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妆容花了。精心描画的眼线在下眼睑晕开一小片不祥的灰黑，犹如哭过，又似被汗水冲刷。更刺眼的是，一抹猩红的口红，不知何时竟蹭上了她紧咬的下齿，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若隐若现，像一丝凝固的血痕。

    “紧急通知！重复，紧急通知！”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圆润与掌控，每个音节都绷紧到极限，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和难以抑制的颤抖，直直刺入耳膜。捏着稿纸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薄薄的纸张在她手中簌簌抖动，发出细碎而惊惶的声响。

    演播室的灯光似乎也乱了方寸。刺目的红光不知从何处涌出，一明一灭，疯狂地切割着空间，每一次亮起都像警笛的无声咆哮，每一次熄灭都沉入更深的恐慌。背景那块巨大的液晶屏幕，此刻正无声地播放着地狱的图景：混乱摇晃的街景中，人影如野兽般扑倒撕咬，暗红色的液体在冰冷的路面上肆意漫延、凝固，将灰黑的柏油路染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污浊。画面无声，但那粘稠的、铺开的血色，却比任何尖叫都更具冲击力。

    女主持的视线似乎被那屏幕上的景象烫了一下，她猛地收回目光，强迫自己直视镜头，瞳孔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恐惧。“所有市民！”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劈开空气，“立刻！锁好门窗！封住缝隙！远离街道！远离一切……行为异常的…人群！”她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仿佛每个音节都带着倒钩，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扯出。她用力吞咽了一下，喉结剧烈地滚动，试图压下那份源自灵魂的震颤，找回一丝属于新闻人的镇定。

    “保持冷静！”她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国家力量正在行动！救援已在路上！请务必……”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凝聚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祈求，试图穿透荧屏，抵达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心中，“请相信——”

    “滋滋滋——”

    刺耳的电噪如同冰冷的铁爪，瞬间撕裂了她最后的尾音！那个至关重要的字眼，连同她脸上强撑的镇定与眼底深处的绝望，被这粗暴的噪音彻底吞噬。荧屏上，刺目的、毫无意义的雪花点疯狂跳动、闪烁，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彻底淹没了画面，也淹没了她未能出口的祈望与承诺。

    只剩下一片混沌的、冰冷的、充满不祥的白噪，在黑暗中诡异地闪耀着，映照着电视机前一张张骤然失血的脸。那未完成的“相信”，像一个巨大的、漆黑的问号，悬停在所有人心头，沉重得令人窒息。

    窗外那令人血液凝固的嘶吼与啃噬声，如同永不退潮的冰冷海水，不断拍打着这方寸之地的脆弱壁垒。电视被顾明野烦躁地关掉，那刺耳的噪音和崩溃的嘶吼只会加剧绝望。昏黄的应急灯光下，两张脸都失去了血色，被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恐惧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