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贼人话音未落,徐鲸殊在此危机关头意识未动,身体先行。
跑!
打不过就跑!
打得过也先跑!
不知敌我底细更要跑!
徐鲸殊一个旋身,长腿一抬踢翻木桌。木桌在空中旋转间轰然砸中闯入者,在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前,徐鲸殊一手竹箱一手沈嘉鱼一只脚踢开窗户,风雪瞬间扑了满身,二人一头扎进鹅毛大雪里。
“沈嘉鱼,跟紧我。”
不料还没落地于院中走廊,四四面八方又涌出来数更的黑衣铁面人,徐鲸殊只得一脚往后踢在门框上,借力施展轻功凌空踏上对面二楼的房顶。
房顶白雪皑皑,那些铁面人一时上不了,二人得了空档之机,徐鲸殊乘机观察四周。
客栈客栈里火光闪动,映照着纷飞的雪片,仿佛无数萤火在黑夜中狂舞。徐鲸殊眯起眼睛,迅速扫视四周——客栈已被团团围住,铁面人手持利刃,在雪地里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看来今晚注定太平不了了。"
徐鲸殊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竹箱内的菜刀。那是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刀,在商山之境的时候,她常常用来切菜,刀身上还沾着几片鱼鳞——毕竟昨夜前她刚用它刮过烤鱼的鱼鳞。刀柄上歪歪扭扭刻着"商山食堂专用"六个字,活像哪个学徒的涂鸦作业。
"是'蚀骨门'的匪徒。"沈嘉鱼轻启朱唇,声音如珠落玉盘,"此辈专劫两国商旅,铁爪淬了'七步蛇毒',见血封喉。"她纤长的睫毛在雪光投下淡淡阴影,指尖不着痕迹地搭上徐鲸殊的腕脉,似在探查什么。忽的,沈嘉鱼突然拽住她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等等,你拿菜刀做什么?”
徐鲸殊一脸无辜:"刮鱼切菜呀,不然你砸的烤鱼哪来的。出门在外也要吃点好的嘛。"说着还晃了晃刀面上贴着的几片鱼鳞。
不过现在可不是做饭的好时机,为了以防不测,只好先拿来傍身御敌了。
话音未落,竟然有黑衣铁面人踏上屋顶,铁靴踩碎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那人身形如鬼魅,手中铁爪寒光凛冽,显然是个轻功高手。
徐鲸殊眼神一凛,手腕一翻,菜刀在指间打了个转,刀锋映着雪光,竟也透出几分冷冽杀意。
“啧,连屋顶都不让人清净。”她低声抱怨,却不见半分慌乱。
那铁面人二话不说,铁爪直取徐鲸殊咽喉!
“当——!”
菜刀与铁爪相撞,竟迸出几点火星。徐鲸殊手腕一沉,借力卸劲,身形如游鱼般滑开半步,反手一刀斜劈!
“咔嚓!”
铁面人的面具应声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张惊愕的脸。
“咦,这么结实?!”徐鲸殊眉头微动,有些怔忡看着自己的菜刀刀锋。
沈嘉鱼在一旁看得心惊,这菜刀竟能硬撼铁爪而不崩刃?她目光落在刀身上,忽然发现那刀刃在雪光下泛着异样的冷芒——这绝非寻常铁器。
“小心!”沈嘉鱼突然低喝。
又有三名铁面人跃上屋顶,呈三角之势围拢而来!
徐鲸殊啧了一声,手腕一抖,菜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尖斜指地面,雪片落在刃上,竟无声无息地分成两半。
那三人手中刀剑银光一闪,倒映出闪动的火光,犹如暗夜红眼的蜘蛛,阴毒而邪恶,为首的铁面人狞笑道:"本想放过尔等,偏生撞见雪蟾宫那小子交接《商山图录》——"
他铁爪直取沈嘉鱼咽喉,"黄泉路上,记得怪自己命不好!"
徐鲸殊本能地旋身一挡,菜刀与铁爪相撞竟迸出金石之音,气浪震得那三个黑衣人如坏掉的木偶一般飞出去。
三个黑衣人才被逼退下去,院中又有源源不断的黑衣铁面人欲踏上来,紧要关头走廊突然传来清越男声:"蚀骨门的宵小,也配在雪蟾宫地界放肆?"
