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洲偏过头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门,被人轻叩。
“徐局,检测报告出来了。”
徐志洲头也没抬:“念。”
“根据安雀儿身体提取的生物样本,并没有在血液和尿液里检测到迷药的成分。”
徐志洲说:“口腔,喉腔部分呢?”
小警察摇头:“也没有检测到迷药的成分。”
一个被迷晕的人身上,怎么会有匕首,除却我脖子上的掐痕也只能判断是发生过争执,并作不出防卫过当的理由。反倒是一刀致命,死者没有反抗痕迹。
所以,排除掉过失杀人,也排除掉正当防卫,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故意杀人。
徐志洲对检测结果一言不发,只是继续问那人:“周边监控画面提取到了吗?”
那人说:“监控被人提前扭转了方向,并拍不到门口的角度。”
“监控画面有拍到,扭转监控的是成功。”
说完这些,徐志洲要他出去。那警察犹豫的的看了我一眼,而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徐志洲重新走了回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沉默中,我同徐志洲四目相对。
“说了,有用吗?”
事实使然,我就算费劲口舌,也落在他人眼里是百口莫辩,板上钉钉的证据比比皆是,那个人,咬定了要陷害我。
徐志洲自顾的点了点头,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很快,一名警察重新走了进来。
他很客气的跟我说:“安医生…安小姐,我们会等您的病情好转,再对其审讯定刑,你可以申请上诉,也可以请求辩护律师。”
“而在此期间,你的行动都将在我们的视线之内,希望你配合。”
期间,我一言不发。
我看到窗外凌冽的风呼呼的吹过,似乎都过紧闭的窗户缝隙一点点渗透进来,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而后表情淡然,最终抬眸说了句:“好。”
警察拉开门,留给我至少房间安静的样子。
再次醒来时,放在床边的手多了一份沉重。
我垂眸望去,那张如同俊美的脸始终眉头紧蹙的深握着它。伸手,有些艰难的朝向他难以驱散的忧愁,落定在那,轻抚。
那人睡觉极浅,就好像并不信任任何人那样。
就在此刻,他睁开眼,那双深邃如同漩涡的蓝眸定了一秒,很快恢复那样冷漠至极的情绪底色。
“你醒了。”他语气轻淡,就好像以往片刻的每一个时候那样。
我放下手,轻轻的“嗯”了声。
脆弱而白皙如同天鹅的脖颈抚上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它惋惜而动作轻柔的就像在抚摸一件珍贵易碎的琉璃球一般。
我停了一下,然后视线垂落,看到那雪白的手腕。
他问:“疼吗?”
目光轻闪:“不疼了。”
他不言,只是眼底流露出几分感染人心的心疼怜惜,轻抚而带动着视线,他目光往上,终点落在我的眼睛。
“你别害怕,没有人能冤枉你。”
我知道,他能进来就说明他一定是给出了合乎法理的诉求,而他说,没有人能冤枉我,频眨的双眼,险些暴露了情绪的溃败。
我抬眸,轻弯唇:“我相信你。”
掌心被覆盖,一阵温热传递而来,蔓延至全身,带来安心的感受。
我被他拥入怀中,淡淡的檀香若有若无又带着全然溃不成军的染上我的衣物、感官。我闭上眼睛,呼吸安稳。
半个月过去,陵城深冬,空气中都弥漫着一阵寂寥孤冷的气味,我站在窗口,看着远方的起伏的山峦,那是远方,是远离城市喧嚣的…远方。
“小心着凉。”肩头沉重,许卿歌把针织毛衣盖在我的身上。
我拢了拢,抬手想要关上窗户。
“别关吧。”却被他打断说着,我有些意外的看向他,而他只是继续说:“你喜欢,那就开着吧。”
阵阵的寒冬,带着空气中特有的味道缓缓吹来,脸颊两侧的碎发动荡一秒,就好像是在印证许卿歌的无奈似的,我像那个调皮而固执的孩子。
许卿歌只是无声的走过来,用身躯替我挡住那并不算大的风。
门,被人拉开,徐志洲带着警察走了进来。
“许先生,你也在。”徐志洲说。
许卿歌说:“是发生了什么吗?”
徐志洲身后的警察抱着什么来的。他抬手示意,警察就拉过来小桌板,然后把东西放了上去。
“安雀儿的代理律师发来的取保候审请求正式通过,在双方互相取证的期间,你可以回家了。”
这段时间,许卿歌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我经常看到他帮我请的代理律师进进出出,也只是询问我一些事件的过程,反反复复的跟我确认以及重复多遍的细节。
但现在,徐志洲说我暂时恢复自由身。
我不由得看向站在一侧的许卿歌。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让我保外候审?
徐志洲只是把来回放在我们两人身上的视线收回,然后说:“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说罢,只听到一声关门的声音。
“走吧,我们回家。”许卿歌只是说了句这个。
我来时也没多少东西,如今要走也只是带着自己就行。
许卿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条针织的白色围巾,给我戴上,垂眸我看到他的脖子上也有一条深色的围巾,同我的是一种款式。
“外面风大,围上点,会好很多。”
弄完围巾,许卿歌又给我戴上墨镜,我有些不理解,但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给我戴稳,我也没说什么,任他所为,他牵起我的手,往外走。
走出医院大门,还未来得及感受风度前而来的是,连墨镜都差点挡不住的闪光灯,我终于明白,许卿歌为什么要给我戴墨镜了。
“许先生,许先生,请问你同安小姐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情她如今深陷一桩命案,是重大的嫌疑人。”
“安小姐请问你同成功之间有什么恩怨,又为什么要对其下死手?”
