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钱凝神道：“牛宝娘与你是何关系？”狭长的狐狸眼毫无温度，如古井无波。
柳尘垂首的眸子一颤，语气平静，“你们应是猜到了。”
“宝娘今早不见了，我们正和牛叔在找人，如果照柳公子你想的话，宝娘有可能会去哪呢。”
木欣想着柳尘与宝娘相识已久，应是了解彼此的，只是二人在柳尘生病时不是来探望，而是询问，现下见了柳尘身体如此不好，倒是强人所难了。
柳尘闭了闭眼，笑意惨淡，气弱道：“宝娘是个有性情的姑娘，她若想干什么，便是谁都劝不动，至于其他，我不知。”
“那她可曾有与别人交情，或者是她之前与他人产生过纠纷呢。”木欣轻蹙眉头，似认真思考般，手指弯曲托起下巴，若有若无地摩擦。
据木欣观察，宝娘不是个随意耍性子的人，相反还很善解人意。
她昨晚能有那种情绪可能是之前遭遇过些什么，只是不想扯他们陷入纠纷，就没说。
柳尘沉吟片刻，嗓音微涩，似是极艰难地开口，“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晦暗不明的眸子逐渐失焦，思绪游离。
......
长及青年的柳尘，出落得仪态端方，长身玉立，是镇上德貌兼备的好儿郎。幼时的经历非但没有成为他挫败的心结，还不断激励自身看待世界多一份善意，世间美好，不应虚度荒废。
自然少不了镇上的妙龄少女对他暗送秋波，宝娘却是个胆小的，不敢明面上袒露心声，也不敢暗地里有任何非分之想。
她实诚的认为柳公子配得上任何少女的爱慕，而她只想用她的拿手厨艺，给柳公子吃的饱饱的，因为柳公子实在过于瘦弱了，她想待在他身边，让他体格好些不受欺负。
是日的一天，鹿鸣镇一如往日的和谐，集市上人头攒动，一个儒秀青年走至面前的摊位。
菜摊后坐着摇着蒲扇的大娘，眼皮半耷拉着，掀掀嘴角，漫悠道：“小青菜10文钱一斤，萝卜8文一个。”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柳尘搭在菜上的手一顿，低声怔怔道：“这么贵。”伸手摸了摸腰间瘪下去的钱包，脸色迟疑。
大娘‘啧’一声，不耐烦道：“嫌贵别买阿，一条街就这价儿。”
抬眼见面前的瘦削青年一副穷酸打扮，眼底更是掩饰不住地鄙夷，她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蒲扇往菜堆另一方向一指。
“两文一斤，捏坏了算你的。”声音拖得老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面前的青菜蔫了吧唧，有的叶子都黄了，柳尘看向卖相惨烈的青菜，不由得一愣，温声试探地问道：“这......，我不要，那萝卜能便宜些吗？”
大娘扭曲着张脸，掐着嗓子尖酸道：“喝，买不起还想买？......”
话未落定，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出声制止道：“做生意自然是要得人看的，若是没人买，你还卖什么呢？”声音清越动听，似四月流水淙淙。
柳尘随视线看去，身旁女子眉眼如江南烟雨晕染的远山，黛色浅浅地浮在瓷白的肌肤上，星眸里漾着春溪般的柔光。鼻梁纤细，唇角似新月，静静伫立时，整个人散发着温婉恬静。
似察觉到异样的视线，女子转头而视，一对眼，柳尘忽觉失礼，忙地低下头去，耳根却爬上羞红，蓦地只觉心脏都漏停一拍。
自骂道：柳尘啊柳尘，真是不知羞，看到姑娘家，怎能如此失态，实在罪过。
大娘暗自打量了一番这女子，心道：这人谁啊，怎么从没见过，真是奇了!
大娘上下打探的眼神瞟了又瞟，穿得倒是富贵，也不知道是不是财大气粗的主。
女子被看的浑身膈应，冷冷道：“你这菜摊多少钱，我买了。”
“哟～”大娘泼冷水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哈，咱这摊子非卖品。”
女子眸中冷若冰霜，看一眼就如坠冰窟，柳尘赶紧迂回委声道：“不敢劳烦姑娘，此事是我之过，不干姑娘的事，望姑娘手下留情，让这事各自就去。”
话间，柳尘察言观色，微声补充道：“可好？”心底祈望这姑娘别生气，连自己都不知这股担心从何而来。
不过竟然超出意外的好说话，女子并未生气，对着柳尘就问：“被人这么嫌，你不委屈？你不恼？”星眸里满是亮色，似小鹿眨眼，纯净无暇。
柳尘被注视地面红耳赤，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磕磕巴巴道：“人非，圣贤孰，孰能，能无过，何况是，一介妇人，怎能与之计较，况且我也......也有过......而且......”
女子笑嘻嘻心道：不能逗他了，不然得且、且个没完了，轻咳两声：“还没问呢，你叫什么？”
柳尘大着舌头，心底暗叫：儒拉子，没出息啊～，面上发烫，好整以暇道：“柳尘。”
说完就慌了，心叫：这也太傲了，没礼貌啊～。这真怪不得他，实在是脑子一热，礼节啥的都忘了。
女子看着柳尘表面风平浪静，可脸红的猴屁股似的，忍俊不禁，扑哧笑出来，仍朝他行礼：“柳公子，余姓萧，唤我萧娘子就好。”
柳尘怔怔点头，俯身道：“尘谨记。”
萧娘子开怀一笑，便向后离去，“我家刚搬来镇上，有空可以来找我。”
柳尘本应散热的脸，羞赧上头，充血似的，望着那辆悠扬驶离的马车，久久不能平复。
路人惊起，窃窃私语：“听说了嘛，镇上刚搬来一户人家，开医馆的，听说掌柜膝下有一女，明眸皓齿，杏脸桃腮，那叫一个如花似玉，美不胜收啊!”
