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那条巷子的。
她只记得,当那个男人用一种近乎于恩赐的、戏谑的眼神放她走时,她愣了足足有好几秒。然后,求生的本能才终于压倒了那灭顶的恐惧,驱使着她,踉踉跄跄地,冲向了巷口那片象征着人间烟火的光明。
她跑得那么快,那么慌不择路,仿佛身后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洪水猛兽。
而他,就是那头猛兽。
直到温暖的、充满了人间喧嚣的空气重新将她包裹,直到她汇入川流不息的人群,她才敢回头,飞快地,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还站在原地,没有动,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双手插在裤袋里,像一尊融入了黑夜的、优雅而危险的雕塑。巷口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目光,像一张无形的、带着黏腻感的网,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依旧让她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林栖猛地转回头,再也不敢看,用尽全身的力气,消失在了街角的喧嚣里。
回到家里,“砰”的一声甩上门,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挣脱她的胸膛。她甚至神经质地把所有的锁都反锁了一遍,拉上了全部的窗帘,才敢大口喘气,任由那压抑了一路的、恐惧的泪水,决堤而出。
她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那个男人的眼神,他身上的味道,他那带着薄茧的、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皮肤时的触感……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反复地,在她脑海里上演。
她想报警。
可她能说什么?说她被一个陌生男人强吻了?警察会受理吗?就算受理了,她连那个男人叫什么,长什么样,都描述不清。最重要的是,他最后那句“看看你,能不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像一句最恶毒的诅咒,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那一夜,她抱着膝盖,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还没来得及完全驱散这座城市的阴霾,沈砚刚结束一场通宵的牌局,正靠在顶层公寓那张视野开阔的真皮沙发上闭目养神。落地窗外,整座城市如同一头匍匐在他脚下的巨兽,安静而顺从。
这时,手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
他没睁眼,只是懒洋洋地接起。
“说。”
电话那头是他最得力的手下阿诚,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请示。
“砚哥,您昨晚遇到的那个……林小姐,今天一早,去警署报案了。”
沈砚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一抹弧度,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被打扰的愠怒,反而闪烁着一点被点燃的、饶有兴致的幽光。
“哦?”他轻笑出声,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她说什么了?”
“就说……在巷子里被陌生男人骚扰、强吻了。很常规的骚扰案件,没提别的。”阿诚顿了顿,补充道,“因为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警署那边只是按流程备了个案,说会加强巡逻。我们的人已经和那边的负责人打过招呼了,这个案子不会有任何人再跟进。您看……需要处理一下林小姐那边吗?”
处理?多没意思的词。
沈砚的脑海里,浮现出她昨晚哭着保证“不报警”的样子,又想到她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拨通了电话。这只受惊的小鸟,在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后,还是会笨拙地试图用她认知里最厉害的武器来保护自己。虽然那武器在他看来,脆弱得像一张纸。
“不用。”他淡淡地开口,修长的指尖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轻轻敲击着,“让她去。小孩子做了噩梦,总要找个大人哭诉一下才能睡得安稳。”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和不容置喙的命令。
“看好她,别让她出任何意外。也别让任何不长眼的东西,在她报警之后去找她的麻烦。”
“记住,她是我的。”
挂掉电话,沈砚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苏醒中的城市。阳光刺破云层,为鳞次栉比的高楼镀上了一层金边。
报警?天真得可爱。
你以为那是你的保护伞,却不知道,那张网的提线人,正是我。
他转身,朝着与昨晚相反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一边走,一边重新拨通了阿诚的电话。
“查个人。”
“幼儿园老师,叫林栖。”
“我要她全部的资料,从出生到现在,越详细越好。包括她每天的行动路线,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所有的一切。”
他顿了顿,想起了她那双被泪水洗过后,惊恐又清澈的眼睛。
“……记住,别吓到她。”
游戏才刚刚开始,我的小东西。怎么能这么快就让我的新玩具,被吓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