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帝京的朔风卷着残雪徐徐飘落,总督府问罪堂内的木色窗沿不知何时已被吹得咣当作响,桌案上猩红的烛火明明灭灭。

    “大人,只要给我时间,我定能找出让兵器偷工减料的幕后使者,也能……造出比兵部武库中更好的兵器!”

    沈瑾钰身着象牙白云纹罗裙长跪于总督赵临齐面前,衣摆垂在地上已有些污渍,双手冻得泛红发热,全然没了知觉。

    她刚穿越而来,记忆中原主曾很高兴被父亲兵部尚书安排,任军器监官一职。

    殊不知命运的恶爪在此时已将她拽入深渊,一张黑白棋盘转眼间便多了颗棋子。

    随着昨夜总督赵临齐突然检阅,发现兵器偷工减料,她这颗安排好的棋子自然是让执棋人推出去挡罪了。

    可就算被赵临齐抓走他们也觉不够,深夜丑时,原主父兄派人绑走她,在帝京偏僻处的一间小屋内给她灌下毒药。

    一生就这样含恨而终。

    沈瑾钰咽下仇恨,抬眸直视着赵临齐那双能决定她生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多谢大人今早不仅派人寻我,还找大夫给我解毒,民女感激不尽,方才所言亦是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她绝不能进牢狱,让陷害原主的人得逞!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瑾钰大脑猛地传来一阵冰冷的机械音。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及锻造意愿。】

    【兵器系统正在绑定……】

    【绑定成功!】

    【新手任务发布:获得锻造资格。请于二十四时辰内,成功拜入集市兵器铺成为学徒,解锁系统全部功能。】

    兵器系统?小说中的开挂之物?

    沈瑾钰的心脏为这突如其来的天降生机狂跳起来:“恳请大人给民女时间。民女定能自证清白,造出更好的兵器!”

    只见赵临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父亲兵部尚书大人和长兄皆已向我提交你身为军器监工却让人将兵器偷工减料的罪证,你现下却说你能造出更好的兵器?好大的口气。”

    此刻他内心暗觉此女不仅懂谋略且心性坚韧,或许是撕开沈家那张伪善面皮的最好刀刃。

    良久,赵临齐重重拍响桌案,声音洪亮如钟:“不过既然你屡屡鸣冤,本督就给你一个机会!”

    “半月之后,你若拿不出能让本督信服你确实含冤的证据,或是造不出你口中的‘好兵器’,就休怪本督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瑾钰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她忍着鼻尖的酸涩,再次叩首,眸中有了些光彩:“谢大人!”

    在众人的凝视下沈瑾钰踉跄着起身,回首独自走出总督府。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停,把青石路面染为纯白,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丝丝缕缕的凉意浸入骨髓,但转过墙角,踏入集市兵器铺,却是另一番天地。

    铺子里的老工匠正埋头磨着一柄铁剑,腕子上戴着一串磨得发亮的佛珠。

    “师傅。”沈瑾钰走上前,恭敬地躬身行礼,“小女想来拜师学艺。”

    老工匠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嘶哑:“不收女徒,走吧。”

    “师傅,手艺只关乎心诚与天赋,何曾有过男女之分?”

    沈瑾钰不卑不亢,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铁剑上:“您这柄剑,淬火的火候稍欠,导致剑刃虽利,剑脊却偏脆,遇上重甲硬兵,不出三合便会断裂。”

    老工匠磨铁的手猛然一顿。

    他终于抬起头,浑浊的双眼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衣着单薄、面带倦容却眼神清亮的女子。

    “你……懂这个?”

    沈瑾钰唇角微扬,脑中系统的知识仿佛与生俱来。

    “略知一二罢了。但我不仅知道它的缺憾,还知道如何弥补,您要听吗?”

    老工匠沉默了,他盯着沈瑾钰看了许久,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

    半晌,他暗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明日辰时,带上你的诚意过来吧。”

    沈瑾钰杏眼瞪圆,随即深深一拜:“是,师傅!”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冰冷的机械声在她脑海中炸开。

    【叮!检测到宿主达成关键任务,兵器锻造系统正式解锁!】

    离开铺子时,沈瑾钰只觉严冬的稀薄日光穿透云层,将她那件不知洗了多少次的朱红外袍,都照出了几分暖意。

    .

    晌午,沈瑾钰坐在由帝京富商恒氏恒意温所建的盛意酒楼雅间包厢内,拿着纸笔听兵器系统给她讲解关于兵器锻造的基础知识。

    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蓝色光幕正在展开。

    【兵器锻造核心,在于材料与火候。生铁质脆,百炼钢坚。辅以木铜,各有其用……】

    系统毫无感情的讲解,落在沈瑾钰耳中,却不啻于天籁。

    可就在她听得入神时,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谁?”

