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亥时七刻。
谢时雨上下眼皮忍不住闭合,脑袋也开始昏沉。
赶走谢时逸,再把话本仔细放好,谢时雨躺在床榻上不消半刻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怀安寺里早早响起钟声。
庭院里也慢慢多了些扫地的僧人来回走动,小树枝做成的扫把扫在石板地上一唰一唰,声音嘶哑。
谢时雨听着屋外吵人的声音,皱着眉翻身拿被子遮过头顶。
终是隔绝不了屋外的声音,谢时雨不耐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屋外传来叩门声,如福的声音响起:“小姐,您醒了吗?大公子说您若醒了收拾好后去佛殿等他晨拜完便能回府了。”
“你进来吧。”谢时雨眼睛仍旧闭着,坐在床上缓神,有气无力道。
如福走进去把洗漱盆放好,一边拉着谢时雨坐好穿衣服扎头发,一边引导着谢时雨洗脸漱口。
谢时雨洗完脸也精神起来,睁开眼便问:“我哥去哪了?”
她根本没注意听如福在门外说的什么。
“大公子这会儿还在佛殿里晨拜呢,等小姐过去应该差不多结束可以回府了。”如福正给谢时雨的发髻戴上最后一个发簪。
穿戴完,谢时雨拿上话本慢悠悠地往佛殿走去。
一出门谢时雨望着对面大开着木门的屋子。
里面桌子上静静摆着昨夜她送过去的食盒。
“君玉殊呢?”谢时雨问道。
如福也瞧了眼那屋子:
“僧人说那小孩寅时不到七刻就已经走了,我去看过了,他把所有零嘴都带走上了,只留了个食盒。”
两人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谢时雨对无关紧要的人总是漠不关心的。
走了便走了,自己拿到手的秘籍才是最重要的。
佛殿内,谢时逸如同昨日般跪在蒲团垫子上,虔诚祈祷着。
谢时雨站在佛殿外静静望着佛殿内。
佛殿内巨大金身佛像端坐在主位,佛像圆大的双眼像是在盯着她又像是在看着所有在它面前的人。
她不喜欢来寺庙原因之一便是她觉得这些巨大佛像面目狰狞可怖。
明明是假人,眼神却如此有神甚至算得上怒目圆睁般盯着过来跪拜的所有人。
谢时雨越看佛像的双眼手心越冒汗。
好在不多时,谢时逸便站起身向她走来。
拜别住持后谢家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车马往皇城赶回,路过市井书摊。
谢时雨抬眼望着马车里唯二的人笑着提醒道:
“哥,昨夜不是说要把皇城市面所有《修仙秘籍》都买给我吗?”
谢时逸:“……这就买。”
谢时逸只能老老实实把所有《修仙秘籍》买下。
用的他自己的银钱。
要用府里的银钱买这些话本,谢时逸恐怕这头刚买完,那头爹娘就把他打得走不了路。
回到府,谢时雨让人把书搬回自己屋里。
自己则回房便埋头苦读从君玉殊手里拿到的《修仙秘籍》。
打开仔细翻阅谢时雨才发现,这本秘籍虽然讲的方法跟话本写的无甚区别,但要求却比话本里的要多要细。
光是第一章打坐就要求至少进行数月,一日只可食一餐,三月过后才能慢慢恢复饮食直到筑基。
照着第一章说的盘腿静坐,谢时雨双手放置于膝上,闭目试图感受丹田深处的气流。
如福来找谢时雨去后厅用膳见无人应答,推开门便见到谢时雨闭目坐于床上,双手置膝,一副打坐姿势。
知晓其又在模仿修仙话本里的人物修炼,是怎么叫也不会理自己的了,于是不再打扰。
谢时雨这一坐就坐了足足四个时辰,从早晨坐到下午。
再睁眼,长呼一口气。
秘籍竟真的有用!
谢时雨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她打坐时能感受到一缕白色气息在丹田里流动。
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但仅仅是第一日就已经初窥门道。
来日修仙飞升指日可待!
谢时雨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一日未进食。
这会肚子已经饿得肠胃不适,隐隐做痛。
但站起身又感觉身体比往日要轻盈些许。
这便是修仙的好处么?
谢时雨匆匆食了一餐填饱肚子便又接着回屋打坐。
睡醒洗漱——打坐——吃一餐——打坐——睡觉。
谢时雨每日如此往复。
一日早晨,屋外细雨绵绵。
叩叩——
时隔两周后,房门再次被敲响,在一片寂静的屋内这敲门声格外的清晰。
谢时雨没应。
如福只能推开门,一进门便道:“小姐,快别打坐了,夫人让您赶紧去大厅。”
闻言,谢时雨睁眼,有些无奈道:“阿娘找我何事?”
