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时间的话,你带暖暖到汤州来玩玩吧,我请你们吃饭。”
这话听着像邀约,又像是告别。
项目最多一年,时间不长也不短,也就是差不多再有一年,陈风就要去冰岛了。
虽说现在交通很便利,来回也就两趟飞机的事,但冰岛终究还是太远了一些。
高明珠有些不舍,但这终究是朋友的选择,人所做出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电话那边的人一时有些沉默。
陈风举着手机在耳边,在屋子内缓缓踱着步。
房子的采光不错,不仅有阳台,每个房间都有窗户,即使没开灯,屋内也很亮堂。
高明珠那边顿了顿,随后又爽快答应,说:“好,但你可别光嘴上说说,不要等我们到了,你又要忙着加班。”
“我也就只失约过那一次吧?信誉还不至于低到这种程度,”陈风失笑,打开窗户,语气变得认真,一字一句地承诺,“放心,你和暖暖要来,我一定奉陪。”
暖暖是高明珠的女儿,大名叫程尚。性格活泼开朗,像个温暖的小太阳,像她妈妈一样。
提起女儿,高明珠的声音温柔起来,她低声笑着说:“她前几天还在问风风阿姨到底去哪里了,她说她想你了。”
高明珠:“她最近在戒糖,早上还跟我说‘妈妈,巧克力孤零零地呆在冰箱,会不会难过呀’。那小模样,机灵的很,睫毛忽闪忽闪的,我差点就忍不住给她拿一块了。”
高明珠的语气里的宠溺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太喜欢吃甜食了,花屿那家甜品店甜的齁人,也只有你和她能吃到一起去了。”
陈风对这位志同道合的小甜友相当维护,辩驳说:“甜本来就是幸福的味道,喜欢吃糖可不是一件坏事。”
“你这个牙科医院的常客不具备发言权。”高明珠否定了好友的发言,语气中带着笃定,“世界上不止有这一种味道,铁齿铜牙才能尝遍酸甜苦辣咸。”
陈风听后勉强点头表示赞同:“行吧,那我这个常客只能退居二线,等你家小朋友练出了铁齿铜牙,再带她去扫荡花屿的甜品架了。”
高明珠:“她听见这话肯定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正说着,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模糊的交谈,高明珠似乎被旁人叫住了。
“行了,不和你聊了。”高明珠那边的事似乎很紧急,最后叮嘱陈风:“你自己一个人在汤州,要照顾好自己。”
陈风:“知道,你也保重。”
电话被挂断。
陈风轻声道:“再见。”
陈风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打量着这件未来要居住的屋子。
屋内家居俱全,干净整洁,钥匙没寄给她之前,就有家政公司来打扫过。
她慢慢归置带来的物品,将被褥铺在床上,中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白色的床铺上。手掌划过时,带着阳光的温度。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陈风起身去开门。
沈云衢端着个搪瓷碗站在门前,目光轻轻地落在陈风身上,“刚炖好的排骨汤,给你盛了一碗,你这里不像是中午能做饭的样子。”
实情被人猜中,陈风心情有些莫名不爽。她确实没有开火的打算,屋里也没有什么锅碗瓢盆。
不愧是当警察的,来了一趟,屋里什么情况都知道了。
鲜美的味道传来,陈风目光落在碗里,排骨炖的软烂,萝卜看似清亮的汤里浮着,实则被碗底的排骨顶起。
闻着挺香,看着也不错。
“不用了。”陈风倚在门框上,拒绝道:“我点外卖就好。”
她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但女人戒备心重一点不是什么坏事。
碗里升起的热气模糊了沈云衢的眉眼。他换了一件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好。”
沈云衢语气自然,没有热情的勉强,也没有坚持让她收下。
他是个沉闷严肃的男人,却不是个没分寸不体贴的人。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我最近都是夜班,白天一般都在家。”沈云衢一手端稳饭碗,一手从口袋里掏出写好的纸条,“这是我的电话。”
陈风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笔锋利落,和他的人一样透着股沉稳。
她默默记下号码,抬头看他。
尽管看了很多次,陈风还是不免觉得他的眼睛生的很漂亮。
橄榄石中会有这种颜色吗?陈风动了买石头的念头。
可宝石的颜色太一般太纯净,是单一纯净的颜色,不会有沈云衢眼睛里的这种揉杂和渐变。
她总是觉得,他深邃的双眼里,有很多引人探究的东西。
“谢谢沈警官。”她轻声道。
送走沈云衢,陈风关上门,将那张写着号码的纸条放进鞋柜的抽屉里。
她走到餐桌旁,指尖悬在手机上方片刻,终究还是点开了外卖软件,纠结半天,最后点了份排骨粥。
懒人吃饭三件套。
点外卖。
取外卖。
吃外卖。
解决完午饭后,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指向两点了。
陈风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见律师。
律师事务所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律师已在会议室等她。
陈风推开门时,女律师正对着电脑整理文件,听见动静立刻抬头,脸上堆起熟稔的笑:“陈风学姐,好久不见。
学姐?
