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

    屋顶墙头,无数黑影应声而起,弓弦拉满的“吱嘎”声令人牙酸,冰冷的箭镞射出点点寒光,齐齐对准闻芳园中那个远离人群,孤零零站着的林平乐。

    平南王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狞笑,他死死盯着林平乐,像是在看一个已死之人。

    “放——”

    还剩一个“箭”字尚未出口,异变陡生!

    夜空为背景的房顶之上骤然飘起一抹鲜红色的斗篷,疾风掠过,快得只留下斗篷的绯色残影。

    不知何时,那抹鲜红的斗篷已经落在林平乐身前,将人遮了个严实。

    陆小凤脸上依旧带着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双手疾点,最先射来的数支利箭,竟被他用手指精准地夹住,反手一甩,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屋顶上顿时传来几声闷哼。

    众人被陆小凤突然出手吸引了全部注意,却没注意到一道更加沉默,也更加致命的黑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弓箭手最密集的墙头。

    荆无命的剑出了鞘。

    没有炫目的光华,没有呼啸的剑风,只有最简洁、最有效的杀戮。

    月下剑光每一次射出的光点,都必然随着一名弓箭手的倒地。

    咽喉处一点嫣红,瞬间毙命。

    “就一个眨眼的功夫你俩人又窜没了?!”

    众人这才发现,与他们一道的司空摘星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迹。

    小偷最厉害之处便在于隐蔽,全场众人只能听见司空摘星喋喋不休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能找到司空摘星所在。

    “你俩是真不把小爷放在眼里,打架也不叫我一起!”

    “哪怕动手前提醒一句啊!”

    “你们两个动手倒是动的快,怎么没想到万一人家反应过来把还愣在原地的我抓去当人质怎么办!”

    嘴巴不停,手上动作也半点不停。

    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铜钱,被他当做暗器,“嗖嗖”射出,专打弓箭手的手腕和眼睛,打得他们哭爹喊娘,阵型大乱。

    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平南王精心布置的弓箭手埋伏,便被这三人以摧枯拉朽之势瓦解。

    园内一片狼藉,只剩下哀嚎和歪歪斜斜倒在地上的人。

    平南王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就在这片死寂与血腥味弥漫开来之时,一道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无奈,甚至隐隐有一丝压抑怒气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唉……何必闹到如此地步呢?”

    宫九从一丛茂密的湘妃竹后缓步走出。他依旧衣着华贵,但脸上那惯常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笑意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不悦、审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挫败。

    他目光先是扫过狼藉的现场,和神情各异的人群,或惊慌,或庆幸,或憎恶,或担忧。

    宫九的视线最后落在被陆小凤护在身后的女人身上。

    因为斗篷的遮挡,他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想到她的作派与谋算,他断定她此刻定然十分得意。

    她又一次,又一次打破了他的算计。

    而他,又因为她失败了。

    这种连续的、超出掌控的失败,像一根根细针,刺穿着他的心。他厌恶这种感觉,厌恶这种需要妥协,需要重新评估局势的被动!

    “王爷。”

    宫九开口,声音听似平静,却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看来你的待客之道,并不怎么受欢迎。”他这话是对平南王说的,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林平乐,眼神深处是翻涌的矛盾——

    一种对这世上难得出现的比他还强的人的本能好奇与探究,混合着对导致自己失算“根源”的深深厌弃。

    平南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宫九:“你……你们……”

    宫九却不欲再多言,今晚的戏码已经足够“精彩”,也足够让他心烦意乱。他直接打断平南王,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今夜之事,到此为止。人,我带走了。王爷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收拾这残局吧。”

    说完,他甚至不再看平南王那精彩纷呈的脸色,转而对着林平乐及其手下三人,用一种看似冷静口吻道:“回吧。”

    他率先转身向外走去,背影依旧挺拔,但细看之下,那步伐似乎比平时更快了一些,仿佛想要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接连受挫的地方,又像是在逃避内心那陌生而恼人的情绪。

    平南王盯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宫九,眼中闪烁着怨毒。

    这场戏是宫九让他演的,怎么现在又出来装好心人,或者说连他也在忌惮那个女人?

