。

    盖上锅盖焖许久,沈盈月再次掀开时,锅里的豆腐已经凝得恰到好处,用勺舀起,能顺着勺沿缓缓流下,不会太稀也不会太稠。

    沈盈月心,里有些没底,毕竟古代和现代的制作工具不同。现代有破壁机,用的是细滤网,可现在只有石臼捣泥,纱布也很粗糙,她总怕滤不干净,影响栗子豆腐的口感。

    她盛了小半碗放凉,战战兢兢地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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