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鲸殊的穿越日记。
穿越一百五十三年,徐鲸殊终于知道自己穿越的这个时代——历史书上查无可查的时代是哪里了。
竟然是自己看过的架空时代小说,还是虐文小说。
*
江湖啊,就是打打杀杀。
徐鲸殊刚刚穿越的那几年,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人们杀来杀去,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说话的人可能下一秒就人头落地了。
为此,徐鲸殊做了好几年的噩梦,直到后来被一个江湖门派给随手抓去当实验小白鼠,人渐渐就麻了,就没再做噩梦了。
后来门派的人参与江湖纷争死得太多了,门派掌门就迁派了,迁的地方像极了她在21世纪课本上学的桃花源,没有人能找到的神秘之地。
迁派后,门派剩下来的人慢慢休养生息,一些师兄师弟们好似武功非常高强,都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几年都不见老的。
徐鲸殊发现自己也是不见老,怀疑自己的门派是不是开始修仙了。难道她穿越拿的是修仙剧本?是门派功法的缘故,还是迁派之地水土的原因呢?
那她有没有机会熬过漫长的岁月,等回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呢?
商山之境岁月慢长,不过几年,一些同门耐不住寂寞,便想方设法出去,一去,就肉包子打狗不回来了。
然而总有例外,其中一个师兄一去四十年,在外面临死了才回来。回来的这位师兄出去了不久便放弃了本门术法,与外界的女子成婚,相伴自然老去,可女子先他一步离世,他便也不想活了。临死有些放心不下师门,这才回来。
这一回来,就带回来了一些消息,比如他们的门派比较特殊,门派所在之地有些玄妙,二十年开放一次,派内人才能出去一次,回来一次,这也是他们多年前自己人尝试出不去,外界人进不了的原因。此外,外界的人都称门派所在地为商山之境。
为什么叫商山之境呢?
因为出去的众多弟子中,第一个名扬武林的人就叫商山,根据回来的同门说,这位师兄为了保护整个门派的安危,在江湖纷争里被人囊死的时候硬是咬牙没吭声,于是门派所在取名就叫商山之境。
至于以前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来到此处的大部分同门只是原来门派的小白鼠,本来就对之前的门派没什么归属感。
穿越第五十三年的时候,门派里面没什么人了,出去的人一半死在外面,一半临死前拼死回来落叶归根。最后,偌大一个商山就只剩下一个少女模样的徐鲸殊,一个老翁模样的寥掌门,还有一个小孩子重明子。
穿越一百一十三年,三人相依为命多年,重明子也出去了,过了二十年才回来一次。
穿越一百二十年时,寥掌门走了,徐鲸殊把掌门安葬了。偌大一个商山之境,只剩下一个徐鲸殊。
穿越一百五十三年,徐鲸殊离开了商山之境。
商山之境没有除她以外的活人了,她打算去外面看一眼,看看师弟重明子是否还活着,若是还活着,她看一眼就回来了,若是死了,作为同门,她还是给他收尸,也是多年同门的一个交代了。
那是一个雪夜,徐鲸殊走了很久,大概在风雪里没日没夜的走了一个月吧,终于觉得该休息一下。
江湖纷争无处不在,徐鲸殊不想节外生枝,便进入一处悬崖山洞里避世几天。
这天,天上“砰”的一声,一个美丽的红衣少女从天而降砸在她的烤鱼上,她刚刚从悬崖底下的暗河里面捞的,刚刚烤好的。
她很久没跟人说话了,大部分都是自言自语,猛的见到一个生人,也不知道说什么。
叹息一声,她对姑娘说:“姑娘,这里不让睡觉。”
她本来不想救人的,可是那姑娘真的好可怜,她没杀过人,不救人感觉像杀人。于是在尊重对方意愿的情况下,她问她想不想活。
她说想,她便救了。
结果第二天,她说她叫沈嘉鱼,兄长是青莲山庄的少庄主,信物是身上的青莲玉佩。
她第一时间想到,她应该等不回自己所在的那个时代了。
看着沈嘉鱼,久远的记忆开始复生,那是她看的第一部架空网文《山河情殇》,女主沈嘉鱼,男主顾寅,恶毒女配柳青青,这三人构建了一出古早狗血虐文。这是一部非常经典的虐恋言情小说,但背景又是围绕江湖女子沈嘉鱼和大庸七皇子的恨海情天开展的。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最后的最后,就是女主沈嘉鱼被虐死了,男主顾寅登上皇位悔不当初,一辈子思恋女主。
当初看这个文的时候,徐鲸殊有各种不理解。
女主总是很爱男主,而且不张嘴解释各种误会,即使解释了,男主也跟个聋子一样不听女主的解释。
女主明明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怎么跟个残废一样,被虐的时候都不会跑。只是因为觉得受虐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能够证明自己对男主的爱。
恋爱脑晚期,没救了。
……
看得徐鲸殊乳腺疼。此刻看着眼前自己救的红衣小美女竟然就是虐文女主,她不由得想起原文女主跑了很多次都主动回去,包括这次坠崖被拉回去后,为了证明自己对男主心死,就放任男主对她放血,以至于后来的掏肾挖心,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再也不爱男主,男主做什么她都不会在乎的精神。
哦,天哪!好颠的精神啊。
她当时看这部小说的时候只觉得女主很深情,很惨,很可怜。直到穿越多年后,秉承着尊重他人命运的原则,才发现这种精神真的很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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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不了刚刚穿来这里时遇见的各种危险,一百年前在门派里武功也不是很高,基本上谁都打不过,所以一个“苟”字决就让她在商山之境里待了这么多年。
如今虽然出来了,却也不想和谁有因果牵连,毕竟她谁都打不过,只想出来搞点好吃的,看看如今外界发展得如何了。虽然活得久有一点无聊,可她还是贪生怕死,并不想主动找死。
知道自己救的人是虐文女主沈嘉鱼的时候,她是真的想离她远远的。毕竟某种程度上虐文女主身上是有一点大病的,而且虐文女主的一个标配就是在虐的过程中,女主身边与她关系好的亲人朋友会因为各种事情的牵连而死去,大部分不得好死。
徐鲸殊表示,即使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对于死亡她也是真的很害怕。
可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嘉鱼何尝不是她认识的人呢?