    这场预谋已久的谋反如果没有宫九,根本推不到现在,宫九的智谋的确令他佩服,可现在临门一脚,如果宫九因为一个女人开始退缩害怕想要退出,他决不允许。

    平南王虚眯着眼转头看向那些今晚在场的这些临安的富商名流,儒士大家……

    林平乐呆滞的躺在床上,认真反思。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今天晚上一定不出门,好好待在屋里等着电击结束。

    而不是出去找死,又经历一次生死现场。

    她实在没想明白,这说好的甲方请客吃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到底是她出场方式有问题,还是纯粹的流年不利。

    【系统提醒:荆无命、陆小凤、司空摘星、宫九四名员工已提交加班申请,加班时长为5小时,共计加班费支出为3569两白银。】

    林平乐现在知道了,一定就是流年不利!

    林平乐选择抗议:“搞清楚,我们这是在团建!大家吃吃喝喝也算加班吗!”

    但这不是208,只是无情的系统提醒,没办法回应她的质问和抗议。

    而且就算208说话,林平乐大概也知道它会说什么,团建不是占用员工下班时间的理由。

    林平乐开始再次反思,其实可能不是流年不利,单纯是她的八字就不好,根就错了。

    否则怎么她上班遇到黑心资本家,她当资本家了遇到良心政策管制。

    林平乐看了眼公司账面上的钱,陆小凤他们今天做的单居然全都进账了,账上的钱还怪多的。

    瞬间心里高兴了,这点加班费,就当是他们的小费了,赏了!

    林平乐看着这上面的钱,对着后面的数了又数,哈哈大笑躺到床上,这都是她的啊?

    她这真是发了大财了!

    第二天。

    荆无命起床练功时发现林平乐竟然破天荒的已经醒来。

    哼着小曲儿在厨房一阵忙活,端出几盘烧成焦炭的不明物品放到盘子上。

    看到荆无命后,热情招呼道:“小荆,快来吃饭。”

    荆无命看着桌上的东西,腿没忍住微微后退半步,还是点了点头,最后艰难的迈步走到桌边坐下。

    在林平乐期盼的目光下,拿起盘子里的黑炭放进嘴里嚼了嚼。

    “好吃吗?”

    荆无命伸了伸脖子咽下,其实还好,只是比真碳味道稍微难咽了一点而已。

    林平乐看荆无命点头,笑道:“你爱吃就行,别都吃了啊,给陆小凤他们也留一点,我就做成功了这些,珍贵的嘞。”

    荆无命拿着黑炭的手顿了顿,“你不吃?”

    林平乐嘿嘿一笑:“都说了珍贵,都留给你们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大爱无私的良心好老板!”

    说完林平乐就摘下围裙往外走。

    荆无命:“你要出去?”

    林平乐勾唇邪魅一笑:“小荆,你富过吗?”

    荆无命不理解为什么林平乐有此一问,也没明白这前后的逻辑,但还是道:“何为富?”

    林平乐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圆:“有花不完的钱!”

    荆无命不假思索:“以前的确从未考虑过银钱的问题。不知这算不算‘富’。”

    林平乐被这话一噎,但随即哼了一声:“那你也没我现在有钱。”

    林平乐小跑两步凑到荆无命耳边,低声道:“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少钱吗?”

    荆无命摇头。

    林平乐仰天大笑三声,然后道:“我不告诉你!”

    随即一跳一蹦出了门。

    开玩笑,她有多少钱就是公司有多少钱,这叫商业机密,核心员工也不能说!

    林平乐穷人乍富,当然要出去做点贡献,拉动GDP,撬动贸易杠杆,为未来的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至于添的什么砖,加的什么瓦,这个你别管。

    林平乐晃晃悠悠就到了传说中的花楼。

    古早文穿越女必做第一名,逛花楼!

    她挣钱是为了什么?

    ——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为英俊男模而奋斗啊!

    问题是……

    现在是大清早,哪家花楼也不上班,但架不住林平乐现在财大气粗。

    上去就冲着关了门的大门一阵猛拍。

    龟公打着哈欠眯着眼过来开了门,将林平乐从头扫到脚,不耐烦道:“敲什么敲!”