这几日的打坐没什么进展,只是勉强把白色气息留在了丹田内。
那气息小而微弱,时闪时暗。
这让谢时雨有些烦闷。
难道单凭自己埋头苦练不够?
谢时雨眼珠一转,心里一个念头涌现。
“您这两周没去书院上课,夫子今早找上门告罪,这会儿刚走!”如福语气着急:
“我看夫人脸色不甚好,想必是喊您过去问责。”
如福见谢时雨长发披散,把她拉到梳妆台旁便要上手收拾一番。
谢时雨这几日只关心修炼,只在下午才出一次门填饱肚子,哪还在意这些?
闻言,谢时雨也知等越久阿娘只怕会越气,于是不等收拾好便披散着头发往大厅里走去。
还没进大厅,谢时雨便望见李蓉蘅有些生气的面容,她面带笑意,迈步进入。
“阿娘,您唤时雨来干什么呀?”谢时雨故作不知,向往日般亲昵地问道。
李蓉蘅轻哼一声:“你真不知?一日日的窝在屋内看着些什么不入流的话本,看得连书院都不愿上了!”
谢时雨早就见惯自己娘亲这副模样,平日里只需撒撒娇便不会怎么罚她。
于是走过去拉着李蓉蘅的手臂,撒娇道:
“阿娘,我这是为了我们谢家好啊,若时雨真修炼得道,就可以为爹爹助战,往后爹爹可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
李蓉蘅轻轻挣脱开谢时雨挽着她手臂的手,脸色仍旧不太好看:
“修炼修炼修炼,若世上真有仙法术法,那也不是我们凡人能承受的!退一万步来说,仙术人人趋之若鹜,但谁又见过真的仙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你参透?”
“不入流的话本小说,别人当闲资看,也就你当了真!”
似是觉得自己说得太过,李蓉蘅缓了口气,道:
“娘不需要你成仙,你能在皇城好好安稳过一辈子你娘和你爹就知足了。”
似是想到什么,李蓉蘅叹气道:
“你舅父登基不过七年,内外局势尚未完全稳定,你不可太过招摇。”
谢时雨着急道:“娘,是真的有仙术!女儿这几日真的能感受到自己体内有气息流动!”
李蓉蘅只当谢时雨在屋内看话本看得入迷成痴,见她这会儿还沉浸在幻想里,面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拿她没办法。
罚重了自己心疼,罚轻了自己头疼!
李蓉蘅揉了揉太阳穴,正在想着怎么罚她好让她长记性的同时又不至于太难受。
这时,谢时逸匆匆赶来。
谢时逸一进厅便急忙说道:“娘,时雨的话本都是一周前我送给她的,这事错在于我。”
李蓉蘅来回望了望兄妹二人,松口气,故作正色道:
“既然如此,时逸你便每日多练两时辰枪罢,至于时雨,就罚抄夫子上周教学的《兵法》百遍。”
两人暗自松口气,罚得不算重。
李蓉蘅告诫谢时逸道:
“你不可以帮抄,若被我发现,必重罚你俩,”
她看着谢时雨,再次说道:
“下周必须去上课,莫要落人口实。”
说完不再理会两人,往书房走去。
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哥,我真的学会修炼了!”谢时雨见娘亲离开,迫不及待分享道。
谢时逸只当谢时雨又看入迷了,笑道:“那你把桌子上的茶杯隔空取来让我看看你修炼成什么程度了。”
“你就知道为难我,我才刚刚学会感知气息,怎么会这些东西!”谢时雨转了个身背对他,没好气道。
谢时逸伸手捏着她的脸颊:“哥哥要去练枪,你也早点开始抄书吧,过两日我会喊你起身去书院,不可找借口不去。”
“知道了知道了!快放手!”谢时雨拍开脸颊上作乱的手,揉着自己被捏的脸颊,气道:
“你们都不信,等我学成了,一定偷偷摸摸打烂你的枪头!”
“行,祝你早日学成好打烂我的枪头,”谢时逸笑着往后院走去。
“哼。等着瞧!”谢时雨朝他背后做了个鬼脸。
申时七刻,雨过天晴。
外头太阳正热,地上湿漉,气氛格外闷热。
谢时雨叫来如福便往府外走。
皇城很大,但能容得下居无定所之人的地方却寥寥无几。
谢时雨直奔落子巷走去。
如福跟在身后,问道:“小姐,我们来这个地儿是要做什么?”
谢时雨拿着路上买的一袋酥糖,一边吃一边慢悠悠道:“去找个人。”
“小姐要找谁?”如福不解。
落子巷都是些流民乞丐聚集之地,这些人万万是和自家小姐扯不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