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班的表演全部结束，很快就到了公布结果的环节了。尽管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结果，1班众人还是有点紧张。这样显得与众不同的表演真的能得到评委老师的喜欢吗？

    为了保证赛事的公平性，评委老师是其他年级的语文老师。由于这是一场语文组组织的比赛，1班别出心裁的艺术设计显得无关紧要，这让所有人都有些不安。

    十几分钟里，台上台下窃窃私语。姜挽禾和苏暮羽来不及卸下妆造，一起坐在观众席等待结果。他们听到周边讨论的其他年级同学提到他们的表演，评价很高，这让他们稍稍放下点心。他们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奔着冠军去的，除了冠军，不管得到什么结果都是令人失望的。

    主持人登场，台下安静下来。本次戏剧节设置冠军、亚军、季军各一个，二等奖两个和三等奖三个，每个班都有奖。从三等奖开始报，每个听到自己班级的人都又松口气又遗憾。

    姜挽禾心跳如擂，每次报到的不是自己班心跳都加快几分。

    “我们的亚军是——”

    不要是1班，她希望他们得偿所愿。

    主持人故意吊胃口，声音拉得很长。

    “高一（6）班，玩偶之家！”

    心猝然跳回原地，随后是无与伦比的欣喜。她蓦地看向苏暮羽，眼睛亮亮的，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最后，是我们众望所归的冠军，让我们喊出它的名字——”

    “1班！”“安提戈涅！”

    他们班的声音混着观众的起哄在礼堂回响。

    “高一（1）班，安提戈涅！”

    所有人发自内心地鼓掌欢呼，欢腾的海洋淹没每一寸空气。1班的同学们都起立了，很多人蹦着，叫着，笑容在每一寸皮肤绽开。他们每一个细胞都在笑。姜挽禾看向四周，没有人脸上有不平，没有人神情忿忿。这一次，他们是当之无愧的、不容置喙的、真正的冠军。

    姜挽禾有种流泪的冲动，遇见这群人，真的很幸运。

    她看向苏暮羽，他也看向她。苏暮羽开怀地笑着，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姜挽禾摇摇头，嘴角上扬了一个轻松的弧度。他们在人海喧嚣中凝望着彼此的眼睛，笑意蔓延。

    现场重归寂静。接下来是主评委点评。提到安提戈涅是，老师声音停顿了一下。

    “这是一场历届戏剧节以来别开生面的表演。从未有班级尝试将音乐和舞蹈融入一场语文老师举办的比赛。

    “但我们还是选择将冠军颁给安提戈涅。虽然如果除开艺术设计，这个表演将暗淡很多，但这不是我们忽略这些设计、简化这场表演的理由。

    “虽然我们之中没有专业的音乐老师，给不出专业的评价，但我们有最基本的对美的感知。抛却语文老师的身份，我们首先是一名观众。从纯粹的戏剧的视角来看，安提戈涅无疑是一场十分优秀的表演。

    “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安提戈涅是本届戏剧节当之无愧的冠军。”

    ————

    戏剧节正式落幕了。生活又回到了平静。

    为了离那个所谓的家远点，每到周末，姜挽禾总会找借口到外面去。或是去书店看书，或是去咖啡店写作业。有时和室友一起，有时和苏暮羽一起。

    姜挽禾和苏暮羽交好，闻开松和陆婵娟向来是赞成的。但姜挽禾并不愿意这份交情染上交易的味道，总是想方设法避开父母和苏暮羽那边的接触。前世她和苏暮羽渐行渐远也有这一部分原因，那个没用的她无法摆脱父母的束缚，只能连带自己一起从苏暮羽生命里一点点抽离。

    但这一世的她一直控制着与父母的距离，计算着父母在她身上的投入，悄无声息在彼此之间建立一层安全的屏障。明明是上辈子住惯了的房子，缺少了她的很多痕迹，对她来说更不像个家了。

    姜挽禾总是在告诉自己，我们不相欠。这会使她心里好受很多。

    七月的风很炽热，窗外的树叶绿得快要融化，教室里的风扇无休止地呼啦呼啦响，16度的空调也吹不散满屋燥意。老师在台上精神矍铄，下午的闷热晞得台下的学生昏昏欲睡。

    老师日复一日重复着熟悉的知识点，透过小蜜蜂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回荡在教室的每个角落，有点像个朦朦胧胧的梦。姜挽禾忽然有些走神，眼光飘到窗外。仿佛有蝉鸣透过紧闭的玻璃窗传进她的耳朵，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今夕何夕。

    忽然，手肘下的书被翻动。苏暮羽悄悄捻起政治课本一角，小声说：“讲到56页了。”

    姜挽禾抬起手，看到56页。课本里认识的反复性与无限性在大段的文字中展开，成为一个螺旋式上升的阶梯。她每次学到这里脑子里都会浮现DNA的双螺旋，生命就像在爬升双螺旋的阶梯，从一个细胞繁衍成不息的生命。哲学和生物学在她的脑子里有瞬间的交汇，发展和进化似乎有了相似的诠释。

    然而她总觉得哲学枯燥，弯弯绕绕没有尽头。整体和部分纠缠不清，矛普和矛特相伴而生。她一直分不太清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每次总是赌上运气写一个顺眼的答案。她总是没有太多斟酌犹豫的时间，下笔总没有悔改的机会。

    她不喜欢政治，看不透同一则材料下五花八门的知识点，密密麻麻的文字永远带不走她的困惑。哲学和逻辑解决不了她的问题，只是带来背不完的知识点，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背过无数次的文字。