    林平乐一拍胸脯,“姐来逛店,赶紧开门接客了。”

    龟公冷声道:“就凭你?我家就算是三品小郎陪着半个时辰都要十两银子,你付得起?”

    林平乐听的面色通红,“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龟公翻了个白眼,拿脚点了点门口没收起来的木牌,“自己看清楚了再说,要进门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林平乐睁大眼睛一看,每品的小郎都是两个时辰起陪,一共分了三个品,其实也就是上中下三等。

    三品小郎四十两起陪,二品一百两,一品三百两。

    除此之外还有镇楼的花魁,五百两见个面,具体陪多久还得看花魁意愿,要是花魁愿意陪一整个晚上,那就得付整晚的钱,要是见个面就走,也得付五百两。

    林平乐再次点开自己的系统,数了数账面上的零,咬牙切齿说服自己:“真便宜。”

    然后大力拍开大门,龟公还没张嘴,林平乐直接挤开龟公拱进门内,“把你们这儿最靓的花魁叫出来,就说姐来亲自宠幸他了。”

    林平乐瞧着这大楼,修的真是高级,黑色的雕花大梁,天青色的纱幔,雅致,属实是雅致。

    林平乐的大喊大叫吵醒了不少人,纷纷披着层薄纱从屋里出头来看热闹。

    花楼的掌事是前任花魁梅君。

    当初梅兰竹菊四人为花楼中的同辈花魁,唯有他在年纪到了后得花楼背后主人的青睐,没被卖给下等支院。

    也因为知道自己的人生全然系在他人手中,做事更加把细,不敢出任何差池。

    尤其是在亲眼所见其他三人如今的惨状,担惊受怕之际更是谨慎。

    梅君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肩,缓步从二楼走下。那狐裘毛色纯净,没有一丝杂色,更衬得他面容如玉,眉眼间带着一种疏离的清贵之气。他步履从容,仪态优雅,不像是在风月场中周旋的掌事,倒像是哪个世家大族里蕴养出来的贵公子,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他目光落在咋咋呼呼的林平乐身上,并未因她的言行而露出丝毫不悦,反而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如春水:“这位客人面生得很,是头一回到我们楼中?下人不懂事,若有怠慢,还望海涵。”

    她这辈子只在电视和漫画里看到过这么完美的脸。

    林平乐看的呆滞,这放到现代,随便靠着颜值就能赚花不完的钱啊!

    林平乐悄悄吸溜回口水,赶忙道:“没有怠慢,没有怠慢!”

    梅君微微一笑。

    为了不染上半点麻烦,他向来对城中发生的所有事了如指掌,例如眼前这个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女人,却能驱使一个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以及竟能凭借一个木哨就能将堂堂太平王世子呼来唤去。

    他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露分毫:“客人想见我们这里的魁首?”

    随即侧身对身后的侍郎低声吩咐了一句,然后将林平乐引到一间空房等待,自己则彬彬有礼的退出房中。

    不多时,一个身着月白长袍,怀抱瑶琴的男子翩然而至。他容貌极盛,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冷傲,正是这家花楼当下的花魁——玉衡公子。

    玉衡公子看着林平乐的眼神中带着淡漠,以及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

    林平乐被他的颜值晃了一下眼,忽视玉衡公子眼中的轻蔑,厚着脸皮凑上前,试图套近乎,叹了口气幽怨背梗:“看到你的第一眼,我满脑子就都是你,可是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把脑子丢了吧。”

    玉衡公子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直接别开了脸。

    林平乐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叉腰得意:“哼!今天的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的我还要找你!”

    玉衡公子看她粗鄙的举止,实在懒得理她,但梅君特地吩咐了需要伺候好她,只能耐着性子陪着,忽然灵光一现,把桌上的酒壶拿在手中给林平乐倒了杯酒,语气生硬道:“饮酒。”

    林平乐喝酒实诚,倒了就喝,几杯酒下肚,开始有些微醺,话也多了起来,手更是不听使唤的悄悄摸上玉衡公子的手背、胸口。

    玉衡公子见时机差不多,便状似无意地问道:“姐姐竟能说动梅君叫我白日接客,想必是临安城数一数二的富户名流了?”

