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都等我后背的汗被重新蒸发掉一轮,司机大哥却迟迟没有开车,我还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却发现他的视线正警惕的落在后视镜上。
由着我也看了过去,一道欣长的身影落在那小小的后视镜里,却异常的孤傲而温柔。
“安小姐,你认识他?”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司机大哥,我和老朋友叙叙旧,这是可以的吧?”
司机犹疑,但他想起许先生的吩咐。还是立刻回答道:“当然可以。”
我同季倾越坐在公园而离那迈巴赫不远处。
一阵清风拂过,吹散绿叶,在空中旋转旋转这,落入了我伸手而接的掌心。
“雀儿你…”
季倾越嫌少这样欲言又止的,他尤不忍的那样看着我,又怎么也说不出剩下的话。
其实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又再担心什么。可我却始终沉默,只把视线放在掌心那崭新而嫩绿的叶片上,只感尤为稚嫩却孤伶飘落成了弃之逐水飘零的孤叶。
深感我的情绪,季倾越像是轻轻的叹了声气,他说:“你和志洲之间,怎么了?”
那次的争吵,已经把标榜在人们心中的“金童玉女”彻底形象垮掉,人人言之,那玉女怒其直指那金童的鼻子就是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
那金童愤而铁青着一张脸,“出去!你给我滚!永远别回来!”
至此,好一对金童玉女又就此解散,且其过程颇为不好看,因此就这局势看来,和好那是不可能的了,沦为八卦头条好几天。
我仍记得耳听这八卦时,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正当此时此刻,我也没忍住笑了出来,看我这样的季倾越好像看到什么鬼怪的东西一样,惊恐地看着我,然后发出一声来自灵魂的质问。
“你…你没事吧?”
我收住了笑,只泪花还嵌在眼眶,摆了摆手说:“我没事。”
放置在石桌上的手被他突然拢住,带来一阵陌生的男子气息,季倾越的目光随之温柔而又并不冒犯的传来,仿佛他此刻手掌心的温度,那样的温暖人心。
“雀儿,我很担心你。母亲也是,这段时间,她总在梦中喃喃着你的名字,雀雀儿…雀雀儿…”
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攥紧,那样的刺痛起来我。
面前好像浮现一张虞阿姨抱病身子虚弱到清醒不来但仍然喃喃自语的喊着“雀雀儿,雀雀儿”的场景,过去的那些年,她又是怎么过来的呢?我不敢想,我却又忍不住的去想。
故此,落在石桌上的手紧紧攥住,圆滑的指甲深深扎入掌心,带来的阵阵刺痛才能让自己清醒过来。
季倾越感受到我的变化,他惊的松开拢着我的手,试图掰开我自虐的行为着呼喊着我:“雀儿!你松手!”
只依稀看到,纷纷扬扬的落叶中,泪眼向看:“虞阿姨她,到底怎么了?”
季倾越却着急,都快哭了出来。
他仍然在掰扯我的手,甚至想要把手伸进去让自己承受这份痛苦。却在无功而返后红着一双眼大喊:“安雀儿!”
这声斥责,终使得我身子一颤,而缓缓的松开了手,落在石桌上那双纤细而白皙的手,手掌心尽是被指甲扎破渗出的丝丝血渍。
季倾越甚至都不敢去摸,只是一双手靠在边缘,似乎有些颤抖,连同他的声音一样,有些无助而又心疼:“雀儿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我却垂眸,不觉这疼痛。这些年来,我的手上不乏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些清浅的伤痕,它们并不会给我带来多大的伤害,也不会留住很久,但是我唯一能纾解的方式。
我的身子一颤,把掌心收拢。
“抱歉,我是太着急了,这是第一次这样。”
季倾越红着一双眼,牵出我掩藏的手,然后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我却制止的始终压着力气,不让他做到。
他却一言不发,执拗的去掰,我收,他掰,我收,他掰。
我甩开他的手,也有些声嘶力竭:“季倾越!我疼就好了,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伤害自己。”
喊完,我也早已看不清季倾越的脸,但能感觉到手上那执拗已然退去,他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个的。”
他颇为自责,但为什么呢?为了我自己的发疯?不值得啊季倾越,泪水筑巢,越是不受控制的往下落,仿佛要把上辈子没流完的泪,在这辈子流个干干净净似的。
我心里空虚的很,看着面前这道无措而又愧疚不已的人更觉得难受,我索性伸手把他抱入怀中,他连挣扎都没挣扎,只是立刻把我回抱住,然后用了些劲,仿佛要揉进骨肉里。
我疼的背脊有些酸,但总算,我安慰到了他,因此比起身体上的难受,我的心里得到了大大的慰藉。
靠在他肩膀上的我,弯唇而笑。
直到双方都累了,双方的理智被拉回,季倾越推开我,因为吃惊于自己的行为推开的动作有点猛,我被推开还有些懵,直直的看着他。
他却低头,我看到了他红的可以滴血的耳尖:“抱歉,失礼了。”
我笑了笑,我所认识的季倾越回来了。
我捻了捻掌心:“季倾越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我。”
季倾越抬头,一双桃花眼还残存着傻气,他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真没事了。”
说完,他又紧接着安慰我说:“你放心,母亲她没事,她前半生操劳太多,留下来的病症,如今我也长大了,会帮着她操持公司,让她少些操心,早早享受应该属于自己的生活。”
想起那次,虞阿姨气虚体弱的样子。
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蹙着一双黛眉香他看去,而他看出来我的忧心,对上我的视线立刻说:“放心,我不会骗你。若你实在放心不下,那就来老宅看看她。”
如今行动自如,我怕是…
感觉到我的迟疑,季倾越也没打算安慰自己的直言问来:“雀儿你是不是被他关起来了?”
