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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旧隐归何处

    “燕山的十四年像梦一样,既迅捷又缥缈”。锦川看着竹院外轻盈的飞雪,拖着厚重的大氅,仔细的感受雪落在阶上的静谧感。原来啊,十四载光阴已经过去了,转眼已到了二十三岁了。

    京中这么大的男儿怕是早已议亲,与家族择中之人相约白头到老的约定。可他不行,从阿吱变为锦川时的那一刻起,他便注定孑然了却残生了。

    “咳咳“他咳得更严重了。一到冬季,他体内经年累月的毒素便开始躁动,整日扰得他不得安宁。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彻底变成一个废人了吧,他在心底里自嘲的想。

    “废人便废人吧,废人也好,至少没人再逼他了。至于这世俗的枷锁呵,又能耐一个死人如何呢?”他这样想,心境不免也开阔些,可这迷茫的前路,终究让他有些睁不开眼。故而压下心中那纷杂的念头,默默的打坐了起来。

    虽在红尘俗世,但不免清净向佛。

    可这素白之境竟让人生出几分诡异之感来,按理来说,往常像这样一个倾力培养的药罐子,院内院外恨不得安插无数人来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再不济,也会安排好小厮随从才是。

    可今日,安静的出奇。

    哦,原来今日是颜夕的生辰,各院都赶过去凑热闹了。原来最近接踵而至的事宜打乱了阵脚,竟把最重的事忘了。

    锦川摇了摇头。

    不会忘,怎么会忘,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准备了一年,一年又一年,没有止息过啊。他手巧,心思又细腻活络,这一次送她一对小木雕,男生明显比女生高大一些,却侧着脸低头看着身旁的小女孩,显得成熟稳重;女生笑眯眯的,戴着一顶虎头帽,露着两颗亮晶晶的小虎牙,与苏锦川就这样对视着。

    从雕刻到上色,每一处细节锦川都没有放过。就连她惯常用的锦带,都一比一复刻了出来。

    只可惜,他没机会亲手送给她了。

    可是他又觉得这样也挺好,若真是见了她,递到她手里,他怕是走不了了。

    释青来了,他看到里面他已经收拾好的行囊,心下了然。拍了拍下衣的灰生,说:“公子,马车套好,可以启程了。”

    苏锦川点了点头,慢慢坐起了身,手中捧着一暖炉,将捂在心口处很久的那一封信,压在了那两个小木雕之下。

    释青看到了不免有些心疼,这些年来他奉命看顾苏锦州,早已将他看作生命中的家人,他那些暗藏在心中无处宣泄的情感,让释青看了既无奈又心疼。

    释青深深的看着面前这个满脸筹谋、深不可测的幕僚,早已不是那两个小孩的模样了。原来,十四年的旧隐蛰伏,一朝出山,定是要扬名立万的。那这过去的光阴,又要付诸哪般呢?

    “苏锦川,你究竟是在回忆过去的你,还是要困住现在的你?”释青不知道,却也只敢在内心分辨盘算。面前这个冷峻的青年只让他说出一句话:“颜小姐今日生辰,您不去看看吗?”

    想到颜夕,他严肃的面容上才勉强裂出一丝温柔的微光。

    看着桌上稚气未脱的小人,他离入了三日前的回忆。那一夜,就和他上山那一夜一样冷,燕山终于等来了它真正的主人--九皇子。

    他拥有真正上位者的霸气,坐在那主位上,头也不抬的撇着茶碗里小蝶亲手泡的那碗茶里,表面上压根不存在的茶沫。终而也只是撇了几下,又将那茶碗放回到桌上,什么也没喝。

    后来听三师傅说,九皇子这些年变了很多,他原先虽说中了很严重的毒,但一直是天真快乐的孩子心性,到底没有参加到皇子夺嫡的纷争中去。

    自从他哥哥太子身故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阴鸷的很。听说还因为一个女人跟她母妃闹的很僵。这么些年,五师傅一直来往于皇子府和燕山,虽然帮他将毒清了些,但看他面上黑沉沉的,倒像是病得更重了。

