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凰失恋

    …

    几日后,东宫,承恩殿外。桃枝灼灼,多的是含苞欲放。地上凋落点缀的轻薄粉瓣儿,却早已铺了薄薄一层残粉。

    绛色罗裙掠过青石小径,知凰还是来了。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暗诫只是来看看,并非找茬。

    殿外桃树下,一抹窈窕的红色身影正在仰头赏花,正是那日的舞姬,花千霜。

    阳光透过花枝,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女子侧颜精致,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知凰放缓脚步走近,刻意摩擦出些许声响。

    花千霜警觉回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讶异,随即规规矩矩地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姿态倒是挑不出错处。

    知凰在她面前站定,不着痕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便是万寿节上主舞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奴婢花千霜。”

    “花千霜……”知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平淡,“抬起头来。”

    花千霜依言抬头,目光不卑不亢。

    知凰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谄媚或心虚来。

    却只看到一片清澈,深处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这让她原本准备好的诘问,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

    移开视线,知凰看向枝头的桃瓣:“东宫的桃花,开得倒是比别处更盛些。”

    “看来,你在此处,过得颇为惬意?”

    花千霜心中警铃微作,谨慎答道:“承蒙太子殿下不弃,奴婢有幸在东宫当差,只尽心做好本分,不敢懈怠。”

    “本分?”

    知凰轻笑一声,“伺候太子殿下,确实是个‘好本分’……只是,这东宫规矩重,不比你在舞坊自在。”

    “有些不该有的心思,最好收一收。否则……”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向花千霜,带着淡淡的威压,“只怕这东宫,也护不住你。”

    这话已是十足的警告,比直接挥鞭子,要符合她骄傲的郡主身份得多。

    花千霜垂下眼帘:“奴婢谨记郡主教诲。”

    此时,殿内传来些许动静,似是太子要出来了。

    知凰瞥向殿门方向,又深深看了花千霜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侍女离开了。

    她的背影依旧骄傲,步态却比来时似乎沉重了几分。

    知凰并未得到预想中撕破脸皮的快感,反而因为花千霜那份看似柔顺,实则不透风的应对……以及自己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烦乱,更加郁结于心。

    …

    三更梆子敲过,夜寂如水,本是京城第一酒楼,花间酒只剩寥寥几桌。

    整日的心绪难平着实闹心,知凰索性点了壶烈性梨花白。

    她酒量其实一般,几杯下肚,眼前便有些朦胧。

    想起表哥的清冷,想起那舞姬的身影,更想起褚临那双总带着温意和……些许她看不懂情绪的眼睛。

    为什么偏偏是表哥?为什么褚临哥哥要对她那么好?

    她越想越乱,干脆自斟自饮。一道略显轻浮的声音响起:

    “知妹妹怎一人在此喝闷酒?可是有烦心事儿?倒不如说与姜哥哥听听?”

    知凰醉眼朦胧抬头,认出是荆州牧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姜罗,身边还跟着几个纨绔。

    她心下厌烦,懒得理会,反手一鞭子抽在旁边空桌上。

    “啪”的一声脆响,以示警告。

    店小二见状,苦着脸过来劝。

    姜罗身边的小弟还在叫嚣,突然被一道温润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要拆褚某的店,问过主人了吗?”

    褚临接到掌柜急报,立刻赶了过来。

    他一眼便看到醉意醺然,神色郁沉的知凰,再看旁边满是猥琐的姜罗。

    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几步上前,无视了姜罗等人,俯身看向知凰,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心疼和担忧:“阿凰,怎么喝这么多?”

    知凰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眼神迷茫又带着一丝委屈:“褚临哥哥……你来了……”

    褚临心中微软,叹了口气,小心地将她打横抱起,对着姜罗等人冷冷丢下一句:“姜公子,请自便。”

    便抱着知凰转身下楼。

    马车轱辘,轻轻摇晃,知凰安静靠在褚临怀里。

    鼻尖是他身上清雅的墨香,混着淡淡酒气,竟让她生出几分安心感。她忽觉得,自己的某些执着,或许真的错了。

    “褚临哥哥……”她声音很轻,带着醉后的软糯,“我是不是很傻?”

    褚临低头,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尖像是被羽毛拂过,柔声道:“不傻。我的阿凰,只是太重情。”

    “可是……我好累啊……”她喃喃着,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寻找更舒适的姿势。

    这个无意识的依赖动作,褚临浑身一僵,心底压抑多年的情感几乎要决堤。

    他手臂微微收紧,最终却只是极尽克制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累了就歇一歇。”他声音低哑,“我一直在。”

    知凰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只是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或许,她该试着看看身边的人了。

    马车在将军府前停下,怀中知凰已经睡熟。

    褚临小心翼翼将她抱回飞凰院,交给她的贴身侍女兰秋,细细叮嘱了醒酒汤等事宜。

    站在廊下,他望着知凰闺房的窗户,久久没有离开。

    有些坚冰,需要慢慢融化……而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翌日清晨,知凰宿醉醒来,头还有些微痛。

    侍女兰秋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笑嘻嘻地说:“郡主,您昨晚可是褚公子送回来的呢。

    褚公子在院里等了您好一会儿才走,临走还嘱咐奴婢们好好照顾您。”

    知凰对着铜镜。镜中的她,眉眼间残留着一丝倦怠,还有自己未曾察觉的柔和。

    她有些发怔。

    梳妆完毕走出房门,果见褚临一袭青衫,坐在院中石桌旁独自摆棋。晨光落在他身上,宁谧美好。

    见她出来,褚临抬头,目光温润:“阿凰醒了?头可还疼?”

    知凰过去坐下,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忽然道:“褚临哥哥,谢谢你。”

    你的陪伴,包容……还有看透我的狼狈,却依旧守护我的骄傲。

    褚临执棋之手微微一顿,随即笑意染上眼底:“傻话。”

    看着他,知凰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渐渐清晰。

    或许,真该放下对表哥的执念,试着去看清身边一直默默守护她的人了。

    至于那个舞姬花千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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