我一向会被季倾越的直白惊的一口水吐出来,但此刻我只有面上波澜不惊,而微微瞪大了眼睛,他却看不出来:“关起来?季倾越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能限制另一个人的人身自由?”
可季倾越并不觉得他这个猜测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我是有苦说不出,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看了眼久候在那里的长车迈巴赫后说:“你是不是不敢说?”
我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也不想跟他撒谎,但确实我没有被许卿歌关起来,反倒是我自己要求的人家带我回家,但其中各种原因,我自然是不能跟他解释。
见我蹙着一双眉,眼睛中没有光的样子,季倾越不知道怎么的就一下子生气的站起来说着:“雀儿,你别怕,我帮你。”
见他抡拳要去干架的气势,嘴里还说着什么“当我季家没有人了”“敢欺负虞阿姨的雀雀儿”“…”类似种种,他直往那迈巴赫气势汹汹而去。
我赶紧拦住他,他眼见我就是那被欺辱的小妮子,撸起袖子就要帮我讨回公道,而我死死拉住他的样子就像那恳求丈夫的懦弱妻子,“不要,不要去啊——”
这么说着,他就更为来气,而驾驶座上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样不凡的气势,拉开门走了下来。
司机大叔下意识的就把我拉回去护在身后,而季倾越一见也要立刻把我拉回去,就形成这种三足鼎立的场景,我夹在中间,像个夹心饼干。
“安小姐,您没事吧?”
司机大哥这一句就是活生生把自己的态度摆上明面,在我眼里,你就是会伤害她的人!
而季倾越扯扯我:“许卿歌呢?他躲哪去了?”
司机大哥尤为护主,且实在看不起人的语气说着:“这位先生,您姓甚名谁啊,咱许公子的名讳也是你能直言的?”
季倾越一下子就被激起胜负欲:“免贵姓季。”
司机仍然轻哼一声:“我瞧是谁,原是季家公子,也是换个人也没这个胆子敢觊觎公子的人。”
季倾越是彻底被激怒了,他一把子把我拉回去,连司机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你你你”了几句,季倾越扳回一城不提对么神气,他略微昂首挺胸的:“你什么你,普通话都说不明白。”
我瞧这两人,一个护主护到神志不清,一个孩子气的要死,我推开季倾越的手,站在“楚河汉界”中央:“好了,现在听我说。”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我看了眼司机:“大哥,你先回车里等我。”
司机:“好的安小姐。”
季倾越没给他好眼色直到他上车,然后他朝我走来:“雀儿,你真的没事吗?”
“季倾越。”我表情郑重也使得他惴惴不安,他张了张嘴,却没露出半分声音。
如果我不说出些能让他绝望的话来,他会一直觉得我有苦衷而为此时时烦忧,甚至于是搬动自己的势力再次与许卿歌对抗。
我不愿再看到,看到那样被许卿歌击溃的季倾越,所以…
他也表情认真了些,我弯唇:“我喜欢他,所以要跟他在一起。”
那双眼睛瞬间黯淡了些色彩,春风桃面再次询问的声音轻的抓不住:“雀儿,真的吗?”
相比我和许卿歌幼时的相互依赖也被季赛林尽数告诉了他,此刻我也不必说其他而漏了马脚的只用说:“一直都是。”
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笑容可以这么勉强,又如同一面明镜,瞬间被打碎。季倾越温柔的笑着,如沫春风:“我…我恭喜你们…”
掌心的伤口因撑破而再次渗透血丝,我咬着牙不忍的偏过头去,我伤害了对我最好的人,我实在该死…
“安小姐,许公子打电话来了。”
司机大哥拿着电话,跟我说。我没再敢去看季倾越的头也不回的上了车,直到我看着后视镜里那道高大的身影变的佝偻,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泣不成声
司机大哥递来一张纸,我“谢谢”两声,很快整理好情绪,朝他伸手:“电话给我吧。”
司机大哥把电话放在我手里。
“雀儿,别哭。”那道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却又强劲的传入我的耳朵。
我捂住嘴巴,不让刚刚才憋下去的泪水重新翻涌上来,因此我咬着牙,尝到了血腥味都未曾再流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