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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沈家

    秋雨如刀,割在脸上,混着血沫,一寸寸往骨缝里钻。

    我跪在宫门前的石阶上,双手反绑于身后,粗麻绳勒进腕骨,血早已流干,只剩一道道紫黑的淤痕。

    断头台前,父亲许烈披甲未解,铁甲染血,须发皆张。他被按跪时仍昂首,喉中滚出一声怒吼:“忠骨蒙尘,天理何在!”话音未落,刀光一闪,头颅滚入血泥,双目犹自圆睁。

    母亲就在他身后,白绫绕颈,撞柱而亡。幼弟被拖出时哭声凄厉,却在刀起前戛然而止——有人捂死了他。

    我眼睁睁看着族人头颅一颗颗落地,滚进雨水中,像熟透的果子,啪嗒作响。

    沈老太爷立于宫门高台,手持佛珠,口诵“阿弥陀佛”,声如古井无波。他每念一句,便有一颗人头落地。

    我咬破舌尖,腥甜涌上喉头,神志未散。腕间藏着一片碎瓷,是昨夜狱中磨断草席时藏下的。我借着雨水滑动双臂,一点一点,将绳索在瓷片上来回磨动。

    三刻已至。

    刀斧手提刀向我走来,脚步沉如铁。

    就在他抬刀刹那,绳断。

    我猛然抬头,直视宫门之上那道朱漆大门,嘶声吼出最后一句:“我许知澜若不死,必令尔等血债血偿!

    我嘶吼出声,声音撕裂雨幕。血从嘴角溢出,不知是咬破了舌,还是内腑已碎。

    最后一刻,我看见宫门内一道玄影疾奔而来,却被侍卫拦下。那人抬手,似要撕开雨幕,却终究迟了。

    话音一落,颈间一凉,血溅朱门,如红梅怒绽。

    意识坠入黑暗。

    无光,无风,无声。

    唯有记忆如潮水倒灌——父亲披甲点兵,母亲抚琴教我识字,乳母抱着幼弟在廊下哄笑,老仆在马场教我骑射……一幕幕碎裂,又重组,再碎裂。

    痛。

    左耳后一道细痕,隐隐灼烧,似有血从旧伤处渗出。

    不知过了多久,呼吸一滞,胸口猛地一缩,仿佛被人从深水里捞起,狠狠砸回人间。

    再睁眼时,铜炉香袅,沉水微燃。

    雕花床顶垂着素纱帐,窗外竹影婆娑,风穿回廊,带起一串玉铃轻响。

    我躺在软榻上,身下是云缎被衾,手背贴着冰凉的脉枕。一名青衣婢女正伏在案前整理药方,听见动静,慌忙转身。

    “小姐醒了?”她快步上前,眼圈微红,“可吓死奴婢了!昏迷三日,太医都束手无策,老太爷昨夜守到三更才走。”

    我未应声,只觉胸口闷痛,呼吸滞涩,仿佛这具身子本不该活着。我缓缓抬手,指尖颤抖,抚上左耳后,那道细如发丝的旧疤,仍在。

    我闭了闭眼,不是梦,不是魂归地府。

    我……活了。

    可这不是我的身。

    我撑起身子,婢女忙扶,我顺势瞥见铜镜。镜中女子眉目清冽,肤色如雪,与我前世容貌九分相似,唯衣饰华贵,发间嵌着一支点翠凤钗,非许家风格。床畔挂的衣裙是鸦青色,素净却不失贵气,袖口绣银线云纹。

    这是沈家嫡女的装束。

    沈若瑶。

    我心头一震。

    沈家……沈老太爷……当朝太傅,五大世家之首,构陷许家的主谋之一。前世他亲手呈上伪造军情急报,坐实我父“通敌”之罪。皇帝震怒,九族尽诛。

    而此刻,我竟成了他的女儿!

    我垂下眼,掩住眸中寒光。手指掐入掌心,痛感清晰。这不是幻觉。

    婢女端药进来时,我已垂手坐在榻边,鸦青袖口滑落半寸,露出一截苍白手腕。她不敢多看,只将药碗放在案上,低声道:“小姐可要喝药?凉了伤身。”

    我轻轻颔首,接过碗,药气扑鼻,苦中带涩。我小口啜饮,目光却落在她袖口磨出的毛边,青布虽旧,针脚却细密,是府中老嬷亲手缝的样式。

    “老太爷昨夜守到三更?”我问,声音微哑,像久未开口。

    “是。”她替我理着衾角,“老爷回来便直奔您房中,见您昏睡不醒,砸了茶盏,还命人去请国师。裴家、谢家几位大人也来了,说您命格贵重,怕是冲撞了什么。”

    我搁下药碗,瓷底轻碰案面,发出一声脆响。

    “冲撞?”我抬眼,“可说了什么?”