“哟，要是我能一睹佳颜就好了，可惜这车走得快，没瞅着正脸。”
“嗨，瞎想，据说这萧掌柜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可宝贝着呢!”
一群人连连叹头，“是了，是了。”
隔壁摊卖鸡蛋的大爷朝大娘努努嘴，有老花眼的他，说话又哑又慢:“这是咋了?刚才那两姑娘干嘛了?有一个脸这么红阿。”
大娘扯嗓子大叫:“不知道，他是柳小子，另个看起来是个小富婆，”‘啧啧’对着柳尘嗔怪一声，“小白脸就是好找工作，说不定很快就得被包养咯。”
大爷一字一顿地大喊：“你说啥？柳小子是富婆？还要包养小白脸？”
得～还耳背。
大爷尽量不被发现似的哑着声，实际说话也囫囵听不清，“你还卖不卖给他啦？”
大娘小声嘀咕，这不是奇了嘛，还以为这富婆会帮他付钱呢！真是的，浪费我的演技。
“穷小子，我这还有些烂的菜，你要不要?”大娘懒洋洋的口气，依旧在线，只是拿出来的菜篮里，全是些不算太新鲜，但种类不一的家常蔬菜。
柳尘失神的眼一怔，嘴唇嗫嚅，“这，......”实则眼尾已经泛红，吞声不知说什么好。
大娘无奈，嘴一向下撇，“不收你钱，这菜都不新鲜了，卖相不好，碍着我赚钱了，是看你可怜的。”
于是将手里的菜顺势一扔，菜散在地上，“喏，爱要不要，不要拉白倒。”旋即翻了个大白眼。
其实菜市场的情报站对柳尘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身为其中一员的大娘自然知道，平时别的摊位也会借机送他点吃的，不过各种找借口，不然就是各种制造卖戏情节，想到哪出演哪出，只是为了他接受东西时能安心些，不至于担的那么重。
卖了十几年的菜了，还不能让她享受享受?过过戏瘾？演尖酸刻薄的恶妇，别提多爽，想发疯随时发疯，别人还不能骂她。
尝试那种富人拿鼻孔看人的感觉可比卖菜舒心多了，不不不，这多亏她会挑角色啊，自己都要被自己的演技折服咯。
哈哈哈～
大娘仰天长啸，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
背街小巷，门庭连户。
柳尘双手提物，过街走巷时，引得邻里观望，一些女子路过时频频搭讪，“柳公子昨日说好来我家中小叙，怎得不见来？”
此时柳尘就会躬身，笑颜委婉，温声正经道：“改日，若尘得闲，再至拜访。”
柳尘自认愚钝，说不来漂亮话，只是记着这世上千万不能惹女孩子生气。不管自己如何难堪，绝不能对女子语出不敬，不然那就坏了修身养性的本质了。
“呆子。”一群姑娘就会嬉笑怒骂，却无半分辱恼，娇言软语地侃侃离去。
柳尘就立在原地，憨憨地微笑。
回到家中，若闻到饭香，柳尘就温吞地眯起眼笑，眼底笑意发深，不用猜定是宝娘来过，寻遍屋舍，宝娘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倏地。
“柳公子，我家门帘坏了，快来帮我看看。”
是一个长相娇艳欲滴的弱女子，娇嗔撩人，嘤咛作态，整个人斜倚在院门上。身前腴润春光暴露无遗，面带窘迫，可嘴角是压不住的上扬，眼神欲念勾人，似要将人生吞活剥。
柳尘喉结上下微动，霎那间，脸羞透到了脖颈，顿时只觉下肢开始发软，声音打颤。
“赵姑娘，尘还有事，就不去了，钱二家的木匠很会修理家具，去他那瞧瞧吧。”垂首别过头，浑身肌肉紧绷着，衣袖遮脸，便是再也不敢看去。
“不嘛～我就要你，你才能替我修好，你来了，我心情好了，跟你办起事来，才能事半功倍嘛～”赵姑娘一声娇声呖呖教人骨头软了半截，筋骨酥麻。
饶是柳尘拒绝也无济于事，赵姑娘心下发狠，扑过来，一勾手，二人肌肤触碰的瞬间，柳尘像被踩尾巴的猫，吓得跳起来又无处可躲。
赵姑娘双手扣住柳尘，顺势一推力，“哎呀!”借机整个人跌到柳尘怀中，柳尘忙地护住。水蛇的腰肢盈盈一握，手心滚烫，柳尘只觉全身腾起热意，那股撺掇人心的□□蹭蹭升起，很快便感觉到热意朝着难以言说之处汇聚。
......
从赵家出来时，柳尘已经浑身乏力，腰酸背痛，走路踉跄的不像话。
柳尘扶墙站下，没过多久，又是几户女儿家窜出来，纷纷指名道姓要他，柳尘无奈，被姑娘家团团围住，要来要去，这么过活一天。
无人注意，远处的墙角边，一道目光灼灼的身影就这么窥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