    锦川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平时那样的淡然,他略带紧张的窘迫放松了对方的警惕和压迫,九皇子收了收自己的威严,堂内气氛略轻松了些。但是看着周围垂着头不敢多言的几位师傅,想来,今日是没有那么轻松了。

    果然,不等他低头请安,对方便先发制人了。

    ”你,就是苏锦川?“他微掀眼皮的凛然,在三师傅看来,真与那德妃一模一样。

    世人皆说,太子品行纯良,与他那仁善的母妃就像那后宫中的一股清流。可三师傅却觉得,太子虽形似,但主要由前朝内阁,少师徐弋以及辅读团亲自培养,仁善有礼,与他那个狠毒的母妃完全不是一道的人。

    苏锦川不确定来人的目的,只好先跪下作卑微状,心下对他的身份已有了七八分的猜测。

    他一叩头,作揖道:“小人苏锦川,见过殿下。”

    此人虽穿着简易但气度不凡,虽配饰朴素但那玉冠却也价值不菲,若不是皇亲贵胄的九皇子,确实也说不过去了。

    九皇子听到他的话,笑了一下:“呵,真是个聪明人,师傅们栽培得好啊。收拾收拾,准备下山吧。入了庙堂,自有你大展拳脚的时候。”

    一瞬间如坠冰窖,苏锦州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快,如此突然。几乎是在一瞬,苏锦川定了定神,才再次叩谢道:“谢殿下开恩,小人定拼尽所学,以报殿下知遇之恩!”说完跪地连磕三个响头。

    这一幕落在三师傅眼里着实有些不忍,她也是穷苦人家出身,那毕竟是她看到大的孩子,那些雍容华贵的上位者哪怕是给锦川一个试药的机会,都像是上天给予的恩赐啊!

    但她不敢言,直到九皇子话锋一转道:“听说山中还有一位女弟子,她在何处,为何不与你一同过来?”听完这话,在场众人立刻紧绷了起来,面面相觑才知此事有多不妥当。

    三师傅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答道:“禀殿下,颜小姐年纪尚小还未出阔,学艺尚且不精,我们决定待她一年及笄过后,再让她下山为殿下效力。”

    九皇子本也没有过多在意颜夕,便点了一下头表示知晓了。

    看他不再追究颜夕未亲身到场的失礼,众人的心便又收了回去。毕竟,五麓书院的生死存亡如今都捏在他的手上了。

    此时见他心情有所好转,大师傅怯怯开口道:“锦川经世之才,纵横谋略、君子六艺样样精通。三日后老夫会派车将他送至殿下的府邸,德妃娘娘答应我们的条件,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九皇子内心冷冷的笑道:“老奸巨猾的狐狸,事情办完,要完好处怕不是要准备跑路了,都是被母妃拴在一条船上的蚂虾,谁又能先下了船呢?

    他抬眼,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大师傅这谄媚的模样,随后又紧盯着大师傅的眼睛道:“五麓书院交到你的手上,早晚要亡,到时候可千万要顾好你自己啊。你放心,答应给你们书院的尊荣名号,一个都不会少。”言罢,起身大步流星的就向外走去了。

    众人齐声作揖,向他拜别。

    九皇子走后,众人头上的阴霾才散了散。锦川转头看到师傅们面上难看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先告退了。

    “弟子先行回房收拾行装,在此与师傅们作别。”拱手一作揖,全了师生之仪。

    大师傅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直到合上门帘的那一刻,他才清楚听到茶碗落地破碎的声音。

    “如此着急,不怕他们卸磨杀驴吗?!”

    “我也是为了书院,我是个老人,若是见不到书院重见天日,我死都不会瞑目!”

    “老三也是为书院筹谋,大哥你何必如此?”

