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语凝冰

    马车驶回摄政王府,车内的空气比去时更冷上几分。顾清歌靠坐在软垫上,手腕处涂抹了药膏后,那钻心的麻痒刺痛已转为一阵阵沉闷的灼痛和肿胀感,极不舒服。但比手腕更不适的,是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郁结和冰冷。

    苏婉茹那张看似温婉关切、实则暗藏机锋的脸,以及那番关于萧执喜好的“无意”之言,如同魔咒般在她脑中反复回响。还有那诡异的“赤焰蚁”……真的只是意外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是不是意外,都暴露了她身处环境的险恶。那些看似风平浪静的交际,底下竟是如此暗流涌动。

    马车在二门停稳,云苓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车,看到她依旧红肿的手腕,心疼得直掉眼泪:“小姐,还疼得厉害吗?都怪奴婢没照顾好您……”

    “不关你的事。”顾清歌语气淡漠,抬眼却看见周管家和沈嬷嬷早已候在一旁,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王妃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周管家快步上前,看到她手腕的伤势,脸色一变,“这……这是怎么了?王爷方才回府,听闻您去了镇国公府,便吩咐我等在此等候,若您回来,即刻请您去书房一趟。”

    王爷回来了?还立刻要见她?

    顾清歌的心莫名一紧。是关心?还是……兴师问罪?因为她和苏婉茹接触了?

    她压下纷乱的思绪,点了点头:“本妃知道了。容本妃稍作整理便去。”

    回到锦瑟院,她快速换下外出的大袖衫,只着一身素净的常服,将红肿的手腕用宽大的袖口稍稍遮掩,又对镜整理了一下略显苍白的容色,确保看不出太多狼狈,这才带着云苓往前院书房而去。

    一路上,她的心绪难以平静。既因苏婉茹那番话而心绪难平,又因即将面对萧执而莫名紧张。她会告诉他雅集上的遭遇吗?他会信吗?还是会觉得她小题大做,甚至……怀疑她别有用心?

    走到书房外,通报后,里面传来萧执低沉的声音:“进来。”

    她推门而入。

    萧执正站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并未立刻抬头。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的窗棂照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却依旧化不开那股迫人的冷硬气息。

    顾清歌屈膝行礼:“王爷。”

    萧执这才搁下笔,抬起头。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脸上,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般扫过,似乎在确认她的状态。当他的目光下滑,触及她刻意遮掩却依旧能看出些许不自然的手腕时,眉头瞬间蹙紧。

    “手怎么了?”他开口,声音比平日更沉几分,带着不容错辨的冷意。

    顾清歌的心微微一沉。他果然注意到了。她垂下眼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劳王爷挂心,无甚大碍。只是在镇国公府赏玩时,不慎被园中小虫蛰了一下,已涂过药了。”

    “小虫?”萧执绕过书案,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什么小虫能蛰成这般模样?苏婉茹是如何待客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质疑,却听不出多少关切,反而更像是对办事不力者的责问。

    顾清歌心底那点微弱的期待瞬间冷却下去。她暗暗吸了口气,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意外而已,与苏小姐无关。是臣妾自己不当心。”

    “意外?”萧执重复了一遍,语气莫测。他忽然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那只受伤的手腕!

    他的指尖微凉,力道却很大,恰好按在红肿处!

    “呃……”顾清歌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攥住。

    “这就是你说的无甚大碍?”萧执盯着她瞬间疼得发白的脸,眼神冷得吓人,语气近乎严厉,“肿成这样,还敢隐瞒?”

    手腕处传来阵阵钝痛,混合着他指尖的冰凉和强硬的力道,让顾清歌感到一阵屈辱和难堪。她用力咬着下唇,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一点小伤,不敢劳王爷费心。王爷召臣妾前来,若无事吩咐,臣妾便告退了。”

    她试图挣脱他的钳制,语气也变得冰冷疏离。

    萧执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紧,另一只手甚至掀开了她的袖口,仔细查看那一片骇人的红肿。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眼神专注而锐利,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损伤程度。

    “赤焰蚁的毒刺……”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语气肯定,显然认得这伤势,“镇国公府的园子里,何时有了这种东西?”