沈嘉鱼回头一看,只见一青衣公子,那青衣公子执扇挑开珠帘的刹那,仿佛整座客栈都被他周身萦绕的寒气冻结。他眉目如远山含雪,眼角一颗泪痣似墨点染就,衬得那张清俊面容愈发不食人间烟火。月白锦袍上暗绣的冰莲纹随着他执扇的动作若隐若现,扇面流转间带起的细碎冰晶,恰似他周身散落的月光碎片。
青衣公子折扇一转,扇面冰纹流转间冻住两名刺客足踝。
一蓝衣女子自青衣公子身后跃出,那蓝衣女子似一泓春水映着孔雀翎。她杏眼含情,眉间一点朱砂如红豆相思,衬得那张鹅蛋脸愈发灵动可人。海蓝色劲装上绣着孔雀暗纹,随着她双刀挥舞,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月光下流转生辉。最妙的是她发间一支孔雀银簪,振翅欲飞的造型与她手中双刀相映成趣,整个人既英气逼人又不失女儿家的娇俏。
她双刀如孔雀开屏,刀锋映雪冷冽:"桃源花屿温渺,请教高招。"
话语未落,那两人便已经立于雪中截住了欲上屋的黑衣铁面人。
二人一青一蓝立在雪中,恰似寒梅与孔雀同入画来。谢无尘的冷峻与温渺的灵动相得益彰。
屋顶上,沈嘉鱼打量完这二人,对徐鲸殊低声道:“那折扇是寒蝉宫少宫主信物,蓝衣姑娘的孔雀双刀乃南海花屿绝学——他们竟是四大势力的人!”她眼底闪过希冀,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徐鲸殊正欲迈步,忽觉袖中一痒——沈嘉鱼的指尖在她手心快速勾勒出"青莲"二字。
这方,那铁面人狞笑:“正愁方才找不到雪蟾宫和花屿的二位,没想到二位竟然主动求死?”
铁面人话音未落,院中局势骤变。
青衣公子折扇一展,冰纹流转间,屋檐上的积雪竟如活物般翻涌而起,化作数道冰锥直刺铁面人咽喉!
"寒蟾宫·雪魄扇?"铁面人仓促闪避,面具下传来惊怒交加的嘶吼,"你是——"
"雪蟾宫,谢无尘。"青衣公子轻笑一声,扇面一转,冰锥骤然炸裂,细碎的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璀璨寒芒,逼得铁面人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蓝衣女子温渺双刀交错,刀锋如孔雀翎羽般绽开绚丽刀光,所过之处,黑衣刺客的兵刃竟如豆腐般被齐齐削断!
"花屿·雀翎斩!"铁面人首领瞳孔骤缩,厉声喝道,"撤!"
然而为时已晚——
徐鲸殊抓住机会,菜刀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刀背精准劈中那首领的大腿。
"咔嚓!"
骨头碎裂,那人捂住脸惨叫一声,踉跄后退一步,竟从屋顶跌落下去。院中谢无尘和温渺二人上前合力擒住了那首领。
见情况已经安全,徐鲸殊牵着沈嘉鱼二人纵身跃下屋顶,雪光照耀下,徐鲸殊和沈嘉鱼轻盈落地,衣袂翻飞间带起一片细碎的雪沫。
雪光映照下,徐鲸殊飘然落地,宛如一片初雪坠入红尘。她肌肤如冰雕玉琢,在月光下泛着泠泠清辉,偏又透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那双杏眼似寒潭映月,眼波流转间时而澄澈见底,时而深邃难测,仿佛藏着千年雪山的秘密。青丝用一截翠竹随意挽起,几缕碎发沾着雪粒,像是银河洒落的星子。随风蹁跹的衣袂,恰似雪地里突然绽放的昙花,神秘又纯粹。
沈嘉鱼随后落下,恍若三月桃花坠入雪原。她鸦羽般的青丝绾成流云髻,一支赤金桃花步摇随着动作轻颤,仿佛真有一树桃花在雪中绽放。那双含情目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似有春风拂过,让人想起江南烟雨中的灼灼桃林。绛红色的广袖流仙裙衬得她肤若凝脂,衣袂翻飞时宛如漫天红霞映雪,美得惊心动魄又端庄自持。
温渺一时看得怔住——这两人一个似寒江孤月,清冷神秘;一个如灼灼桃华,明艳照人。偏生站在一起,倒像是雪地里突然盛开的并蒂莲,冷艳与明媚相映成趣。
正待开口,忽见那铁面首领嘴角渗出黑血,谢无尘指间凝出寸许冰凌抵住他咽喉:"现在求死,未免太迟。"
温渺的双刀抵在那人脖子上,厉声问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铁面首领被谢无尘的冰魄寒气封住经脉,面具已被温渺挑落,露出一张阴鸷苍白的脸。他嘴角渗血,却仍狞笑道:“蚀骨门行事,何须他人指使?要杀便杀!”
温渺冷哼一声,刀锋逼近他咽喉:“嘴硬?”
