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避难所,也沦陷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生了锈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林栖的灵魂深处,让她动弹不得。
接下来的几天,对林栖而言,无异于一场漫长的、无声的凌迟。
楼上那个男人,并没有再做出任何实质性的骚扰举动。他没有再派人送来那些华丽的、令人窒息的礼物,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他就那么安静地,存在于那片只隔着一层天花板的空间里,像一头沉默的、蛰伏的野兽,盘踞在他的巢穴里,用一种无形的方式,俯瞰着她的一切。
但这种“安静”,比任何实质的骚扰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她成了一个活在自己家里的囚犯。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会让她瞬间绷紧神经。她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去分辨楼上传来的声音——是椅子被拉动的轻响?还是他从书房走回客厅的脚步声?
那阵悠扬而压抑的大提琴声,总会在深夜里,毫无预兆地响起。那缓慢的、带着无尽占有欲的旋律,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让她在自己的床上,都辗转反侧,无法安睡。
而楼道里那股混合着高级烟草和冷冽檀香的气息,更是成了她每天出门时,必须经历的一场酷刑。那味道,像一个无声的宣告,提醒着她,她正活在他的领地里,呼吸着属于他的空气。
这种无形的压力,比任何实质的骚-扰都更让她寝食难安,几近崩溃。
周六的下午,为了不让自己彻底疯掉,林栖决定做一次大扫除来转移注意力。她戴上耳机,将音乐的音量调到最大,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隔绝楼上那个无处不在的存在。
当她在浴室里清理排水口时,一件不大不小,却足够烦人的事情发生了——排水口堵住了,污水开始慢慢地、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污垢,向上涌。她用尽了所有她知道的办法,依旧无济于事,反而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
她烦躁地扯下耳机,瘫坐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仅是对于这个堵住的下水道,更是对于她整个一团乱麻的、毫无希望的生活。
她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了一声压抑的、充满了疲惫和绝望的叹息。
就在这时,“叮咚”,门铃响了。
林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间,会是谁?
她不敢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猫眼前。外面站着的,是那个她只见过两次的、不苟言笑的男人——阿诚。
他今天没穿西装,只是一身简单的休闲服,手里,却提着一个专业的工具箱,和一袋印着强效管道疏通剂的纸袋。
林栖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会知道,她家的下水道堵了?
同一时间,楼上。
沈砚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军用级的超高灵敏度拾音器。刚才,她那一声充满烦躁和无力的叹息,清晰地、毫不失真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放下了设备,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阿诚的电话。
“下去。”他的声音,平淡得不带任何感情,“她家的浴室排水口堵了。带上工具。”
他就是要这样。
他要让她的所有喜怒哀乐,所有生活中的难题和困扰,都率先被他知晓。然后,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由他,为她提供唯一的、最精准的、她无法拒绝的解决方案。
他要让她慢慢习惯。习惯被他注视,习惯被他倾听,习惯被他安排好一切。
直到有一天,当你遇到麻烦时,第一个想到的,不再是报警,不再是求助他人,而是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你的天花板。
直到有一天,你心甘情愿地,对他敞开你的大门。
楼下,阿诚似乎知道林栖就在门后。他没有再按第二次门铃,只是对着门的方向,用一种平稳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开口,那音量不大,却刚好能让她在门内听得一清二楚。
“林小姐。”
“我们老板说,他不喜欢听到您叹气的声音。”
“您家的浴室排水口,是U型管道,普通的疏通剂没用。需要用碱性的溶解剂,再配合手动疏通器。”
他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残忍地,剖开了她所有的侥幸和伪装。原来,她连一声叹息的自由,都没有。
“请开门,我帮您处理好。”
阿诚顿了顿,传达了最后一句话,一句,让她彻底坠入冰窟的、最后的通牒。
“或者,您想让他,亲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