    顾清歌心中一震。他竟然认得?!那他……

    还不等她细想,萧执已松开手,转身走回书案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管家!”

    周管家应声而入。

    “立刻去查!镇国公府今日雅集,园中为何会出现赤焰蚁!还有,将王府库房里那盒冰肌玉露膏取来!”萧执的命令又快又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气。

    “是!奴才这就去!”周管家吓得冷汗直流,连忙退下。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萧执的目光重新落在顾清歌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怒气,有审视,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烦躁:“你去招惹苏婉茹了?”

    这话问得极其突兀,且带着先入为主的指责意味!

    顾清歌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以为他下令追查是关心她,原来……他竟是怀疑她主动去招惹了苏婉茹,才引来这祸事?

    一股冰寒彻骨的失望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原来在他心里,她便是这般不堪?会去主动招惹他的“旧相识”?

    连日来因他细微关怀而生出的那点悸动和暖意,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心口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钝痛蔓延开来,比手腕的伤更痛百倍。

    她所有的坚强和冷静几乎崩溃,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却强行忍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其冰冷甚至带着讥诮的笑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字字如冰锥:“王爷真是高看臣妾了。臣妾区区一颗棋子,安分守己尚且不及,岂敢去招惹王爷的‘故人’?今日之辱,是臣妾自不量力,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更不敢劳王爷过问。”

    她将“故人”二字咬得极重,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开。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脆弱和决绝。

    “站住!”萧执厉声喝止,几步上前再次拦住她,看到她泛红的眼圈和那强装镇定却难掩受伤的眼神,心头莫名一刺,那股无名火愈发旺盛,却不知该向谁发泄,“本王何时说是你的错了?!”

    “王爷之意,难道不是?”顾清歌抬眼看他,眼神里再无平日里的隐忍或试探,只剩下全然的冰冷和疏离,“在王爷眼中,臣妾不过是丞相派来的细作,心思诡谲,行事卑劣。今日之事,王爷自然认为是臣妾挑衅在先,活该受罪。既如此,臣妾认下便是,王爷又何必假意追查,惺惺作态?”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两人之间那层勉强维持的、脆弱的和平假象,将最不堪的猜忌和隔阂血淋淋地摊开在彼此面前。

    萧执被她这番话噎得一时语塞,脸色铁青。他确实第一时间怀疑了是否因她与苏婉茹起了冲突所致,但他并非不关心她的伤势,更非惺惺作态!他只是……只是不习惯表达,只是被一种莫名的、害怕她与过去人事产生牵连的烦躁情绪控制了头脑!

    可这些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两人僵持在原地,空气凝滞,仿佛结了冰。

    就在这时,周管家捧着一个小玉盒匆匆进来:“王爷,冰肌玉露膏取来了。”

    萧执一把夺过玉盒,打开,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漫开来。他看向顾清歌,语气僵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和妥协:“手伸过来。”

    顾清歌却后退一步,冷冷道:“不劳王爷费心。臣妾卑贱之躯,不敢污了王爷的圣药。”

    她的拒绝如同又一记耳光,扇在萧执脸上。他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却换来她如此冰冷的抗拒!

    怒火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口不择言:“顾清歌!你别不识好歹!本王……”

    “王爷的‘好歹’,臣妾承受不起!”顾清歌打断他,眼中最后一丝波动也归于沉寂,只剩下死水般的漠然,“若王爷无其他吩咐,臣妾告退。”

    她再次屈膝行礼,然后不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决绝地转身,快步离开了书房,留下萧执拿着那盒价值千金的玉膏,僵立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冷战,毫无预兆地爆发。

    那刚刚因共度时艰而悄然滋生的些许温情与默契,在这场充满误解与尖锐对峙的冲突中,瞬间冻结,裂痕更深。

    心扉微敞后骤然遭遇寒流,往往比一直封闭,更加刺骨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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