陈风对眼前的人没什么印象,但也并不奇怪。首都大学学子众多,人才济济,在各行各业都有分布。
“你好,学妹。”她客气地颔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女律师笑着推来一杯温水,“学姐不记得我了。”
她凑近看着陈风,眼里带着期待,似乎非要让陈风说出个答案。
陈风有些不悦。
她的记忆力很好,见过的能叫上名字的人不至于忘记。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至于姓林的学妹,以前确实是有一个,也是学法律的,打辩论赛时认识的,但那姑娘不叫这个名字,也不长这副模样。
陈风的目光落在这为名叫“林聿”的女律师身上,忽然觉得她的眼睛有几分熟悉。
半晌,陈风试探着吐出一个名字:
“林美菊。”
“Bingo!”林聿开心地打了个响指,“你答对了。”
陈风有些懵逼。
眼前这个明艳的御姐律师和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蘑菇头姑娘完全对不上号。
“你…”陈风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你这…变化可真大。”
这完美无缺的鼻子,这下巴,这双眼皮……这简直是换了个人。
林聿爽朗地笑起来,伸手将头发捋到脑门后:“毕业那年改的,‘美菊’太土了,像是卖菊花茶的,我就换了一个,我自己取的名字,叫‘林聿’,好听吗?”
“和当年比,我是不是变漂亮了很多?”她的笑容自信爽利,带着一种脱胎换骨后的张扬。
“很好听,你变化可真大。”陈风看着她,“不过现在这样,挺好的。自信,漂亮,事业有成。”
“那是,”林聿扬了扬下巴,随即又忍不住笑,“不过也是沾了学姐的光,当年你带我们打比赛时攒下的人脉,现在还有人卖我几分薄面呢。”
她把整理好的文件推过来,话题转入正题:“言归正传,步入正题。你的案子我梳理过,也去过公安局,调取了初步笔录和现场监控。”
陈风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林聿支起平板,手指轻点,播放案发时的监控视频。
“基本事实很清晰,”林聿语速平稳,条理分明,“这伙人中,张峰先对你进行言语骚扰,在你明确拒绝时动手拉扯你,并伴有殴打。你第一次反击,将杯中的热水泼在他脸上。随后,其余四人上前围攻,你进行了自卫反击。从监控画面和目击者证词看,你的动作相当…高效。”
“这五个人中,一个□□局部组织挫伤加面部烫伤、一个轻微脑震荡加手臂脱臼、一个鼻骨骨折,另外两人面部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林聿捕捉到陈风脸上闪过的疑惑,问:“小风同学,请提问。”
陈风:“我的身手这么厉害的吗?”
林聿无语:“拿着椅子一通乱杂可不算什么身手。”
陈风:“打扰了,您请接着讲。”
“伤情报告还没有完全出来,但初步诊断摆在那里。”
林聿指着暂停的画面,画面定格在陈风抡起椅子的瞬间,“□□挫伤那个,是你用脚踢的?”
“嗯,”陈风点头。
“干得漂亮。”林聿由衷赞了一句,随即正色。
“友情提醒,这五个人并不是一般的小混混。”林聿切换屏幕,调出法律条文 。
“这五个人,背景可不干净。他们是本地一个叫‘德哥’的马仔,有过多次寻衅滋事、故意伤害的前科,王有德在高新区开了家小额贷公司和一家洗浴中心,手底下养了不少打手,是警方重点关注的有涉黑涉恶嫌疑的对象。”
陈风眉头微蹙:“所以?”
“所以,你这次算是捅了马蜂窝。”林聿直言不讳,“他们明面里不敢乱来,但暗地里说不定会使阴招,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凡事多留个心眼。”
“知道了。”陈风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会注意。”
“后续程序上,”林聿语气一本正经,“伤情鉴定正式出来后,公安会依据情况决定是治安处罚还是刑事立案。我会全程盯着。”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准备好所有对你有利的证据链:监控录像拷贝、目击证人名单和联系方式、你就医的伤情记录、对方的前科劣迹材料。一旦公安通知你做正式笔录或检察院问询,我会陪同。”
“好。”陈风点头,“需要我做什么,你直接说。”
“暂时不需要你额外做什么,保持通讯畅通就好。”林聿合上平板。“我会为你争取一个好的结果。”
仅仅只是一个好的结果吗?
这可不够。
“如果我说,我要他们在法律所容许的范围内,最大程度上地付出代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