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自天地初分之时,未、幽、隐、羽、玄、威、岚域和我们启域便各由一位命主掌管。”
“域内因而风调雨顺,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夏夜的蝉鸣透过窗纱,启辰王妃坐在床边轻轻地拍着扶央,柔声地讲述着八大域命主曾护苍生安稳的久远故事。
“然而五百年前,安稳的生活被打破了。”
“传说启域之主挑起神伐之战,众主纷争,最终一一陨落。”
“失去了命主的庇佑,各域百姓苦不堪言,启域子民更是饱受旱灾的折磨。”
扶央眨着眼睛,揪住王妃衣袖的一角,晃了晃。
“母亲,可是启域如今五谷丰登,难道是命主归位了吗?”
话音未落,启辰王推门而入,快步走来,将手中提的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
“央儿可算得上是我域的福星呐。”
他笑着落座在床边,衣袖还沾染着街市的烟火气。
“父亲又打趣我!”
扶央一边伸手去够食盒,一边故意歪头逗趣道:“难道我是启域命主转世?”
她拈起一块糕点,鼻尖凑上去闻了闻,递到王妃嘴边。
“是城南那家老字号的味道,父亲又去买母亲最喜欢的桂花糕了。”
王妃含笑轻咬一口,眼底漾起暖意,恍惚间似回到盛夏宫宴——二人初见那天。
彼时她还是相府嫡女,觉得宫宴烦闷,一个人到御湖闲逛散心,正巧遇见了偷溜出来透气的启辰王。
缘分自那一眼便缠缠绕绕,化作“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在岁月里愈发清晰。
启辰王屈指轻轻抵了抵扶央的额头:“你呀,这爱说笑的性子可得改改。”
语气不闻半分责怪,眉眼间尽是宠溺。
说着就从怀里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根扶央最爱吃的糖葫芦,转眼间便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改变启域命数的是玄域命主,而你出生之际就是我域转运之时。”
十年前
一阵婴孩的啼哭打破了启辰王府长久以来的宁静。
启辰王焦急地推门而入,声音发颤:“夫人和孩儿如何了?”
产婆抱着襁褓的手微微颤抖,面露难色。
“禀告王爷,王妃体弱,诞下孩子后还需多多调养些日子……”
“可……”
产婆欲言又止,再次仔细地瞧了瞧手中的婴孩,望向王爷:“王妃诞下的这位小姐……天生紫瞳。”
启域昭宁二十三年——扶央降生一年前
老国师奉域主之诏,为保启域风调雨顺,曾观天运。
然而却只留下一道谶语:“紫瞳现,命主显。”还未及解透其中玄机就仙逝了。
如今新任国师尚且年幼,这双异色瞳孔究竟是祥瑞还是灾厄,无人能断。
可启辰王心如明镜——身为域主胞弟,王府若出了有关“命主”的征兆,域主绝不会容。
他怔愣片刻,确认母女平安后,沉下声音:“此事除了本王与夫人,绝不可有第三人知晓。”
见产婆神色慌张地跪下,连连应诺,王爷缓声道:“念在你是府中老人,明日便将你送去岚域,本王会派人打点好一切。”
产婆赶忙叩首谢恩,退出门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无比清楚——就算是菩萨心肠的启辰王,若是此事稍有泄露,于她而言便只有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玄域深处。
夜清冉望着水镜中啼哭的婴孩,叹道:“五百年,师尊,你终于回来了。”
话落,她已凭仙法立于王府之中。
眼见一名素衣女子凭空出现,周身仙气缭绕。
启辰王立刻将孩子护在怀中,挡在王妃身前,冷声问:“不知仙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王爷不必惊慌,我乃玄域命主,此番前来只为替王爷解忧。”
女子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话落,素手轻扬,一道柔光拂过扶央的双目,眼眸中的那抹紫便被悄然隐去。
启辰王看着怀中的婴孩,悄然松了口气
“多谢命主,不知……”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夜清冉的余声在梁间回荡:
“此法可保她二十年安稳。”
“期满之时,便是送她前往羽域的时候了。”
突然,怀里的扶央哇哇地哭了起来。
王爷还没来得及哄哄孩子,便听见窗外竟然传来了雨声——久旱的启域,下雨了。
水镜前
夜清冉望着镜中渐渐安稳的婴孩,心里泛起涟漪。
“这等凡人烟火,你从前最是期盼。”
“只愿这一世,你能得偿所愿。”
这些未说出口的话,连同五百年的等待,被她深深地埋入了心底。
眼见久旱的启域终于降下甘霖,百姓们奔出屋舍,任凭雨水打湿衣衫,欢呼声响彻街巷。
“今年的麦子能活了!爹娘不用再夜夜叹气了!”
“快看!田里的土湿润了!”
“对!把渠挖开,让雨水多灌进点田里!”
……
府里传来仆役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五百年了!启域今日竟然下起了雨!”
……
启辰王站在屋檐下,望着雨丝织就的帘幕,低头看向怀中女儿的脸颊,笑意温柔,喃喃道:“我的孩儿,看来你是启域的祥瑞啊。”
朝堂之上
朝臣们争相道贺:“主上,甘霖普降,此乃中兴之兆啊!”
