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最终还是没给陆时砚明确答复，但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句句带刺，却多了些不动声色的靠近——会算好她工作室的午休时间，提着她爱吃的生煎包出现在门口；会在她画稿遇到瓶颈时，发来几张拍得奇奇怪怪的风景照，说“换个脑子”；甚至会在她朋友圈抱怨天气冷后，默默给她的收件地址寄来一床毛茸茸的毯子。
“他这是把你当小猪养呢。”唐柚抱着毯子翻来覆去地看，啧啧称奇，“这牌子的毯子可贵了，陆时砚对你是下血本了。”
苏郁红着脸把毯子塞进衣柜：“你别乱说，他就是……就是闲的。”
“闲的能记住你对螨虫过敏，特意选了防螨款？”唐柚挑眉，“姐妹，别自欺欺人了，这分明是追人的标配。”
正说着，陆时衍的电话打了进来，说市美术馆有场新锐画家联展，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时衍哥怎么突然想起看画展了？”苏郁有些惊讶。
“刚好路过，想起你喜欢这些。”陆时衍的声音依旧温和，“你要是没空就算了。”
“有空有空！”她赶紧答应。倒不是多想去看展，只是觉得最近总和陆时砚腻在一起，该找机会跟陆时衍说清楚——至少得让他知道，自己对他只有兄妹情，免得他再误会。
挂了电话，唐柚撞了撞她的胳膊：“你可别心软啊，拒绝‘哥哥’要干脆点，不然陆时砚那醋坛子又要翻了。”
苏郁没说话，心里却有些打鼓。她知道陆时衍对她好，好到让她难以开口说那些可能会伤害他的话。
周六下午，苏郁特意选了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提前十分钟到了美术馆门口。陆时衍已经在等了，穿着米色风衣，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看到她时眼睛亮了亮：“等很久了？”
“没有，刚到。”她接过热可可，指尖碰到他的手，下意识缩了缩。
陆时衍的目光在她手上停了停，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往展厅走：“听说这次有位画家的风格跟你很像，说不定能给你点灵感。”
展厅里人不多，舒缓的音乐伴着淡淡的松节油味，让人心里莫名平静。陆时衍看得很认真，偶尔会停下来跟她讨论两句画作的构图，见解独到又温和，完全不像平时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样子。
走到一幅画着老巷的油画前时，苏郁突然停住了脚步。画里的场景跟她小时候住的那条巷口几乎一模一样——斑驳的墙面，掉漆的木门，还有巷尾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只是画里多了两个小孩，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正踮着脚给男孩递糖，男孩却别扭地别过脸，耳根却红得厉害。
“这幅画叫《未说出口的糖》。”陆时衍看着画，轻声说，“画家说，灵感来自自己的童年。”
苏郁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场景，像极了她和陆时砚小时候。
“画得真好。”她低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梧桐叶——那片陆时砚在老巷里给她的叶子，她一直没舍得扔。
陆时衍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说：“苏郁，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苏郁猛地转头看他，眼里的慌乱藏都藏不住：“时衍哥，你……”
“你最近总是在走神，提到陆时砚时，眼睛会发亮。”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是他，对吗？”
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意义了。苏郁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我好像是有点喜欢他。”
陆时衍沉默了很久，久到苏郁以为他会生气，甚至会像小时候那样板起脸教育她，他却突然笑了笑：“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你们小时候就总爱吵吵闹闹，他看起来对你凶，却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护着你。”他看着那幅《未说出口的糖》，眼神有些恍惚，“有次你被邻居家的狗追，是他冲上去把你护在身后，自己被狗咬了一口，还嘴硬说是被石头绊的。”
苏郁愣住了。这件事她有印象，却不知道陆时砚为了护她被狗咬过。
“时衍哥，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道歉。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陆时衍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温柔，“你能找到喜欢的人，我应该高兴才对。”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只是陆时砚那脾气，你得多担待。还有我爸妈那边……他们要是为难你，跟我说，我来解决。”
苏郁的眼眶突然有点热。她一直担心陆时衍会生气，会失望，却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谢谢你，时衍哥。”
“傻丫头。”他笑了笑，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苏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有点不是滋味。她知道，陆时衍的“没关系”里，一定藏着她不知道的委屈。
没过多久，陆时衍挂了电话走回来，脸色不太好：“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回去一趟。”
“这么快？”
“嗯，实在抱歉。”他有些歉意地看着她，“画展的票我已经买过了，你自己慢慢看，看完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好，你快去忙吧。”
陆时衍走后，苏郁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她对着那幅《未说出口的糖》看了很久，心里乱糟糟的。
正准备离开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时砚发来的消息：【在哪？】
【在美术馆看展。】她回复。
【哪个美术馆？我过去找你。】
苏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地址发了过去。
不到半小时，陆时砚就出现在了美术馆门口。他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没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看到她时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等很久了？”
“没有，刚准备走。”
“看什么展这么入迷？”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往肩上一甩，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新锐画家联展，有幅画还挺有意思的。”苏郁没说陆时衍也来了，怕他又胡思乱想。
陆时砚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说：“陆时衍也来了？”
“你怎么知道？”她吓了一跳。