    她摇头:“只听国师念了几句‘天机隐现,命轮将转’,便被老爷请了出去。后来……”她顿了顿,似在斟酌,“后来老爷在书房与裴太尉议事,奴婢送茶时,听见他们提了许将军。”

    我指尖一紧。

    “说什么?”

    “说他私通北境,已有密信为证。”她压低声音,“五府都在商议,要联名上本。”

    我垂眸,盯着药碗里残余的黑汁,倒影中我的眼睛没有波动。

    五府——沈、裴、谢、萧、韩。五大世家,联手构陷。此刻尚未动手,却已密议成局。

    我尚有六个月。

    “父亲近来,常进宫?”我轻声问。

    “突厥使臣前日入京,老爷连着三夜宿在政事堂。”她答,“今早回来时,脸色极沉,连二少爷请安都未见。”

    我缓缓点头,似不经意:“我听说……许将军近日在练兵?”

    “是。”她答得自然,“三日前还在校场操演铁骑,陛下还赏了酒。”

    我心头微松。

    许家尚在,父尚在,尚未被囚。

    我未晚。

    我让她退下。

    独自坐在榻上,窗外雨声渐歇,日影西斜。

    左耳后的疤,隐隐作痛。

    我记得那日的每一滴血,每一句遗言,每一道刀光。父亲临刑前瞪着宫门,吼的是“天理何在”;母亲撞柱前,最后看的是我;幼弟死时,手里还攥着我给他的木马。

    他们不信我会活。

    可我活了。

    我不知为何魂不散,不知为何入轮回,更不知这具身子原主为何昏迷。但我知道,我未死,便是天意未绝。

    许家九族三百七十六口,血不能白流。

    沈老太爷、裴世子、谢尚书、萧阁老、韩太医……你们联手构陷忠良,毁我家园,诛我亲族,辱我门楣。

    如今,我回来了。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将军之女。

    我是沈若瑶,是你们捧在掌心的嫡女,是你们口中“温婉守礼,堪为国母”的贵女。

    我会笑着与你们同席,敬茶,问安。

    我会听着你们密谋,点头,附和。

    我会看着你们,一步步,把许家推向深渊,然后,亲手,把你们拖进地狱。

    我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袖中暗藏的短刃。

    冰冷。

    锋利。

    一如我心。

    天色渐暗,暮鼓响起。

    我闭目静坐,任记忆如潮水冲刷。刑场的雨,母亲的笑,父亲的头颅,幼弟的哭声……还有那一道玄影,在宫门外嘶吼着我的名字,却被侍卫死死拦住。

    那人……是谁?

    我记不清脸,只记得他左手少了一截小指。

    心头忽然一刺,像被什么勾了一下。

    夜风穿窗,吹得烛焰一斜,我抬手护住火苗,袖中短刃贴着小臂,冰凉如骨。

    三更未到,我披衣起身。

    婢女早已睡熟,我未惊动她,只取了案上一盏小灯,推门而出。回廊静寂,石阶微凉,月光被云遮了大半,只余一线银灰洒在青砖上。我走得极缓,裙裾不扬,脚步无声,像原主惯常那般,因体弱而步步谨慎。

    书房在东院深处,须过两道垂花门。我一路未遇巡夜,只在第二道门前听见人语。

    “老太爷说了,今夜任何人不得近书房十步内。”是守卫的声音,低而冷。

    “为何?”另一人问。

    “上头吩咐,不得多问。”

    我立时退入廊柱阴影,灯焰微晃,我迅速低头,借发丝遮住半面。两人走近,玄甲映着微光,腰间佩刀未出鞘,却已显杀气。他们停在书房外,分立两侧,不动如石。

    我屏息,后背贴着冰凉柱身。

    书房窗纸透不出光,门紧闭,门环黑沉。可越是如此,越显异常。

    沈老太爷素来秉烛至深夜,今夜却无灯?且严令禁人靠近?