    他怎么看也不觉得林平乐能是什么有钱有权的人,哪家有钱人家的姑娘是这样的行为举止?

    况且她这样的更不可能是哪家乍富的人家,毕竟那些人家大概也教不住如此放荡的姑娘。

    林平乐原本只是有些微醺,骤然听见玉衡公子的问话,忽然刻在DNA里的反诈意识觉醒,猛地坐直身体,义正词严道:“骗我感情可以,但不能骗我钱!我一生能爱很多人,但实在挣不了几个钱!这都是我的血汗钱!血汗钱你懂吗?”

    玉衡公子不懂,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林平乐说完话倒头就睡,睡得昏天黑地不知天地为何物,直到醒来,发现外面天都黑了。

    林平乐从房间里那个宽大的床上醒来,发现自己的衣服居然完好无损,甚至一个褶皱都没有,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外面一片灯红酒绿,觥筹交错。

    欢笑声传入房中,林平乐也是半点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准备回家。

    一开门,发现梅君就站在门口。

    梅君笑容依旧温和:“客人,不知玉衡服侍的如何?”

    林平乐脑子也迷糊,实在想不起来除了喝酒还服侍了啥,只愣愣的点头。

    梅君看似舒了口气,笑道:“既如此。客人,承惠,一万两。”

    “多少?!”林平乐的酒瞬间醒了一半!她瞪大了眼睛,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我就点了几个果盘,一壶酒,听他弹了半首曲子……这就要一万两!你们这儿的果盘是王母娘娘蟠桃园里摘的,酒是玉皇大帝喝剩下的?”

    梅君耐心解释:“客人点的乃是西域冰葡萄,酒是三十年的女儿红,加之玉衡公子作陪的费用……确是这个数。”

    林平乐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后,看着账面上那串长长的数字,试图找回早上拍门时“姐是富婆”的感觉。

    她努力做出轻蔑的表情,小手一挥:“一万两……哼,小钱!”

    林平乐信心满满点击【提现-支付】。

    然而,就在此时,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个鲜红的警告框:

    【系统提示:资金调用权限校验失败】

    【系统提示:检测到该笔消费性质为“个人娱乐性支出”,不符合公司对公账户使用规定。根据财务管理相关章程,公司资金须用于经营活动、成本支出及员工薪酬,严禁挪用公款进行个人消费。请使用您的个人账户资金进行支付。】

    林平乐:???

    林平乐一脸灰白,抬头看向梅君:“你等等,我谈个判。”

    梅君脸上仍旧挂着温和无害的笑:“不急。”

    林平乐狂按呼叫铃,呼叫208上线。

    林平乐暴怒:“公司的钱我不能用?!”

    208已经被吼的非常淡定了,纯当自己是外包客服:“是的呢亲。”

    林平乐:“凭什么!”

    208:“因为这些钱都是公司的钱哦,按照规定公司的钱不等于你的钱哦。”

    林平乐上过班,她懂,所以!

    “这不是可以走业务招待费报账吗?”

    甚至还可以走差旅、工会、会议、董事会的经费!

    208:“可是你不符合报销条件呀亲,而且走经费流程需要先提交申请哦。”

    林平乐不理解:“我是老板!”

    208:“老板也需要走流程哦亲。”

    林平乐彻底没脾气了,平复道:“所以那些大公司的老板也要走流程吗?”

    208:“当然啦亲。”

    林平乐:“你放屁!!!!!!!!”

    事到如今,无能狂怒也解决不了问题,林平乐眼睁睁看着账面上的无数个零无能为力。

    梅君眼看着林平乐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绝望”,最后化为一脸谄媚的笑容,看向他:“那个,老板,你看……能不能打个折?或者……分期付款?”

