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卧室，我盯着天花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那条来自“老朋友“的短信已经收到三天了，我回复了“你是谁“，却再没收到回音。
白色满天星和蓝色绣球，还有已经停产十二年的星星糖。如果不是陈默，还有谁知道这些细节？
手机突然震动，是陈默的信息：【今天有空吗？我有些资料想给你看。】
我的心跳顿时加快。自从那晚雨中共伞后，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却又谁都没有点破。他病愈回来后，办公室里的眼神交流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有空，去哪儿？】我回复道。
【我家。地址发你。下午三点？】
我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足足十秒。陈默的家？三年来，这是我们第一次踏入对方的私人空间。手指微微发抖，我回了个“好“字，然后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冲向衣柜。
三个小时后，我站在陈默公寓门前，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开门的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灰色居家裤，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进来吧。“他侧身让出通道，“刚煮了咖啡。“
“谢谢。“我小心翼翼地跨入门槛，仿佛踏入某个神圣领域。
公寓是简约的现代风格，宽敞明亮。我的目光立刻被一整面书墙吸引——那里整齐排列着数百本设计、营销和艺术类书籍，间或点缀着几个小盆栽。
“你的藏书比大学时多了三倍不止。“我走近书架，手指轻轻划过书脊。
“职业需要。“陈默从厨房端出两杯咖啡，“加两块糖，不加奶。“
我接过杯子，熟悉的香气唤醒记忆。大学图书馆熬夜时，他总是变魔术般变出两杯咖啡，一模一样的分量。“你还记得。“
“我说过，我记得所有关于你的事。“他语气平淡，却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什么资料要给我看？“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这个。“他递过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是一套完整的营销方案，“雅驰项目的新想法，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我接过平板，强迫自己集中精力看内容。方案很出色，延续了我们之前讨论的情感互动理念，但加入了更多技术元素。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照片突然跳出来——我和陈默大学毕业时的合影，两人都穿着学士服，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我猛地抬头，发现陈默正注视着我，眼神复杂。
“抱歉，不是这张。“他迅速拿回平板，耳尖微微发红，“点错了。“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我假装对书架上的相框产生兴趣，走近查看。几张家庭照，几张风景照，还有...我的手指顿住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是我们高中辩论队获奖的合影。照片上的我正转头对陈默说着什么，而他看着我的眼神，即使在静态照片里也炽热得惊人。
“要加水吗？“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用，谢谢。“我转身时不小心碰倒了一本书，弯腰去捡时发现沙发下露出一个文件夹的一角。我把它抽出来，上面赫然写着“LM-伦敦时期“。
陈默僵在原地，咖啡杯停在半空。
“这是什么？“我翻开文件夹，里面全是我在伦敦工作期间的案例报道和作品集，每一页都有他的批注，有些地方甚至画了详细的思维导图。
“我...“他罕见地语塞，放下杯子走过来，“职业习惯...收集优秀案例。“
“所有案例？“我指向书柜下方一排整齐的蓝色文件夹，每个都标着日期和关键词——全是我参与过的项目。
陈默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跟我来。“
他带我走向一间紧闭的房门，输入密码解锁——这在他自己家里显得异常正式。门开了，他侧身示意我进去。
这是一间小型办公室，墙上贴满了照片、剪报和设计草图。而正对办公桌的那面墙，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我的整个职业轨迹，从大学参赛作品到伦敦获奖案例，全部以时间轴形式呈现在这里。每张照片旁都有陈默手写的点评和分析，有些地方还钉着便签，写着“灵感来源“、“可借鉴点“之类的标注。
“你...一直在关注我的工作？“声音颤抖得不像自己的。
陈默靠在门框上，目光低垂。“从你离开那天起。“
“为什么？“
“因为...“他抬起头，黑眸直视我的眼睛，“我想知道没有我的你，过得好不好。“
这句话像一把钝器击中胸口，闷痛感瞬间蔓延至全身。三年来的每个重要时刻，他都在以这种方式参与着？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那个雨夜...“我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不回我短信？为什么三年不联系我？“
陈默走向窗边，背对着我。“我回了。但你换了号码。“
“什么？“
他转身，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我回了十几条短信，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只得到'此号码不存在'的提示。“他苦笑，“后来我才知道，你父母给你办了新号码。“
我震惊地站在原地。父母从未告诉过我这件事！他们只说陈默一家搬走了，他有了新生活，不想再联系...“他们说...你不想再见到我。“
“他们也是这么告诉我的。“陈默的声音低沉，“说你决定彻底切断联系，开始新生活。“
我们相对无言，三年前的误会像一堵无形的墙轰然倒塌。原来我们都被蒙在鼓里，都被最信任的人欺骗。
“我父母为什么...“
“商业竞争。“陈默苦笑，“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你父亲的公司正在竞标一个大项目，而我父亲是评委之一。他们担心我们的关系会影响评判。“
我跌坐在椅子上，脑中闪过无数片段——父母坚持要我立刻接受伦敦offer的急切，没收我手机的异常举动，每次我提起陈默时的回避态度...
