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抬头望着渐渐转凉的天空，呼出的白气在清晨的空气中凝结成小小的云朵。
"知微！"林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苏知微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就是...想透透气。"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林悦歪着头打量她，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你昨晚又熬夜了？"
苏知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回答。昨晚父母的那通电话还在她耳边回响——"要是考不到前十五，就不让你写那些没用的短文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严厉而刻板，像是一把无形的锁，将她牢牢禁锢。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月考。苏知微走到自己的座位，从书包里取出数学笔记，翻开昨晚标记的重点章节。纸页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和荧光笔的痕迹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喂，你们听说了吗？这次月考要排名次！"前排的王思思转过身，压低声音说道，"据说前二十名能进重点班培养计划。"
苏知微的手指在书页上顿了一下，心跳突然加速。重点班培养计划意味着更好的师资，更多的资源，以及——父母期待中的重点大学入场券。
"真的假的？"林悦睁大眼睛，"我怎么没听说？"
"我表哥是学生会的，"王思思神秘兮兮地说，"消息绝对可靠。"
苏知微低下头，继续翻看笔记，但那些数字和公式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她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呼吸。前十五名...这个目标突然变得如此遥远而沉重。
教室后门被推开，陆见著和赵宇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陆见著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白衬衫。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刚洗过脸。
"陆哥，这次月考你打算怎么办？"赵宇的大嗓门在教室里格外响亮，"上次小测36分，陈老师不是说要找你家长谈话吗？"
陆见著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转着一支笔："凉拌。"他的语气满不在乎，但眉头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反正我也考不好，复习了也没用。"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苏知微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棕色，像两把小扇子，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爸不是说要给你买新篮球鞋吗？"赵宇不依不饶，"不及格可没戏。"
陆见著的动作顿了一下，笔从指间滑落，在桌面上滚了几圈："闭嘴。"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上课铃响起，数学老师陈老师大步走进教室。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下周一月考，"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今天我们把函数这一章的重点再过一遍。"
苏知微挺直腰背，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那些数字和符号在眼前跳动，怎么也进不了脑子。她的思绪飘回了昨晚的电话，父母失望的语气，以及那个冰冷的目标——前十五名。
"苏知微，"陈老师突然点名，"你来解一下这道题。"
苏知微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黑板上的题目在她眼前晃动，那些熟悉的符号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笔记本边缘，指节泛白。
"我..."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脸颊烧得发烫。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她能感觉到同学们投来的目光，有好奇的，有同情的，还有...她不敢回头看陆见著的表情。
"坐下吧，"陈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缓和了些，"注意听讲。"
苏知微慢慢坐下，眼眶微微发热。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的字迹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模糊。一滴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砸在纸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下课铃响起，苏知微仍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直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缓缓抬起头。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几只麻雀在树枝间跳跃，发出欢快的鸣叫，与她沉重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别总复习，"林悦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放松一下才记得牢。"她递给苏知微一瓶，"走，去操场散散步。"
苏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水瓶，跟着林悦走出了教室。十月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照在身上很舒服。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散步或打球，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熟悉的拍球声和欢呼声。
"你看，"林悦指着篮球场，"陆见著又在打球，一点都不担心月考。"
苏知微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陆见著正在三分线外运球，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球鞋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布料贴在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线条。他高高跃起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穿过篮筐。
"漂亮！"赵宇和几个男生欢呼起来。陆见著笑着和他们击掌，阳光在他的发梢跳跃，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苏知微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怎么能如此轻松？如此不在乎？明明他也面临着父母的期望，老师的压力，却依然能笑得如此灿烂。