    梅君脸上的微笑半点没减。缓缓摇了摇头:“客人,本店概不赊账。”

    林平乐顿觉眼前一黑。

    但林平乐坚信,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是在这些帅哥面前维持有钱人的人设,还是在熟人面前丢脸?

    这件事完全不需要思考,林平乐选择后者。

    林平乐庆幸自己没扔了那个木哨,摸出哨子冲着梅君酷炸天的邪魅一笑:“老板,稍等就会有人来帮我付钱。”

    -

    荆无命、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三人围在院中,附身看着抱头蹲地,一天没回家最后被宫九从花楼赎出来的林平乐。

    “所以你在花楼待了整整一天,花了整整一万两,啥也没发生,就喝了几杯酒?”

    司空摘星痛心疾首,这一万两要是给他,他能玩出花来!

    林平乐一下窜起身,站起来试图反驳:“我摸着花魁的手了!你不知道,人家那手,啧啧啧,滑啊,嫩啊……”

    陆小凤打断林平乐的话,脸上倒还在笑,但笑里总带着些不明不白的咬牙切齿的酸味,“林总,夜深了,还是先睡吧。”

    林平乐连连点头:“哦哦哦,有理有理。同志们明天见!”

    林平乐逃离几人意味深长的目光钻进屋里。

    她其实也还是要脸的!

    万花丛中过,片叶没沾身的就花了一万两,的确有点丢人。

    她下次一定弄出点啥动静!

    又想了想系统说的公帐报销的事儿,心不打一出来,合着她到这儿还是不能随便花公司的钱。

    林平乐忽然意识到,那按着这个意思总得给她发工资吧。

    那些员工都个个身价不菲,每个月工资后面的零她想都不敢想,总没有道理她比他们低吧?

    好好好,原来其实她还是隐藏的富婆,失误失误,早知道当时叫什么宫九,直接付账她也是付得起的嘛!

    林平乐打开工资单,瞬间石化。

    4两5钱,扣除五险一金和个人所得税后,她的到手工资是3两2钱28文。

    林平乐怒气冲冲想要再次按呼叫铃,没想到系统自己弹出一条弹窗:员工工资不得低于上份工作的75%,但是最高不得超过上份工作的80%。

    林平乐没脾气了,所以说……

    起点很重要吧?

    应届生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要吧?

    不要相信大饼相信工资真的很重要吧?

    林平乐选择平躺,放弃性倒在她的硬板床上,磕的背心生痛愣是咬紧牙关没嚎出一声,她怕嚎出来了就憋不住哭出来。

    哭她过去不被当人的牛马经历。

    哭她现在也不被当人的老板经历。

    无论怎么样,林平乐想通了,系统这么搞,真是让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如果这样还要冒着高风险和可能被侮辱的风险对接甲方,实在人间不值得。

    从今天开始,她选择躺平!

    彻底摆烂!让系统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林平乐一鼓作气,划开系统页面,点下“升级系统”按键。

    她老早就看中这个2.0版本了,里面可多便捷功能,从此以后,但是奈何这玩意太贵,她实在舍不得,寻思能人工做的干啥要花那个钱。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扣扣搜搜的林平乐,她,是甘露寺归来摆正三观脱离低级趣味的钮祜禄·乐!

    什么自己的产业,什么资本家思想,统统再见。

    从系统升级成功的那一刻起!她将做一个单纯的宅女。

    告别那个员工挣钱员工花的时代,开创员工挣钱老板申请报销花的新纪元。

    系统更新的还挺快,林平乐在床上翻了两个滚就已经更新好了,系统界面出现了一个最大的框,上面赫然写着:企业一键式接单平台。

    林平乐研究了一下,没研究明白,索性先不管,直接闷头先睡大觉!

