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林栖一个人,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僵硬地站在公寓楼下。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让她那因为恐惧而冰冷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我们老板说……他不喜欢看到您哭。”
那句平稳得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却像一道最恶毒的魔咒,在她耳边反复地、清晰地回响。
老板……
原来,那个变态,是他的老板。原来,今天发生的一切,从街头那两个恰到好处出现的小混混,到这个沉稳可靠、前来解围的“好心人”,全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一场精心设计的戏剧。
一场,只为了告诉她一件事的戏剧——
她,无处可逃。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以为人群和光明是她最坚固的铠甲。却没想到,在那个男人眼中,这一切,都不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般的、可笑的把戏。他能轻易地在她平静的世界里掀起风浪,也能轻易地,扮演那个唯一的、前来拯救她的神明。
他不是在追求她,也不是在骚扰她。
他是在……驯养她。
用恐惧做鞭子,再用那致命的、虚假的温柔做糖果。他要将她这只渴望自由的野鸟,一点一点地,驯养成一只只懂得依赖主人的、笼中的金丝雀。
这个认知,比任何实质的伤害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没有开灯,只是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沙发上,将脸深深地埋进柔软的抱枕里,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隔绝这个让她感到无边绝望的世界。
可没用的。
那个男人的存在,已经像水银,无孔不入地,渗透了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从街道,到学校,再到……她的家门口。
她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这一夜,林栖又一次,彻夜无眠。
而她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彻底的、釜底抽薪式的入侵,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第二天下午,沈砚用三倍的价格,从原房主手里,买下了林栖楼上的那套公寓。所有的手续,一夜之间全部办妥。
他站在那间空荡荡的、还带着陌生气息的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前,能清晰地看到楼下那片属于社区花园的绿地。阿诚站在他身后,低声汇报:“砚哥,按照您的吩咐,家具和乐器晚上会运到。不会惊动任何人。”
沈砚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光是看着她,已经不够了。他要住到她的楼上,睡在她上一层的床上,走在她头顶的地板上。
他要让他的呼吸,他的音乐,他的气味,他的存在,成为她生活中如影随形的一部分。他要让她的“家”,不再是她的庇护所,而是他囚笼最内里、最核心的那个部分。
他要她每天晚上,听着他的脚步声才能入睡。他要她每天清晨,闻着他的气息才能出门。
他要她,林栖,无论睁眼还是闭眼,她的世界里,都只能有他。
当晚,深夜,万籁俱寂。
林栖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时,楼上,那个她确信一直空着的房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规律的声响。
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踱步。脚步声不重,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得如同敲在她的心脏上。她吓得瞬间坐了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脚步声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停下。她安慰自己是听错了,是其他楼层的声音。
但紧接着,一阵悠扬却又压抑的大提琴声,若有若无地,从天花板渗透了下来。那琴声低沉、醇厚,拉的并非什么名曲,只是一段缓慢而忧伤的旋律,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孤独与占有。
林栖从未听过楼上发出任何声音。那里已经空置了很久。而这种品味的大提琴……这种沉稳的脚步声……一个让她不敢深思的、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他……搬过来了?
这个念头,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她顶着更重的黑眼圈,精神恍惚。出门时,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那扇紧闭的门。一切如常,没有任何搬家的迹象。
可当你走在楼道里时,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香味钻入你的鼻腔。不是你任何一个邻居家的味道,那是一种……混合着高级烟草和冷冽檀香的、属于男性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和你那一晚,在巷子里闻到的,如出一辙。
林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扶着墙,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的世界,正在从外部,一点一点地,被他彻底侵蚀。他像水银,无孔不入。从她的街道,到她的学校,再到……她的家。
她最后的避难所,也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