“所以那些花和糖果...真的是你送的？“我轻声问。
陈默皱眉。“什么花和糖果？“
“我生日那天收到的，满天星和绣球，还有星星糖。“
“不是我。“他摇头，表情困惑，“虽然我很希望是。“
我们面面相觑。如果不是陈默，还有谁知道这些只有他才知道的细节？
一阵沉默后，陈默突然开口：“李梦瑶。“
“什么？“
“她知道你喜欢满天星和绣球。“陈默解释道，“大学时有一次你生日，她问过我该送你什么，我告诉过她。“
“但星星糖呢？那是我小时候在你家才...“
“高中同学聚会。“陈默回忆道，“有一次大家聊童年最喜欢的零食，我提到过你总偷拿我的星星糖。“
我握紧拳头。李梦瑶为什么要匿名送我礼物？她有什么目的？
“我会问清楚。“陈默似乎看出我的疑虑，“不过现在...“他指了指那面墙，“你介意这个吗？如果介意，我可以...“
“不。“我走近那面记录着我职业历程的墙，手指轻触一张伦敦领奖的照片，“我很感动。“
陈默站在我身后，呼吸声清晰可闻。我们之间只有半步之遥，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噼啪作响。
“小满...“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伦敦的区号。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Lin! Great news!“前上司Mark兴奋的声音传来，“The director position we talked about is yours if you want it! 50% salary increase and—“
“Mark， can I call you back later?“我匆忙打断他，余光看到陈默退后了一步。
“Of course! But we need an answer by Monday. Big opportunity!“
挂断电话，房间里安静得可怕。陈默已经回到了客厅，正在整理那些文件夹，背影僵硬。
“工作机会？“他头也不回地问。
“嗯。伦敦总部有个总监职位空缺，Mark想推荐我。“
“很好的机会。“他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什么时候走？“
“我还没决定。“我走到他身边，“事实上，我...“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话。陈默去开门，苏晴抱着一堆文件站在外面，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
“林总监？陈经理，这是你要的客户资料...“她的目光在我和陈默之间来回扫视，八卦之魂几乎要从眼睛里冒出来。
“谢谢。“陈默接过文件，“还有事吗？“
“没...没了。“苏晴退后两步，“周一见！“离开时还偷偷对我眨了眨眼。
这个小插曲打破了刚才的紧张气氛。我们重新坐下讨论雅驰方案，刻意避开私人话题。但每当我不经意抬头，总能捕捉到陈默凝视我的目光，深沉而复杂。
傍晚时分，我准备离开。陈默送我到门口，欲言又止。
“周一见。“最后他只说了这一句。
“周一见。“我点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周一早晨，公司邮件宣布了周五团建的消息——郊外别墅烧烤加游戏活动，全员参加。我正浏览详情，陈默敲门进来，手里拿着雅驰方案的修改版。
“按你的建议调整了。“他公事公办地说，放下文件就要离开。
“陈默。“我叫住他，“关于伦敦的工作...“
“不必解释。“他打断我，“这是你的职业选择，我完全理解。“
“但我还没决定...“
“林总监，“他突然用职称称呼我，声音冷静，“我想申请调去上海分公司。正好那边缺创意负责人。“
我震惊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决定的？“
“今早。“他避开我的目光，“三年了，该换个环境了。“
“是因为伦敦的事吗？我可以拒——“
“不是。“他摇头，“早就有的想法。与你无关。“
他在说谎。我太了解他了，每当他撒谎时，右手指尖总会不自觉地轻敲大腿。现在这个动作又出现了。
“我明白了。“我强迫自己保持专业态度，“需要我签字是吗？“
“嗯。HR说需要直属上司批准。“
我迅速签好文件递给他，手指微微发抖。“祝你顺利。“
“谢谢。“他接过文件，转身时顿了顿，“周五团建...我会参加的。毕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我盯着电脑屏幕，Mark的邮件亮着——“Final reminder: Director Position“。光标在回复框里闪烁，我却迟迟打不出一个字。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陈默保持着表面的专业互动，但那种微妙的距离感所有人都能察觉。苏晴几次欲言又止，而张明看我的眼神中带着幸灾乐祸。最奇怪的是李梦瑶，她突然频繁出现在公司附近，每次“偶遇“都会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周五很快到来。团建地点是郊外一栋湖畔别墅，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我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一下车就看见陈默站在湖边，黑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阳光下轮廓分明。他看到我，点头示意，然后迅速转向别处。
烧烤环节还算轻松，大家三三两两聊天喝酒。我注意到陈默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只是不停地喝啤酒，偶尔应付同事的搭话。李梦瑶不知怎么也来了，一直坐在他附近，时不时凑近说什么。
“林总监，“赵天宇端着酒杯坐到我旁边，“听说陈经理申请调去上海了？“
公司消息传得真快。“嗯。“
“真可惜啊。“他抿了一口酒，“好不容易重聚，又要分开。“
我假装没听出话中有话。“职场调动很正常。“
“当然，当然。“他笑了笑，“不过...如果是因为某些误会呢？“
我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站起身，“只是觉得，有些话不说清楚，会后悔一辈子。“
他离开后，我看向陈默的方向，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我们隔着人群对视一秒，然后同时移开视线。
夜幕降临，不知谁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一群人围坐在客厅地毯上。酒瓶旋转，指向不同的人提问或完成挑战。几轮过后，气氛越来越热烈。
“这次是...林总监！“主持人宣布，“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我端起酒杯掩饰紧张。