    -

    平南王府的地牢深处,潮湿阴冷。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挂在墙壁上的昏暗油灯,闪着豆丁大的火苗,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将扭曲的人影投在长满青苔的石壁上,宛如密密麻麻的幢幢鬼影。

    盐三靠坐在冰冷的墙角,粗重的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他掌控江南私盐命脉,也算是一方人物,此刻却如困兽般狼狈。

    他闭着眼,耳边是其他牢房里传来的压抑呻吟,以及老鼠窸窣爬过草垫的声响。

    平南王给的五日期限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寒光凛凛,不仅针对他们这些老骨头,更针对他们远在府外的家小。

    “咳……咳咳……”旁边牢房里,被尊为庠老的林祥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那把老骨头,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磋磨。

    盐三睁开眼,看向对面牢房。昔日鹿山学社的山长,如今蜷缩在干草堆里,花白的头发沾满污秽,眼神却依旧固执地亮着,的确是他们那些读书人有的家国骨气。

    “还是没有回音吗?”角落里,一个声音嘶哑地问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但每次的回答,叫人充满绝望。

    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将写满求救信息的布条塞进送饭的桶底,用暗语向唯一能接触到的、一个被买通的哑仆比划,甚至有人冒险将血书藏在馊了的饭食里……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她……她真的会救我们吗?”另一人喃喃,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那夜在闻芳园,她行为诡异,言语莫测,看似与平南王针锋相对,却又与危险的宫九纠缠不清。她像一团迷雾,让人看不透,抓不住。

    盐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像是堵了一把沙子。他想起了林平乐那晚的话——

    “保重身体,才能亲自感受太平盛世。”

    当时只觉得是鼓舞,此刻在绝望中回味,却品出了一丝深意。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她是否早已料到今日之局?

    “我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一个外人身上。”有人颓然道。

    “可她是我们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变数。”林祥喘着气,挣扎着坐直身体,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最后的光,“平南王势大,临安城已是他囊中之物。朝廷…朝廷的耳目恐怕早已被堵塞。唯有她,不按常理出牌,或许能撕开一道口子。”

    地牢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苗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一张灰败而焦虑的脸。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因为绝对的黑暗,而显得无比珍贵。

    盐三沉默良久,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再试一次。这次,我们换个方式。”

    盐三想到她在城中大肆宣称自己是商人,所行商人之事,甚至派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二人上门清扫,将这称作生意。

    “那我们就权当这是件买卖……”

    他撕下内衫还算干净的一角,咬破食指,借着微光,用鲜血写下了一行扭曲却清晰的字。这不是求饶,也不是空泛的求救,而是一笔看似古怪,却隐含了他们唯一生路的“交易”。

    他将这血书小心翼翼地折好,紧紧攥在手心,等待着那个哑仆下一次出现。这一次,他们押上的,不仅仅是钱财,更是所有人,乃至他们家族最后的生机。地牢的阴影浓重如墨,将这微弱的希望紧紧包裹,等待着不知是否会到来的回应。

    【系统提示:您有新的订单请注意查收。】

    林平乐睡的迷迷糊糊,骤然听到系统的提示声,半睁着眼划开界面看了一眼:

    【订单详情:清理平南王府地牢积压库存。

    订单酬劳:三千两白银

    委托人:盐三】

    林平乐看的晕乎,反正她现在秉承着有钱就赚的原则,啥也不想,直接点击下面的派发工单,翻了个身就继续睡。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荆无命正于院中抱剑静立,心神与手中铁剑融为一体,感受着周遭最细微的气息流动。

    陆小凤在窗边悠闲地品着酒,耳朵却时刻捕捉着夜风中一切不寻常的声响。

    司空摘星则蜷在房梁的阴影里,看似假寐,实则全身感官都处于随时警戒状态。

    突然——

    “咻!”“咻!”“咻!”

    三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快得如同幻觉!

    荆无命瞳孔骤然收缩,他竟未提前感知到任何杀气或逼近的气息!那抹乌光已至面前,他手腕微动,剑未出鞘,仅用两指便精准地夹住了那袭向面门之物——是一枚薄如柳叶、通体漆黑的飞镖,镖尾系着一卷细小的字条。

    同一时间,陆小凤酒杯未放,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食指与中指同样稳稳夹住了射向他酒杯的飞镖,酒液在杯中晃出一圈涟漪,竟未溅出半分。而梁上的司空摘星更是诡异,他仿佛未卜先知般微微偏头,那飞镖便“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他耳畔的梁柱,距他的太阳穴不过半寸之遥!