    必有密事。

    我缓缓后退,一步,再一步,直至转过回廊,才悄然熄了灯,借竹影掩身,退回西院。

    回房后,我未即睡,只坐于案前,取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三行字:

    突厥使臣入京

    五府密议联名

    书房禁令

    写罢,我吹熄灯芯,纸片在黑暗中浮了一瞬,随即被我投入砚台,墨汁浸透,字迹模糊。

    我躺回榻上,闭眼。

    这具身子确实娇弱,走这一遭,额角已渗冷汗,呼吸微促。可我不能病,不能倒。沈若瑶若再晕厥,必引太医详查,脉案一出,便难再藏。

    我需稳,需静,需如藤蔓攀墙,无声而上。

    次日晨,婢女端来漱口银盆,我照例问起父亲行踪。

    “老爷一早入宫了。”她答,“听说陛下召见五府家主,商议边关军务。”

    我颔首,不动声色。

    五府同召?时机太巧。突厥使臣刚至,许家尚未出事,皇帝却急召五大世家议军务,分明是他们联手施压,逼陛下动手。

    我起身梳洗,婢女为我绾发,铜镜中,我面容苍白,眉目低垂,一如往日温顺。

    “小姐今日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她问。

    “去。”我道,“顺道去书房,取《女则》来读。”

    她一怔:“可……老爷不是交代,近日书房不许人进?”

    我轻叹:“我夜不能寐,心绪不宁,只想读几页静心。父亲若责,我自担着。”

    她不敢违,只得应下。

    我换衣,鸦青裙裾曳地,袖中短刃贴臂而藏。

    行至东院,守卫果然拦下。

    “小姐,老爷有令,书房不得擅入。”

    我抬眸,声音柔弱:“我只取一本《女则》,不扰文书。父亲若怪,我自去认错。”

    守卫迟疑,终是放行,却派一人随我入内。

    书房陈设如常,书架林立,案上堆着奏折副本,砚台未干,墨迹尚新。

    我缓步走向东侧书架,指尖掠过书脊,目光却扫向案头,一份密函半掩于公文下,封口未贴,似匆忙收起。

    我佯装取书,侧身遮挡随从视线,右手探出,指尖刚触到函角。

    门外忽传脚步声,沉稳有力。

    我立时缩手,取下《女则》,转身时已换作柔顺神情。

    沈老太爷踏入书房,玄袍未换,眉宇间透着倦色,见我在此,微怔。

    “瑶儿?”他声音低沉,“你怎来了?”

    “女儿夜来难眠,想取书静心。”我低头,“惊扰父亲,是女儿不孝。”

    他目光扫过案上公文,又落在我手中书册,片刻,缓道:“既来了,便坐罢。你身子未稳,莫要久立。”

    我谢过,坐于下首。

    他未赶我走,却也不语,只提笔批阅文书,笔尖沙沙,如蚕食叶。我垂首翻书,余光却紧盯他案上,那封密函已被他抽入袖中。

    良久,他搁笔,抬眼看向我:“昨夜……可还做噩梦?”

    我心头一紧。

    他竟知我提过噩梦?

    “女儿愚钝,说了荒唐话,惊了婢女。”我低声道,“许将军忠良,怎会……”

    “是。”他打断,语气平静,“许家世代忠烈,陛下倚重。然国事如棋,一步错,满盘皆危。你不必多思。”

    我垂眸:“女儿不懂朝政,只愿天下太平。”

    他凝视我片刻,忽道:“你自小聪慧,若为男儿,当可入政事堂。”

    我指尖微颤,面上却只露羞怯:“父亲谬赞,女儿只求安守闺训。”

    他未再言,只挥手:“回吧,好生将养。”

    我起身告退,行至门边,忽听他道:“瑶儿。”

    我回首。

    “夜里莫要乱走。”他目光深邃,“府中不净,恐伤了你。”

    我心头一凛。

    他知我夜探?

    还是……仅是警告?

    我低头应是,退出书房。

    回廊上,日光斜照,我一步步走着,袖中短刃贴着皮肤,冷得发麻。

    他已起疑。

    可我不惧。

    我本就不该是沈若瑶。

    因为真正的沈若瑶,不会问许家,不会夜起,不会对书房有半分好奇。

    而我,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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