    “老三是半路出家偷的机关秘术,老四是前朝遗孤,老五一直在外学习医术,你们哪一个比得过我对书院的感情!书院当年有多辉煌你们看到过吗?若是九皇子不肯答应我们的要求,就算他登上那个位置,我也要把他拉下来!”

    “老五不是鬼手吗?他当年去游历回来习得这一身医术,总有办法拿捏一个病恹恹的皇子吧!“

    里面的讨论声不绝于耳,锦川不想听这些无谓的争斗了,说白了,都是利益驱使,人心不古罢了。

    可他一回头,乍然看到的一幕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九皇子?他竟没走,他什么的候出现在他身后的,刚刚那些话他又听去了几分。

    锦川不敢赌,面上强装镇定就要跪下来磕头谢罪,谁知腿弯到一半,九皇子就一把把他扶起,二人眼波流转,相对而视。锦川觉得,此时卸下伪装的他,才是那个真的他,一个不需要多少严厉,但面慈心善的皇子。

    九皇子笑了笑,低声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随后便随暗卫隐到黑暗中去了。

    时至今日,苏锦川也依旧没有缓过神来。如此大的震撼他只受过两次,一次是颜夕辩经,一次便是九皇名对他说辛苦。

    为什么呢?他那样的人,天下间有什么值得他屈驾就访,有什么值得他道一句辛苦的呢?明明是他,救他逃离火坑的。

    如果这是他收买人心,让他甘愿留在他身边当一辈子谋士和药人的手段,那锦川也认了。

    攻人攻心,不攻自破。

    看了桌上的那两尊木雕,他再无留恋,回了释青一句:“不看了,抓紧时间上路吧。”便拿着那一小包行囊匆匆离去了。只留下释青在原地“唉”了一声,便断了此生与竹院的缘分了。

    颜夕这边过生辰高兴的不行,但眼皮却直突突。直觉告诉她今天恐怕有大事发生。

    环顾了梅院一圈,宾客们都热闹喜庆的模样,就连平时苛责她的大师傅都有些吃醉了酒,乐呵呵的宴饮,仿佛一切都很和乐的样子。

    但是不对,她想等来的人,没有来。可他若不来,这言笑之晏,又与谁言?

    她连忙放下了酒杯,推拒掉一拨又一拨来敬她酒的人,穿越层层人群一路小跑来到了竹园。

    刚踏进院门一步,她便发现了此地的冷清,门前的积雪无人洒扫吗?这院里怎么一点人气都没有?

    她暗道不好,难道小师兄发病了?从前看他发病几乎痛不欲生,思及此颜夕一个箭步就

    冲了进去。

    没有人。椅子上,桌案前,暖塌上都没有。柜子中的衣物,早已干干净净,人去楼空了。

    方看到桌上的木雕和信,他才明白了他的行径,原是不苦而别啊。

    呵,她信手便撕开了那信件,结尾确是他的亲印没错。

    “颜夕,我已学成下山,这些年你于我的照顾我皆铭记于心,可惜无报答之日了。愿君安好,勿念。  苏锦川”

    “呵,那这些年我们经历的这些,又算什么呢?苏锦川,你敢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真的没有我的位置吗?”颜夕不愿相信,前前后后翻了几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不信、不信啊。怎么会呢,怎么会?

    等来年,对,来年桃花开得时候,川禾便显形了对不对?里面肯定藏着他不告而别的秘密,他定然有自己的苦衷。颜夕只能这样自我安慰,聊以自伤这被抛弃的滋味。

    从此,她不爱冬天了。冬季纷雪一场白,抹去了她今生唯一的爱恋。

    锦川走的时候,听到了里间的鞭炮声和欢笑声,他感觉自己快走不掉了。

    也许未来不远处他谈及往事,谈起那年桃花树下的芬芳,谈起桑干河上摇曳的格桑花,想起四月初八的那个夜晚,他会笑着对自己说,原来年少时的那一场怦然心动,恰弥补了他曾经最缺乏也最渴望的爱。

    十四旧隐归何处?无他,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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