    三人心中俱是凛然!这飞镖来得毫无征兆,速度快得惊人,且精准地针对他们每人的位置和姿态,若非他们皆是当世顶尖的高手,恐怕已然中招!

    敌袭?

    三人第一时间掠过这个念头后随即又放下,毕竟他们心中清楚,寻常的人进不来这个院子。

    那么只有她了。

    三人压下心头的惊悸,各自取下字条展开。

    【急单!速去平南王府地牢搬货。】

    陆小凤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细细思索后意味深长道:“平南王府地牢?”

    自从打平南王府回来后,除了接林平乐从花楼回来那次露过面后几乎消失的宫九从屋里缓缓走出。

    他的脚步很轻,若是先前,以他的功力甚至可以叫在场几位高手也听不见声响。

    可如今他的心思极重,这显然影响了他踏下的脚步。

    三人都发现了他的出现。

    宫九手中两指夹着那枚飞镖和一张字条。

    他也收到了林平乐的消息。

    宫九回头望着林平乐黑漆漆的房间,“她出手了。”

    荆无命并不在意宫九话中的意思,只沉默地将字条收起,一言不发,转身便向平南王府的方向掠去。

    随他之后,又三道身影再次融入夜色,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心中都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对那位看似人畜无害的老板,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忌惮与好奇。

    四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平南王府戒备森严的庭院内。

    即便是见惯了风浪的陆小凤,此刻也不由得微微蹙眉。

    墙内灯火通明,巡逻卫队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密集而规律,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他们几人心中都清楚,这里一定不止有明面的那些人,定然还有暗哨如毒蛇般潜伏在阴影角落。

    “好家伙,”司空摘星压低声音,咋舌道,“这平南王是把自己当皇帝守了吧?连只耗子钻过去怕是都得被盘问三遍祖宗十八代。”

    荆无命沉默不语,但他那双空洞的眸子扫过墙头与各处明暗哨位时,也微微凝滞了片刻,这样的守备,如果强行闯入也十分困难。

    陆小凤捻着胡子苦笑道:“看来这个活并不容易。”

    他们面临的问题不仅是守备森严,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守卫之下,他们还不知道地牢所在。

    平南王府占地极广,屋舍连绵,若无确切位置,盲目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加危险。

    月光下,宫九的脸色依旧难看,那是一种智计受挫、行动受制于人的屈辱与烦躁混合在一起的阴沉。

    他原本还在想为何林平乐会让他一同来此,原来打得是这个算盘!

    但他还是抬起手,指向王府西北角一处看似不起眼的、被大片假山和竹林掩映的区域。

    “地牢入口,在那片漱石轩之下。”他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司空摘星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显然是王府的核心机密之一。

    宫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眼神回望过去。他为何知道?

    因为他曾是这谋反计划最核心的策划者。

    这王府的许多秘密,都是他所设计。

    如今,他却要亲自带着人去撬开曾经的心血,这种感觉,让他胸口憋闷得几乎要炸开。

    陆小凤深深看了宫九一眼,心中了然,也不再追问,只是笑道:“有劳世子指路。”

    有了宫九这个内应的指路,接下来的潜入变得简单不少。荆无命依旧负责清除障碍。司空摘星凭借绝世轻功,在前方探路,避开一队队巡逻的卫兵。陆小凤居中策应,解决一些棘手的暗哨。

    而宫九,则沉默地跟在后面,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机关,每一个哨位轮换的间隙。他指出的路线,往往是守卫最薄弱、视野最隐蔽的路径。

    只是,他周身那股低气压和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无不昭示着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他像是在亲手拆解一件自己精心打造的作品,每一刻都充满了别扭与自我厌恶。

    “咔哒”一声轻响,一块巨大的假山石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幽深洞口,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顿时扑面而来。

    地牢,到了。

    宫九站在洞口,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眼神晦暗难明。这一步迈入,似乎也象征着他自己亲手推翻了过去亲手搭建的游戏,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他至今仍看不透的女人——林平乐。

    沉重的牢门被司空摘星轻松打开,借着壁上昏暗的油灯光芒,看清里面的“货”时,除了早有所料的宫九,另外三人眼中都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盐三、林祥……

