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的暖光晕在梁令鸢脸上，衬得她眉目如画。

    她接过红玉奉上的姜茶，指尖在瓷盏边沿轻轻一叩，抬眼笑道：“明日把这斗篷交给微雨，就说我翻出来嫌旧了，让她仔细修补修补。”

    红玉脆生生应了，将斗篷叠进托盘，圆脸上梨涡浅浅：“奴婢保证明个天一亮就送到微雨姐姐手上去，绝对误不了小姐的事。”

    看着红玉笑眯眯的脸颊，梁令鸢也感到松快了不少。

    “好丫头，我就爱看你这讨喜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梁令鸢看着红玉圆乎乎的笑脸说道。

    一旁的珍珠也转头看了看红玉，嘴角也抿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红玉脸刷的一下红了，“小姐就会打笑奴婢，说的奴婢都害羞了。”整个人看起来倒真有些羞怯。

    梁令鸢也笑了两声，随即问道：“微雨和双燕今天下午如何？”

    “今日下午奴婢见门口的络子换了，于是在微雨姐姐和双燕姐姐回来后就叫珍珠送她们回去了。”红玉细细回答道。

    然后她又想了想，继续说：“二位姐姐让我告诉小姐，茶具已经送到三小姐和五少爷的房里了，他们对小姐都很感激。然后奴婢今天下午一直守在院子里，其他的事情奴婢就不清楚了。”

    梁令鸢点了点头，“做的不错。”随即从妆匣里挑了一支烧蓝的蝴蝶小钗，钗子上两支铜丝做了蝴蝶的触须，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颇为灵动，“这么活泼漂亮的姑娘家就该戴些好看的首饰才对。”

    她将钗子插进红玉的头发，“真是个漂亮的姑娘。”梁令鸢笑盈盈的夸赞道。

    红玉连忙欢欢喜喜的谢恩，圆圆的脸蛋显得活泼俏皮，“多谢小姐赏赐，奴婢日后必定为小姐上采月摘星，下探渊取珠。”

    “好了好了。”梁令鸢被她的话逗的花枝乱颤，随即说道，“今晚房间里叫珍珠守夜，你去茶水房候着吧。”

    在梁府里，一般为主子守夜的都是两个丫鬟，一个在外间随时听主子的吩咐，另一个则到茶水房温水等候。

    所以一般丫鬟们自行安排时都抢着去茶水房候着，毕竟在茶水房比在主子眼皮底下轻松，好偷懒休息。

    这厢红玉刚想说珍珠跑了一下午，想让她去茶水房等候，自己去到外间守夜。

    谁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珍珠的眼神制止住了，只好乖乖的去了茶水房。

    梁令鸢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互动，觉得有意思极了。

    “还请小姐不要介意。”珍珠低头说道，“红玉就是有些孩子心性，不是有意要反驳小姐的。”

    梁令鸢的指尖扣了扣桌面，笑着说道：“瞧这话讲的，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吗？”

    “小姐恕罪。”珍珠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整个人仿佛是规矩成了精一样。

    “罢了。”梁令鸢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帕子递给珍珠，“你原先是个夏国人，可认得这是什么。”

    珍珠弯腰接过帕子，细细打量了一会才回话，“禀小姐，这帕子绣的一女子的闺名，叫做阿约，是小鹰的意思。”

    “有趣，太有趣了，你还能想到什么吗？”梁令鸢问道。

    珍珠沉默片刻，低声道：“夏国与桑国风俗不同。因人口稀少，自开国以来便有女子从军的传统。当年夏太祖被良、桑两国围困时，多亏其姐兴荣大长公主与发妻成宪皇后先后率兵驰援，这才得以立国。”

    她的声音渐渐沙哑，整个人显得有几分憔悴：“奴婢是逃难来的。那时三国混战，边境动荡，青壮男女皆被征召上阵。奴婢家里人都不在了，只剩我和妹妹，我们一路流浪，谁料奴婢的妹妹在路上发了高热，人没了，只剩我一个四处讨饭，最后才到了桑国。”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微微发白。

    梁令鸢望着她，一时无言，只觉胸口闷闷的，像压了块石头。

    半晌，珍珠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小姐不必介怀。若不是您收留，奴婢怕是早已饿死街头了。”

    “这帕子的主人估计也是夏国的一位女兵，她们一般在出征前会将帕子交给亲人，以便留个念想。”珍珠说完后，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梁令鸢在这沉默的气氛里感到几分压抑，随即转换话题。

    “那你对红玉又是怎么回事……”梁令鸢问道，珍珠自打红玉进府后就时常照顾，后来还求到她身边，让她破例把红玉提为二等丫头。

    “奴婢先前是把红玉看作路上死去的妹妹。”珍珠低头回答道：“可相处的越久，我便更加清楚的知道她们是不同的人，把她们二人混淆在一起是对她们的辱没。”

    珍珠一直板着的脸松了松，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对红玉抱着怎么样情感，但是我知道，我想保护好她。”说着嘴角也轻轻上扬，显得有些温柔。

    “那你便多教教她，我嫁到夏国，必定是要带上你们二人的，微雨和双燕心里都恋着旧主……”梁令鸢说着说着声音渐小，随即不再言语。

    珍珠心领神会，说道：“今日将微雨和双燕带回房间后，奴婢亲自为她们挂上香包，待她们熟睡后这才返回。”

    珍珠又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宣纸，“这是三小姐院里秋菊和五少爷院里寒砚传来的消息，她们二人今天下午的举动和行程都在这里边了。”

    梁令鸢接过纸张细细打量，看了半晌，将纸张在烛台上烧掉。

    火舌舔上纸张，贪婪的吞吃入腹，火光照着梁令鸢，她的影子如同怪物一样在墙上张牙舞爪，在每一个人的背后静静守候，以待给予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