“我刚才在停车场看到他的车了。”他语气平淡，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力道不重，带着点撒娇似的不满，“跟他一起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忙……”
“再忙也没你重要。”他拽着她往停车场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把她塞进副驾驶，自己绕到驾驶座坐好，却没发动车子，而是从后座拿出个画筒，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什么东西？”苏郁好奇地打开画筒，里面卷着一幅画——正是刚才她看了很久的《未说出口的糖》。
“你……你买下来了？”她惊讶地睁大眼睛。这种联展的画通常是非卖品，就算卖，价格也不会低。
“嗯。”陆时砚说得轻描淡写，“跟画家聊了聊，他说这画找到懂它的人了。”
苏郁看着画里那个别扭的小男孩，突然想起陆时砚刚才捏她脸时的样子，眼眶一热：“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幅画？”
“猜的。”他发动车子，目视前方，耳根却悄悄红了，“我看你在画前站了很久。”
原来他早就来了，只是没打扰她。
车子一路往城郊开，最后停在一片向日葵花田边。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成片的向日葵迎着光，金灿灿的一片，美得让人说不出话。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向日葵？”苏郁下车时，还是觉得像在做梦。她小时候跟陆时砚说过，最喜欢向日葵，因为它们永远朝着太阳，看起来就很开心。
“顾野说的。”陆时砚别过脸，不太好意思地说，“他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苏郁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突然笑了。她走到花田边，摘下一朵开得最盛的向日葵，跑回他面前，把花递到他嘴边：“闻闻，香不香？”
陆时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闻了闻，鼻尖碰到了花瓣，痒得他打了个喷嚏。
“哈哈哈……”苏郁笑得直不起腰。
他看着她笑得灿烂的样子，突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夕阳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苏郁，”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再考虑了，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苏郁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温度，突然觉得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消失了。她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右眼尾那颗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痣，用力点了点头。
“好。”
陆时砚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住她，比上次在酒吧的吻更温柔，带着向日葵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
风吹过花田，向日葵轻轻摇曳，像是在为他们鼓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那……现在可以抱抱你了吗？”
苏郁被他逗笑了，主动伸手抱住他的腰：“可以啊，男朋友。”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力回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苏郁，”他埋在她的发间，声音闷闷的，“我等这句话，等了好多年。”
夕阳渐渐落下，天空被染成了深紫色。两人坐在花田边，谁都没说话，却觉得心里满满的。苏郁靠在陆时砚的肩膀上，手里把玩着那朵向日葵，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刚才说我哥心里有人，是谁啊？”
陆时砚顿了顿，语气有些复杂：“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小时候住在我们隔壁的那个姐姐，叫温冉，你还记得吗？”
苏郁想了想，模模糊糊有点印象。那个姐姐总是安安静静的，喜欢坐在窗边看书，后来好像是搬家了。
“记得，怎么了？”
“我哥那时候总往她家跑，说是请教问题，其实是想多看她两眼。”陆时砚挠了挠头，“后来温冉姐姐出国了，我哥就把这事藏心里了，谁都没说。”
苏郁恍然大悟。难怪陆时衍对林薇总是淡淡的，原来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那他这次回内地，是不是因为温冉姐姐回来了？”
“好像是。”陆时砚不太确定，“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那点心思，藏得比谁都深。”
两人又聊了会儿小时候的事，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车子开到苏郁家楼下时，陆时砚突然从后座拿出个小盒子：“差点忘了。”
盒子里是条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向日葵，用铂金打造，边缘镶嵌着细小的碎钻，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我找人定做的。”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喜欢吗？”
苏郁拿起项链，指尖有些颤抖：“你什么时候定做的？”
“在香港的时候就想做了，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他接过项链，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微麻的痒，“以后，我就是你的太阳。”
苏郁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嗯，我的太阳。”
陆时砚的脸瞬间红了，像是被烫到一样，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苏郁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上去了，晚安。”
“晚、晚安。”他结结巴巴地说，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摸着自己被亲过的地方，傻笑着坐回车里。
楼上，苏郁靠在窗边，看着楼下那辆迟迟没有开走的车，摸了摸脖子上的向日葵项链，心里甜得像灌了蜜。
她拿出手机，给唐柚发了条消息：【我答应陆时砚了。】
唐柚秒回了一串感叹号，后面跟着一句：【早就该答应了！今晚别睡了，出来庆祝！】
苏郁笑着回了个“晚安”，关掉手机，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女孩，脸上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幸福笑容，脖子上的向日葵吊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她知道，未来可能还有很多困难等着他们——父母的反对，陆家的压力，甚至那些深埋在过去的恩怨。但此刻，她一点都不怕。
因为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