    不知不觉间下课铃响起，桌椅碰撞，同学们跑到门外的树下打发无尽的夏天。在一楼的教室使大家十分方便奔跑，有楼上文科班的男男女女趴在栏杆上看树下的玩闹。有人见缝插针挥拍，将羽毛球高高抛起，有人坐在树边的石板上讨论着难解的数学题。

    上辈子的姜挽禾很羡慕一楼的班，三米的楼层像个罩子，使她成了别人青春的看客。只是现在她忽然觉得，她似乎还是那个看客，即使此情此景，她的心头依旧笼罩着一层哀伤。她大概从未痊愈，她的世界仿佛有薄雾弥漫，悲喜总是不真切。

    接水回来的苏暮羽拉开凳子坐下，琥珀色的眼睛扫过姜挽禾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瞥见那眼睛，姜挽禾忽然想起英语课上说的“Amber-like sunshine”，就好像苏暮羽的眼睛。她忽然笑了一下，苏暮羽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也不由自主扬起了嘴角。

    当七月的日历快速翻过，八月已经翩然而至。高中生的暑假在期盼中终于降临，拯救了全世界的闷热。

    放假的前一天，所有人的心早已飞出校门，无心再听老师最后的叮咛。暑假作业很多，放假时间不长，但并不妨碍大家享受这个暑假。任有信在组局玩剧本杀，但苦于众人密匝匝的旅行计划，拉了一圈竟只有林天颖和顾清梦有空。任有信把主意打到最后排那俩同桌身上。

    “小鸟，你和你同桌下周一有空吗？咱们去打本啊！加上你们俩就可以发车了！”任有信谄媚地凑过来，眼巴巴地看向在核对暑假作业的两人。

    苏暮羽在纸上随手列了个八月的日历，在日期上圈圈画画，留下几个尚无安排的日期，下周一赫然在列。但他没有直接答应，偏头看向姜挽禾：“你能一起吗？”

    姜挽禾不由自主脑补了一只毛茸茸的萨摩耶，忍不住弯起嘴角。她准备下周三回福利院看看，至于别的没什么要紧的安排，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父母那边是个未知数，他们总会猝不及防把她的计划全部打乱。尽管姜挽禾并不认为刚重逢几个月的父母能干涉她的太多生活，但如果他们贸然插手，姜挽禾暂时没有什么能力反抗。

    斟酌之下，她还是想顺从自己内心的意愿答应这次邀约。

    “好。”她轻轻应声。

    苏暮羽显得很高兴，眼睛好像被点亮的太阳，看向任有信：“那加我们两个吧。”

    任有信算了一下，二男三女，已经可以开本了。“那就玩那个《十年》吧，最近挺火的，刚好三女两男。”（原创剧本，如有撞名勿带入三次元）

    玩剧本杀那天，天阴欲雨。台风临近，气温略降，也还算舒适。

    下午两点，五人聚集在长河剧本馆。

    《十年》讲的是六个高中同学相约在十年后相聚，十年后的这场聚会无人缺席，但物是人非，终究还是将美好回忆撕碎在风波里。五个玩家分别扮演其中五人，另外一名由DM扮演。

    随机分完剧本后，姜挽禾翻开剧本。

    粗略看下来，她心情有些复杂。陈萱，高中时平平无奇，和六人组里的徐若言是好闺蜜。徐若言本次由顾清梦扮演，她在剧本里是个清冷漂亮的美术生，在高中时便有众多追求者。不过毕业后渐渐没了联系，也不知十年间过得如何。而陈萱，高中起便暗恋六人中的富二代许天远，也是剧本中由DM扮演的NPC。然而毕业后许天远出国，陈萱心灰意冷，便顺势答应了许天远兄弟白骁的告白。

    苏暮羽，也就是白骁的扮演者，发现自己和姜挽禾拿了情侣剧本后不由得心下一喜，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他继续看着，十年间，白骁和陈萱在同一个城市生活。白骁毕业后在一家小公司任职，眼下已经成为这家公司的高管。看似风光无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家公司已经摇摇欲坠了，跳槽才是更好的出路。可他本科毕业，尽管有充足的工作经验，也始终找不到心仪的工作。

    走投无路之下，他想到了这个十年之约。许天远当年留学回国就已经接手家里的产业，白骁想趁此机会和许天远搭上线，顺利跳槽。

    陈萱大学毕业后成了一名美妆博主，数年来也积累了不少粉丝，整个人也变得自信漂亮起来。但直播这行总充满是是非非，陈萱和白骁多少有过矛盾分歧，激情也慢慢淡去，变成了生活的妥协。但眼看着马上就要三十岁了，白骁顺势向陈萱求婚，二人即将迈进婚姻的殿堂。

    另一边林天颖扮演的开朗富家小姐张雨芊，和任有信扮演的寡言穷小子江岁丰，在毕业后意外进入了同一家公司，交往甚密。虽然高中时就是张雨芊拉江岁丰和他们一起玩，不然按江岁丰这阴沉寡言的性格，是不会在这六人当中的。

    有了大致的了解，剧情正式开始了。

    许天远的别墅，正是这次聚会的地点。帅气的DM推门而入，在主位坐下。

    “好久不见啊朋友们，十年匆匆而过，很高兴没有人缺席本次十年之约。这次便由我做东，大家在这两天，可要玩得尽兴啊！”

    几个暖场小游戏后，迎来了第一个剧情点。

    姜挽禾看完剧本，目光停留在最后几行字上，嘴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