“是啊,主上,如今民心振奋,想来启域必将繁荣昌盛啊!”
无人知晓,这场转机,原是与启辰王府那个被深深埋藏的秘密息息相关。
扶央的注意力尽数被手中的糖葫芦勾走,并未察觉到此刻父亲和母亲交换的眼神里藏着深深的忧虑。
“原来只是巧合呀。”扶央嘴里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着。
王妃笑着为她拭去嘴边的糖渍:“夜深了,娘亲再给你讲个故事,早些睡吧。”说着便拉过薄被盖在女儿身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蝉鸣渐歇的深夜,扶央的呼吸已匀长安稳。
启辰王与王妃漫步至庭院,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夫君,这样瞒着央儿,真的对吗?”王妃的声音带着忧愁,“一想到以后要和央儿分开……我这心就像被揪着一般疼。”
启辰王伸手揽住她的肩:“央儿有自己的命数,但至少现在,让她做个无忧无虑的孩童吧。”
话语渐轻,最终消散在夏夜的晚风中。
次年暮春的午后
启辰王府的紫藤花架下,王爷与王妃并肩而立。
衣角被风吹得轻晃,满院都是清甜的紫藤花香。
二人向远处望去,整个廊架都被花瀑笼罩,让人仿佛坠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春日幻梦。
“该叫央儿过来看看,”王妃抬手挽住一串垂落的紫藤,鼻尖轻嗅,“这满廊的紫藤花,还是她八岁那年找你要的生辰礼物呢。”
王爷笑着摇头,伸手拂去落在她墨发上的花瓣:“这会儿怕是请不动。”
“刚才我路过膳房,瞧见她正踮着脚和厨娘学做桂花糕,面粉沾了满脸,眼里哪还有别的?”
“五日后就是央儿的十五岁生辰宴了。”
王爷捻着花瓣,忽然沉下声。
“国师那边递了消息,说修行已毕,会亲自过来。”
王妃的手猛地收紧,紫藤花瓣簌簌落下:“自央儿满月宴过后,国师便闭门修行……夫君,我总怕他算出些什么……”
“夫人宽心。”王爷握住她微凉的手,神情冷静。
“既然是玄域命主出手帮的忙,在央儿二十岁之前,那件事不会扯到央儿头上。”
又沉思了一会儿,启辰王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无奈。
“只是自从我域脱离了旱灾之后,随着实力的日渐强大,朝党纷争日益加剧。”
“代表激进派的丞相和稳健派的各部尚书针锋相对数年,如今,都想借此次生辰宴拉拢启辰王府。”王妃接过话。
“夫人,你知道的,我向来就不喜欢被搅入这种事。我想要的,只是你和央儿的安稳。”
“可是在这种局势之下,就连谢兄最终都被迫成为了丞相的棋子。”
“想当年,他也只是想做一位保家卫国的将军,而不是挑起战争的侵略者啊。”
启辰王神情落寞,言语间尽是怀念和惋惜。
……
天刚蒙蒙亮,启辰王府上下便都忙碌了起来。
仆役们清扫着庭院,高高地挂起喜庆的彩绸。
膳房的厨娘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芙蓉糕、银耳羹、腌渍青梅……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馋得人直流口水。
抬着桌椅的下人大汗淋漓,脚步却不敢慢下半分。今日可是扶央小姐的生辰宴,马虎不得!
此时此刻
暮春的晨光才刚刚漫过雕花窗棂,王府小姐的寝殿开始热闹起来。
“小姐,醒醒啦!”
扶央揉着惺忪的睡眼,挣扎着坐起身,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着就要栽回枕头里。
“可是我好困……”
说着就要往床上倒去。
贴身大丫鬟清倚赶忙扶住,笑着说道:“小姐,今日可是您的生辰宴呀!”
“奴婢们可要为小姐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呢!”
梳妆台前,梳头嬷嬷为扶央盘好发髻后,丫鬟们开始为她上妆。
桃花胭脂在脸颊上晕开,细细眉笔勾勒出弯弯黛眉,最后点上的一点唇脂,衬得扶央的脸蛋愈发灵动。
“小姐快看!”几个丫鬟端着衣裳首饰进门,个个眉开眼笑。
“这些可都是王爷王妃按照您素日的喜好在绣华阁定制的当下最为时兴的衣裳首饰呢!”
扶央闻言眼睛一亮,认真地挑着,笑了起来:“父亲和母亲果然好眼光。”
最终拿起了一套绣着银线暗纹的缠枝蔷薇襦裙,裙摆层层叠叠,绣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穿好鞋履,清倚取过床边的星纹玉佩,用红绳系在小姐的腰间。
扶央望向铜镜,镜中的姑娘明眸皓齿,仪态端庄,透出王府小姐的雅致。
“小姐瞧着,比院子里的蔷薇还好看呢!”丫鬟们纷纷称赞。
清倚笑道:“小姐长大之后定是一位大美人呢!”
“清倚姐姐又打趣我!”扶央捂嘴笑着,伸手拿起桌上的香囊,放在衣袖中。
一切收拾妥当后,嬷嬷便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裙摆扫过门槛,扶央脸上满是对生辰宴即将开始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