    沈瑾钰瞬间收起纸笔,警惕地望向门口。

    来人身形高大,一身兵部的玄色劲装,腰间令牌彰显着不凡的身份。

    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沈瑾钰脑内思索一番,骤然想起这是那位离家多年,在边境杀出一条血路的沈家二公子,沈海孺。

    他身后的小二满脸惊惶,结结巴巴地解释:“沈二公子,这位姑娘说、说要等人……”

    沈海孺却挥手让小二退下,反手关上了门,随后一步步走近,目光如鹰隼,死死锁住沈瑾钰。

    “沈瑾钰,你长本事了。”他的声音淬着冰,带着沙场上特有的血腥气:“总督府才放出来,就不回沈家,一个人跑到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来?”

    此人怕是不好对付。

    沈瑾钰内心虽起伏不定,但面上分毫不显,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声音温和:“二哥。”

    “别叫我二哥。”沈海孺冷笑一声,眼神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穿着这身破烂,给我沈家丢人现眼。”

    他突然又上前一步,凶狠地抓住沈瑾钰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啊。”就在沈瑾钰吃痛的瞬间,沈海孺飞快地将一张纸条塞进她袖中。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

    “滚回府去,别在外面碍眼。”沈海孺松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沈瑾钰暗骂几句,随后甩了甩手腕,垂眸展开手心里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联手?丑时前西院偏堂等你,有父八年前监制的废铁,拿到它活下去】

    沈瑾钰面前闪过二哥沈海孺、曾给他下毒的父亲沈闻承和长兄沈志明那三张冷漠的脸。

    沈闻承和沈志明递上假文书,推出伪人证,在总督赵临齐检阅时亲手将她这个曾任军器监管的兵部尚书嫡女推入深渊。

    而二哥沈海孺又突然塞给她一张纸条,似乎与那两人不在同一战线上。

    谁可信,亦或皆为骗局?

    沈瑾钰的心脏止不住狂跳,看向沈海孺方才给的纸条。

    这是陷阱,还是……一条新的生路?

    几秒后,沈瑾钰快步走出酒楼,汇入人流,朝着尚书府的方向急奔而去。

    但她前脚刚拐入一条僻静的陋巷——

    “咻!”

    一支淬毒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擦着她的耳廓钉入墙壁!

    耳边还残留着箭尾嗡嗡作响地声音,十数名黑衣蒙面人就如同鬼魅,从屋顶、墙角、阴影中同时现身,瞬间将她包围。

    他们没有一句废话,冰冷的刀光剑影已然及体!

    沈瑾钰瞳孔骤缩。

    这些人是冲着纸条来的,还是要她性命?

    幸而原主和她都会些武功,沈瑾钰来不及细想,腕间长剑悍然出鞘,如一道惊鸿,瞬间洞穿了最前方人的咽喉。

    鲜血骤然喷涌,其余刺客不退反近地执短刀冲她而来。

    沈瑾钰抵住喉咙致命一刀,随后使出沙场上最直接的杀人技巧。

    但对方人多势众,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不容易杀死。

    缠斗中,沈瑾钰一剑格开对方的长刀,眼角余光瞥见对方刀身上有一丝极不显眼的裂痕。

    【劣质生铁,高温淬火不均,此为死门。】

    系统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就是现在!

    沈瑾钰不闪不避,任由另一侧的刀锋划破自己的手臂,同时长剑猛地发力,精准无比地斩在那道裂痕上!

    “铛!”

    一声脆响,对方的长刀应声而断!

    在对方惊愕的瞬间,沈瑾钰的剑锋已然划过他的脖颈。

    又一人倒下。

    就在这时,巷子深处的杂草堆后,传来一声稚童惊恐的哭喊。

    “哥!你别捂我!救命来人啊,有刺客!”

    一个黑衣人头领闻声,许是听见孩童大声叫人帮忙,眼中凶光大盛,竟舍弃沈瑾钰,转身提剑就朝着那孩童和身后的男子扑去!

    真是畜生,连孩子和无辜人都不放过吗?

    沈瑾钰杏眼圆睁,怒火攻心。

    她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流光,带着无尽的杀意袭去。

    “噗嗤!”

    利刃穿胸而过,将那黑衣人死死钉在了墙上,其中墨色的剑穗还在他胸口簌簌颤动。

    剩余的刺客见状,彻底疯狂,转眼便如疯狗般嘶吼着扑了上来。

    沈瑾钰这时已处于赤手空拳状态,她侧身躲过一剑便抓住对方手腕,反手狠折,在刺客痛叫声中夺过长剑,顺势送入另一人的心口。

    血花飞溅,在寂静的陋巷中凄美绽放。

    直至最后一个刺客不甘倒下,沈瑾钰才跌坐在地。

    天地间顿时静地只剩下她擂鼓般的心跳和剧烈地喘息声。

    “姐姐……你没事吧?”一个稚嫩的童声从远处响起,是方才喊救命的孩童。

    沈瑾钰循声望去,目光穿透枝叶的缝隙,只见一个瘦小的男孩身影从婆娑的树影深处走向她。

    但在孩童略显单薄的身形之后,一个颀长挺拔的轮廓自幽暗林间徐徐显现,步履沉稳地踏进沈瑾钰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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