    这些临安城内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清流名士,此刻竟如同牲口般被铁链锁着,蜷缩在肮脏的草堆上,人人面带菜色,眼神中交织着绝望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是他们?”司空摘星咂舌,“林总这‘货’还真够份量。”

    陆小凤眉头微挑,瞬间明白了林平乐那张“搬货”字条的真正含义,心中对她的评价不禁又复杂了几分。她竟早已料到此事,并且直接采取了最粗暴有效的行动。

    “你们,你们竟然真的来了!”盐三挣扎着起身,激动地低呼。

    荆无命面无表情,手起剑落,精钢锻造的条条铁链应声而断。

    然而,当被关押的众人视线落在最后进来的宫九身上时,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太平王世子为何会与林平乐的人一同出现?他到底是敌是友?

    宫九自然感受到了这些目光,他并未因为这些怀疑和畏惧的目光感到半点憋闷,反倒心中升起一丝近日难得的欣喜与自傲。

    他喜欢看到凡俗人露出这种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后的震惊。

    四人避开守卫带着地牢内的众人出去。

    按照盐三要求到了城西的一处破庙之中,这里是盐三贩卖私盐的一处秘密地点,十分安全。

    众人这下有了获救的实感,好几人止不住的哭泣出声。

    此时众人心中所想出奇的一致……

    他们是安全了,可他们的家人呢?

    林祥看着眼前四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对宫九的疑虑,朝着看起来最好说话的陆小凤深深一揖:“陆大侠,平南王倒行逆施,囚禁忠良,更欲起兵谋反,祸乱天下!我等恳请诸位,助我们一臂之力,阻止此寮,匡扶社稷!”

    陆小凤收起平日玩世不恭的笑,眼神锐利如刀:“老先生,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只听令行事。”

    这样的事实在麻烦,他只是一个江湖人,可不愿孤身掺合进来。

    他巧妙地将决定权推回了林平乐身上,“这样的大生意,自然要我们林总拍板才行。”

    盐三立刻领会,急忙道:“若能阻止平南王,我愿以半数家产作酬谢,报答林姑娘与诸位义士!”

    在场其余富商纷纷表明态度,“我也是!”

    “算我一个,虽说我家比不上诸位资产丰厚,终归尽一份心!”

    陆小凤看得分明,倒不是这些人都秉持着卫国之心,也是因为平南王囚禁他们胁迫家人此举叫他们寒了心受了怕。

    平南王一日不倒,他们便没有一日安宁。

    若是当真用钱就能除害,何乐而不为?

    陆小凤只能暂且先道:“诸位莫急,待到将诸位安顿好后,我们便回去禀明此事。”

    正在此时,司空摘星指着一直没有开口表态,缩在人群堆里的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道,“你送不送家产啊?”

    司空摘星知道此人。

    这男人看着不起眼,私底下做的却是要掉脑袋的海运生意。

    前朝就开始禁海,这男人却在高压的政策之下硬生生拉了支船队跑海商。

    只是他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被平南王关起来,按说这样的人最是见风使舵,当年他可听闻这人同倭寇也有过搅不清的关系。

    魏五没想到这还有他的事儿,他都已经尽力缩起来了,怎么还能单点上他的名。

    魏五之所以也会被平南王关起来,纯粹就是因为他这人爱钱的很。

    平南王张嘴就是要他的全部跑船生意和利润,这搁谁能受的了,何况还是他这么个吝啬鬼。

    但此时此刻,还能怎么办?

    比起平南王要全部的家产,和现在被人割去一半。

    只能捡少的选吧。

    魏五哆哆嗦嗦道:“我,哎!也算我一个……”

    话音刚落——

    “咻!”

    一道乌光破空而至,速度之快,比之前那传信的飞镖竟似更胜一筹!

    飞刀自庙外而来,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四人面前的墙壁上,深入三寸!

    依旧是那薄如柳叶的黑色飞镖。

    但这一次,镖尾的字条上,只有字,龙飞凤舞的写着:

    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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