“安小姐,安小姐,听说你曾是圣心医院的一把手,如今被辞职,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同潮水般的问题,一个个砸向我的脑袋。身侧的人一直拥着我,挡去那些拥挤。
没给那些人太多拍摄和询问的机会,许卿歌的保镖上前来把他们挡住隔开,给我们俩开了一条路出来。
就在我们躲避着闪光灯往车那边去时,一个人突然跌倒在必经之路的地上。
我们都一致的停下了脚步。
而视线落下,我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漂亮的脸。
“安雀儿!”她那样怨怼而又痛恨着眼神看着我。
随着林兮颜的突然出现,记者们更加涌了上来,就连保镖都有些拦不住他们。
而此刻倒在地上的林兮颜自己爬起来,她一步步站在我面前,那双被泪水浸泡的眼睛又血红起来,她质问我。
“我父亲和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什么要杀他!”
风声从未停歇,宛若此刻这般的闪光灯以及咔嚓咔嚓的拍摄声,墨镜外我的脸平静如水,只沉默的朝向她。
可我的沉默,换来的是林兮颜的愤怒,她气急的就要朝我冲来,但被许卿歌挡了个完全,林兮颜一愣,她眼眶通红,眼底有些异样的情绪,看着许卿歌。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是要帮她!她杀了人,杀了人啊!”
四句质问,四句大差不差的质问响彻回荡起来。
我听见我身前的这人他说:“事情没有盖棺定论,连法官都没有判决处刑的事情,林兮颜你不要血口喷人。”
林兮颜仰头看着他,眼底情绪混乱。
“事发地除了我父亲就只有她,许卿歌你告诉我,我怎么冤枉她了!”
她看着我,那双眼睛好像地狱里来的恶鬼一样索命:“我不会放过她。”
许卿歌示意来保镖把林兮颜拉向一侧,而他护着我继续往车那边走去。
“安—雀—儿—!”
身后一声怒喊,我回头望去,一道黑影闪过,锐利的寒光几乎刺痛我的眼睛,我推开许卿歌,身子朝外,直挺挺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顺着我推他的手又反抓着我借力,把我推倒过去,膝盖刺痛的让我眼泪直流。
可当下刺痛着耳朵的是,刀尖刺穿血肉的声音,我恍的瞪大了眼睛,血,在他的胸膛蔓延开来,我看到他那身躯轰然倒塌,顾不得一切的我,奋力朝他奔去,在粉碎的那一刻,同他一起摔倒在地上。
耳朵轰鸣开来,保镖挡住涌上来的记者,挡住他们的拍摄。
我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是蒙了一层水透过来的一样。
“安小姐!”
“安小姐!!”
有人喊了我两声,我抬头看到了保镖汗急的表情,他说:“带许先生离开这里,去找史密斯!”
嘈杂的各色声音终于恢复,我身下那人闭着眼就好像安睡过去一样,我搬动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的手搭载我的肩头,往保镖给我们死命护住的那条路走去。
车子在接到我们时立刻发动,那群记者追着车子跑了好一段路,直到追不上才放弃,我收回视线,把目光放在怀里人的身上。
我不知道他哪里中刀了,我也不太敢动弹害怕一不小心就扩大他的伤势。因此只能保持着手臂压在他身下的姿势,此刻已经毫无知觉。
“安小姐…”
司机老马透过后视镜喊我,他不可能没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而看到昏迷不醒的许卿歌,也猜到不少。
故此他沉稳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安小姐,我们要去哪…?”
我平复着呼吸,目色微沉。
“史密斯,去找史密斯!”
老马加大马力,车子熟练的拐了个弯然后全速前进。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一段时间,然后拐弯下了高速在山野林间驶过,最终在一栋四合院别墅停下。
门外史密斯已经焦急候着很久,一看到车子他立刻过来帮着我把许卿歌抬下去放在准备好的担架上,助理把许卿歌往别墅里抬。
注意到我迟迟未动,史密斯本去而复返他问我:“安小姐?”
我搬动了下僵硬的腿,也下了车。
史密斯没多说什么,走在我前头跑着进去。
许卿歌被推入史密斯的手术室里,我坐在柔软无比的沙发上,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一颗心。
老马走了过来,我起身。
“安小姐,这些是这段时间许先生帮你寻来的证据,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就、”
那份牛皮纸袋轻飘飘的,我接下。
“安小姐,我还得回去,许先生就交给你了。”
老马留下这句话,就开着车子离开了史密斯的别墅。整个别墅大厅,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打开那份牛皮纸袋。
里面是根据现场的所有生物痕迹分析检验的报告,除却现场应有的东西,检测出来一项不属于那里的成分。
视线往下,落定在成分分析上。
根据死者衣物上提取到的成分分析,是为火药残留。
所以,这并不是我的幻觉。我也没有精神失常。我所见到W,和他举枪射杀成功都是真的,可为什么成功身上的伤会变成刀伤?枪伤和刀伤本质上,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且其造成的伤口和痕迹,都不一样。
可是这份分析检测上却又明确的检查出来,有火药残留,说明那人是真的开枪的了,那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