她穿过来的时候只是一个初中生,距离现在已经一百多年了,很多记忆都已变得模糊,只是第一次读的虐文小说难免记忆深刻,对于虐文女主也难免记忆深刻,在遇见沈嘉鱼之时,确定不是同名之人,就是虐文女主本人,她是真的想远离她,赶快离开的。
可是啊,看着沈嘉鱼,她又想起来没穿越时的美好生活,心里升起一种异样。沈嘉鱼晕过去前也会提醒她关于回阳丹的江湖纷争,叫她长一个心眼。
看着躺在石台上毫无自卫能力的沈嘉鱼,她还是顺手抱起她,挥手将山洞恢复成没人居住的样子,运起轻功,往山洞外悄然踏空而去。
罢了,谁让她曾经是看电视都会认真看公益广告,并且被公益广告腌入味的学生,信奉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21世纪人,做不到袖手旁观,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
徐鲸殊不知,在她前脚离开山洞,后脚不过两炷香的时间,那寻找沈嘉鱼的侍女玉笛就到了他们所在的山洞,只在地上看到了些许血迹,又看到洞外之下冬日里缓缓流淌的冰河。
那侍女只觉得自家小姐只怕已经发生不测,不由得悲从中来,心如死灰,一时间潸然泪下,满腔怒火,只想着回山庄告知庄主,为小姐报仇,将睿王顾寅与其侧妃碎尸万段。
她擦干眼泪,咬牙切齿的恨意隐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珠一转,已是心生一计。
却说这边,徐鲸殊转瞬之间已经到了几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凌空落于一个庄内的一处竹林之巅,背后背着一个竹箱,一手抱着沈嘉鱼,一手运气前行,足见轻轻划过竹林上空的竹叶而徐徐前行,观察四周无人后,才身若鸿羽般悄然飘下来踩在雪地上。
看了看自己略有一些单薄不符合冬季的衣着,徐鲸殊不想引人注意,便将沈嘉鱼放在一旁的石头上,从背后的竹箱里拿出一个灰色百补粗布戴帽披风穿上,遮盖住自己,只露出一截精致的下巴,再抱起沈嘉鱼,缓步前行数百米而去。
行到又一处竹林,见前方数十米之地有一处规模气派的客栈,徐鲸殊心想,便将人安置在那里后抽身离去。
客栈门旁有几匹黑马垂首在料槽里呼着白气吃草料,其中一匹马旁一个小厮模样的青年男子在放草料。走进门口,驿站一楼内有七八个桌子,但是只有其中离得较远的的两桌每桌坐了四五人,有男有女,男的较多,女的只有两个,两波人吃肉喝酒,聊着话倒是也热闹。
徐鲸殊拢了拢怀中人的帽子,将人裹得严实些,这才走进去。脚步刚刚踏进客栈,有人好奇回头往这边望过来,就拉了拉身旁的同伴,不过徐鲸殊倒是没注意。
她径直到前台而去,前台有一个略有青胡子的白面书生在低头记账,徐鲸殊从沈嘉鱼红色衣服上的一个银饰扣下来,在手中驱动内力一揉化成一角碎银,放在桌上,对着那记账的书生道:
“劳驾,一间上房。”
声音清冷,那书生抬头看了她这位客官一眼,可只见到灰袍女子头戴兜帽,只露出半张白皙的脸,怀里抱着一个遮盖住大半面容黑袍女子,黑袍女子软软的依在灰袍女子的怀里,不知是昏睡了,还是生病了。问道:“这位姑娘怎么了? 可是天冷患了风寒,店中有药,若需要小店可送一份驱寒药。”
徐鲸殊回道:“多谢先生,不必了,小妹年纪小,受不得颠簸,连日赶路不免劳累昏睡了过去,并无大碍,休息一下便好。”
那记账书生放了心,道:“好嘞,上房九号一间,最后一间上房了,这是钥匙您拿好。”
“多谢。”徐鲸殊拿了钥匙,转身踏上了二楼,找到房间进入。
却不料刚刚徐鲸殊刚刚将沈嘉鱼安置好在床上,出门下楼准备点些吃食,刚到楼梯口,就听得店门外传来一声男子的粗狂大喝:“店家,上房一间。”
话音未落,人已至店内,一个身高马大的异域人便站在前台,进来的脚步力气震天,记账的书生光站着就感觉到地面有些抖。
可是上房刚刚已经出租完了,他只好陪笑:“不好意思啊,客官,上房没了,其他的倒是还有,你看要订吗?”
“我家主人身份尊贵,怎可屈尊降贵住在下等房间里,今日无论如何要一间上房,不然砸了你这店!”
那异域大汉将一角银子拍在桌案上,眼睛有些凶狠的盯着店家,等着回复,仿佛那店家只要敢回绝,他就要动粗。
“这……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客官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嘛!”那记账的书生为难道。
“哼,我看是你嫌钱少,大不了再多给你一些!”那异域大汉又往桌案上拍了一锭银子。
记账的账房书生神色一变,冷脸道:“小店店小,供不起您家公子这尊大佛,还请尊驾移步别地。”
那大汉又横眉怒目圆瞪,喝道:“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话音一落,便欲伸手将账房先生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