谢无尘却忽然抬手制止她,目光转向徐鲸殊手中的菜刀,若有所思:“这位姑娘的刀法……倒是别具一格。”
徐鲸殊眨了眨眼,晃了晃菜刀:“过奖过奖,平时切菜练出来的。对了,还没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呢。”
谢无尘意味不明的回到:“救命之恩?倒是谈不上。”
沈嘉鱼急忙轻咳一声,低声道:“我家姐姐只是平时切菜多了一些,故而方才那一刀,其实只是熟能生巧罢了。”
就在此时,那铁面首领突然暴起!他袖中滑出一枚漆黑毒针,直刺温渺心口!
“小心!”徐鲸殊反应极快,菜刀脱手而出——
“铛!”
毒针被刀身精准格挡,弹飞出去,深深钉入雪地。而菜刀旋转着飞回徐鲸殊手中,刀刃上不仅上面的鱼鳞都没掉一片,而且竟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温渺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怒不可遏,双刀交错便要结果那首领性命。谢无尘却一把按住她手腕:“留活口。”
他俯身捏住那首领的下巴,强迫其张开嘴,果然在舌下发现一枚毒囊。谢无尘指尖寒气一凝,毒囊瞬间冻成冰晶,碎落在地。
“想死?没那么容易。”他淡淡道。
风雪渐歇,月光清冷地洒在四人身上。温渺收起双刀,冲徐鲸殊抱拳:“多谢姑娘相救。”
徐鲸殊微微一笑:“不必客气,总不能看着你被暗算。”
“公子,温姑娘你们没事吧。”
是那两个侍从。
谢无尘淡淡开口道:“无事,把这人压下去。”
两个侍从回道:“是”
徐鲸殊将菜刀收回竹箱,拍了拍衣袖上的雪粒,朝谢无尘和温渺拱手道:"在下徐鲸殊,不过是个四处游历的厨子。"她说着晃了晃竹箱,里面传出锅碗相碰的清脆声响。
一旁的沈嘉鱼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位救下她的恩人姐姐名字,在心里默默记下。她款款上前,广袖轻拂间带起一阵幽兰暗香:"小女子沈嘉鱼,青莲山庄弟子。"她眼波流转,在说到"青莲"二字时不着痕迹地加重了语气。
温渺闻言眼前一亮:"青莲山庄?可是药王沈家的..."
"正是家父。"沈嘉鱼微微颔首,眉间却闪过一丝黯然。
谢无尘手中折扇一顿,冰晶在扇骨间流转:"难怪姑娘识得我雪蟾宫信物。"他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徐鲸殊的竹箱,"只是徐姑娘这刀法..."
蓝衣女子温渺上前补充道:“徐姑娘您方才那招‘雪融春’……”她顿了顿,改口道,“与家师所创的‘花屿拂柳’颇有相通之处。”
徐鲸殊疑惑道:"雪融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菜刀,又抬头看向温渺,一脸茫然:"啊这个啊,”
徐鲸殊挠了挠头,竹枝发簪上的雪粒簌簌落下,"我师父说练刀先练切菜,切三年萝卜丝才能学招式..."
温渺忍俊不禁:"所以姑娘方才那招..."
"剁肉馅专用!"徐鲸殊认真地比划着,"要这样斜着下刀,力道要..."
沈嘉鱼急忙轻咳一声打断:"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边走边聊?"
路上,沈嘉鱼在一旁低声提醒:"姐姐,青莲山庄的刀法里确实有一式‘雪融春’,讲究刀走轻灵,如春雪消融,润物无声……与你这招确实相同。"
"原来如此。"徐鲸殊恍然大悟,随即看了一眼自己的菜刀道,"我做菜的时候教我的老师傅说这招是最适合剁肉馅的,所谓刀要快,力要柔,肉才不会散……"
温渺:"……"
谢无尘轻咳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徐姑娘的刀法……倒是别具一格。"
温渺回过神来,眼中仍带着几分热切:"无论如何,姑娘的刀法与我花屿一脉确有渊源。若有机会,还请务必到南海一叙,家师定会欣喜。"
徐鲸殊爽快地点点头:"好啊,等我把这趟差事办完,就去南海逛逛。"
谢无尘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此地不宜久留。二位若无去处,不如先随我们回寒蝉宫暂歇?"
徐鲸殊刚要婉拒,沈嘉鱼却忽然拉了一下徐鲸殊的袖子,兴致勃勃地点头:"好啊好啊,听说寒蝉宫的‘冰魄酿’是一绝,正好尝尝!"
徐鲸殊:"……"
温渺掩唇轻笑:"这位姑娘倒是爽快。"
"既然如此,请随我们来。"谢无尘广袖一展,前方积雪竟自动分开形成一条小径。
四人前行中,徐鲸殊忽觉背后一凉,回头望去时,只看到客栈废墟中闪过半片青铜面具的冷光。
“怎么了?"温渺顺着她的视线张望。
“没什么。"徐鲸殊转动手腕,菜刀上的鱼鳞在月光下泛出奇异光彩,"就是觉得...今晚的鱼鳞格外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