提问的是创意部的小美，她眨着眼睛问：“林总监心里有没有一个特别难忘的人？“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几分，几道目光在我和陈默之间来回扫视。我感到脸颊发烫，酒杯在手中微微颤抖。
“有。“我轻声回答，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陈默。他正盯着我，眼中情绪翻涌。
“哇哦~“众人起哄，“是谁是谁？“
“规则是一个问题。“我勉强笑道，仰头喝光杯中酒掩饰慌乱。
游戏继续，酒瓶这次指向了陈默。他也选择了真心话。
“陈经理，“小美故技重施，“你心里有没有一个特别难忘的人？“
陈默沉默了几秒，目光越过人群直视我的眼睛。“有。“
“是谁？“几个人同时问道。
“规则是一个问题。“他学我的回答，嘴角微扬，但眼中毫无笑意。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大家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下一轮酒瓶指向了李梦瑶，她选择了大冒险。
“给你心里喜欢的人发条表白短信！“有人提议，引来一片赞同。
李梦瑶妩媚一笑，拿出手机快速打字。几秒钟后，陈默的手机响了。他皱眉看了一眼，然后猛地抬头看向李梦瑶，表情复杂。
“哇哦~“众人再次起哄，“陈经理收到什么了？“
陈默迅速锁屏，没有回答。李梦瑶得意地环视四周，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挑衅。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游戏。站在别墅后院的星空下，深呼吸试图平复情绪。陈默和李梦瑶？他们真的复合了？那他为什么还说“心里有难忘的人“？是我吗？还是...
“需要酒吗？“
我转身，苏晴拿着两瓶啤酒走过来。“谢谢。“我接过一瓶，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些。
“别在意李梦瑶。“苏晴突然说，“她一向爱出风头。“
“我没事。“
“林总监...“苏晴犹豫了一下，“公司里都在传您和陈经理的事。但我觉得...你们之间有种特别的联系，不是普通同事那么简单。“
我苦笑，没有否认。
“如果...“她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有误会，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呢？“
“有些事...太复杂了。“
“再复杂也比后悔强。“她拍拍我的肩，“我去拿点吃的。“
苏晴离开后，我独自站在星空下，思绪万千。她说得对，我应该和陈默好好谈谈，至少问清楚他和李梦瑶的关系，告诉他伦敦职位的真相...但每次想到要面对那些可能的答案，胸口就闷得喘不过气。
“外面冷。“
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拿着一件外套。
“谢谢。“我接过外套披上，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我们并肩站在星空下，沉默不语。远处传来同事们的笑声和音乐声，更显得这一刻的安静如此私密。
“决定好去伦敦了吗？“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我还没接受offer。“
“为什么？那是很好的机会。“
“因为...“我鼓起勇气转向他，“因为我想知道，如果我去伦敦，会有人像上次那样，收集我所有的作品，在世界的另一端默默关注我吗？“
陈默的呼吸明显一滞，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小满...“
“你和李梦瑶...“我艰难地问出口，“复合了？“
“什么？不！“他断然否认，“她发的短信只是游戏要求，我已经明确拒绝过她了。“
“那为什么申请调去上海？“
“因为我以为...“他深吸一口气，“我听说你接受了伦敦的offer。我不想...不想再次看着你离开。“
“谁告诉你的？“
“张明。他说你已经在办手续了。“
又是张明！我气得笑出声。“他在撒谎。我根本没接受offer。“
陈默愣住了，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所以...你不会走？“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但如果有理由留下...“
“小满。“他突然抓住我的双手，掌心滚烫，“三年前我们被谎言分开，现在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我...“
“原来你们在这儿！“李梦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陈默即将说出口的话，“游戏继续呢，主角怎么能缺席？“
陈默不情愿地松开我的手，低声道：“待会儿再说。“
回到客厅，游戏气氛更加热烈。几轮过后，酒瓶指向了张明，他选择了大冒险。
“给你最讨厌的人发条骂人短信！“有人提议。
张明咧嘴一笑，拿出手机快速打字。几秒钟后，我的手机响了。所有人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我。
我点开短信：【贱人，别以为赢了陈默就赢了全世界，等着看你怎么摔下来吧！】
房间里鸦雀无声。我抬头看向张明，他脸色煞白，显然没想到我的手机会公开显示。
“解释一下？“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只是...“张明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够了。“我站起身，“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走出别墅，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身后传来脚步声，陈默跟了出来。
“小满，我...“
“不是现在，陈默。“我疲惫地说，“今晚已经够乱了。“
他点点头，眼中满是担忧。“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叫了车。“我勉强笑笑，“周一见。“
上车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陈默站在路灯下，身影修长而孤独，目光紧紧追随着我，直到车子转弯消失不见。
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以为他是真心的？问问你父母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会让你大吃一惊。—一个关心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