"走吧，"林悦挽住她的手臂，"去小卖部买点吃的，我请客。"
两人沿着操场边缘的石子路慢慢走着，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小卖部门口排着长队，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月考和周末计划。苏知微站在队伍末尾，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篮球场的方向。
"两瓶酸奶，谢谢。"林悦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回教室的路上，林悦突然说："你知道吗？陆见著他妈妈是医生，对他期望特别高。"
苏知微愣了一下："真的？"
"嗯，"林悦点点头，"赵宇说他每次考不好，他妈就会没收他的篮球，直到下次考试进步为止。"
苏知微若有所思地望向篮球场。陆见著正坐在地上喝水，仰起的脖颈线条分明，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阳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格外清晰，眉头微蹙，似乎也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接下来的几天，苏知微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复习上。她每天最早到教室，最晚离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重点和例题。有时候学得太晚，保安大叔会来催她回家，她就站在路灯下继续看书，直到眼睛酸涩得看不清字为止。
月考前一天，教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将苏知微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咬着笔帽，盯着面前的一道函数题，眉头紧锁。这道题她做了三遍，每次答案都不一样，思路完全乱了。
"哪道题不会？"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苏知微抬头，看见陆见著站在她桌前，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发梢滴着水，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他的手里拿着半瓶矿泉水，瓶身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落，消失在袖口的阴影里。
"这、这道..."苏知微结结巴巴地指了指题目，心跳突然加速。
陆见著放下水瓶，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汗水和阳光混合的气息，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特的活力。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写起来，动作有些粗鲁，但步骤却出人意料地清晰。
"这样...然后这样..."他的声音因为专注而变得低沉，眉头微蹙，鼻梁在夕阳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最后代入这个公式就行了。"
苏知微惊讶地看着他写出的答案，完全正确："你居然会这个？"
陆见著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爸之前请的家教讲过类似的，我记了点。"他的耳尖微微泛红，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明显，"不过步骤可能有点乱..."
苏知微认真地看着他的草稿纸，上面的字迹虽然潦草，但思路却很清晰。她突然发现，陆见著解题的方式很特别——没有循规蹈矩地按照课本上的方法，而是用了一种更直观、更灵活的思路。
"这里..."她指着其中一步，"能再解释一下吗？"
陆见著凑近了些，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带着薄荷牙膏的清新气息："就是把这个看作整体..."他的手指在纸上划过，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大大咧咧的体育委员。
苏知微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她的脸颊微微发热，赶紧低下头继续看题，但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教室都能听见。
陆见著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是撒了一层金粉。她的眼睛因为思考而格外明亮，像是盛满了星光。他不由自主地想：她认真的时候，眼睛还挺亮的。
"我明白了！"苏知微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
陆见著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笑容，阳光在他的牙齿上跳跃："不客气。"他站起身，拿起那瓶已经不那么冰的矿泉水，"明天考试加油。"
苏知微点点头，看着他走向教室门口。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清晰的剪影。他的脚步比平时轻快了许多，甚至轻轻哼起了歌，与平日里那个对学习满不在乎的样子判若两人。
月考当天，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苏知微认真地答着每一道题，遇到那道函数题时，她想起了陆见著教她的方法，顺利地解出了答案。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的试卷上，将那些数字和符号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最后一科考完时，苏知微长舒一口气，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收拾好文具，抬头看见陆见著正和赵宇讨论着什么，脸上带着罕见的认真表情。
一周后，成绩公布了。苏知微考了全班第十二名，刚好达到了父母的要求。她站在公告栏前，看着那张红纸上的数字，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你看！我考了56分，比上次多了20分！"
一个兴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知微转身，看见陆见著挥舞着试卷朝她跑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阳光。他的头发因为奔跑而微微翘起，显得格外朝气蓬勃。
"恭喜你，"苏知微由衷地笑了，"继续努力肯定能及格。"
陆见著点点头，胸口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他看着苏知微真诚的笑容，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比投进绝杀球还要兴奋，比得到新篮球鞋还要满足。原来复习也不是那么没用，原来学习也可以带来这样的成就感。
"下次..."他抓了抓头发，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能再教我几道题吗？"
苏知微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啊。"
阳光透过公告栏旁的梧桐树叶间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站在光影交错中，相视一笑。远处传来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咚、咚、咚，像是青春的心跳，坚定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