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将车子停在酒店地下车库后,打开车门后就靠着车身等在一边,这还是她答应周砚钦的要求后,第一次来当司机。
几天前还是在这个地下车库,当时林疏桐手里抱着一箱合作商硬塞给她的皇帝柑,合作商说是在乡下自己种的,硬要她拿回去尝尝,她拗不过,只好收下。
谁知箱子太过脆弱,她抱着走到半路箱子底部就破了。
皇帝柑从箱子里散落滚的到处都是,她着急忙慌地赶紧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皇帝柑,有一个皇帝柑躲过她的手滚进车底,随后她听到一声闷响,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她弯腰捡皇帝柑的动作做到一半,听到声音的那刻心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绕过车身去查看,一个男人在他面前摔得四仰八叉,一个被踩得汁水横流的皇帝柑正好滑到她眼前。
看样子罪魁祸首是刚刚滑进车底的那颗皇帝柑。
男人面露苦色,林疏桐立马将人扶起来后,嘴里一边道歉道歉。
男人的右手看似伤得有点重,林疏桐表示可以送他去医院,但是男人却摆摆手,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林疏桐只好先将散落在地上的皇帝柑捡起来,收拾好放到车里,站在一旁等男人的电话打完。
男人打完电话对着林疏桐说,“等我老板过来。”
林疏桐知道这是个意外,但事出有因,她还是得负责到底。
没过一会儿,地下车库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步履平缓地走了过来。
在离林疏桐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两个男人虽然都是一身西装,但是后来的那一个,穿着打扮更为精致,且气质出众,气场强大,很容易看出是位高权重的人。
久居高位的人林疏桐见过不少,但是长相完美无缺的人很少,甚至于无。
这个后来的人倒是算得上一个。
林疏桐此时无暇欣赏别人的美貌,一心只想解决此事,走向前解释了一下缘由后,便自我介绍。
“我是林疏桐,你的助理受伤需要的医疗费我会出的,我给你们我的联系方式,到时你们去医院后的费用发给我,或者我现在先发你一部分费用。”
孙涛左手扶着右手的手臂,“老板,我的手现在开不了车,我让公司再派辆车过来,先送你去餐厅。”
刚才等待的过程中,林疏桐知道了孙涛是助理。
周砚钦看了一眼手表,他向来不喜欢迟到,“需要多久到?”
孙涛汗流浃背,他一个星期前才被派到周砚钦身边当助理,在他身边不过待了几天,这位港城太子爷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说的每句话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也不喜欢别人含糊不清的回答,但眼下正值下班高峰期,虽说公司离酒店不远,但过来会不会堵车他也不能保证。
“不堵车的话20分钟。”孙涛尽量将时间说的宽裕了几分钟。
周砚钦又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林疏桐被晾在一边,但看得出,眼下这位老板时间似乎有些紧迫,源头还是她造成的。
周砚钦本想自己开车过去,但是一个星期前他才来这里,还没来得及去办理驾照,所以也无法开车。
他这时才注意到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林疏桐。
林疏桐今日穿着一件杏色针织连衣裙,上身裹着一条驼色羊绒披肩,一头微卷短发,露出闪着金属光芒的耳环,在冬日湿冷的地下车库,显得柔和温暖。
“我有车,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搭载你们。”林疏桐立即作出反应。
事发突然,周砚钦没过多犹豫,吩咐孙涛,“你的手先去酒店处理一下,换身衣服,再自行去医院,待会结束后派车来接我。”
林疏桐才发现,孙涛的深蓝色西装蹭了灰,裤脚也沾了皇帝柑的汁水,整个人有些狼狈。
她看了一眼,确定孙涛能自行解决这件事,便跟周砚钦说道:“跟我来。”
林疏桐的车子是一辆白色的奔驰轿跑,她打开车门时时骤然看见堆在后座的一箱皇帝柑、放得乱七八糟的几本色卡、几袋辅料和几小袋纽扣,蓦地把车门又关上了。
“坐前面吧。”林疏桐打开副驾的车门,绕过车头先坐进了车里。
周砚钦看见了杂乱的后座后提了下眉毛,侧身坐进副驾,说了地址就等车子发动。
“这个餐厅我认识。”周砚钦要去的餐厅,准确说是一个公馆,那里只接受提前预定,并且只做熟客生意。
“你是本地人?”周砚钦上车前盯了一眼车牌,外加见林疏桐如此熟悉路况,就问了一句。
“嗯,货真价实的本地人。”说完就结束沟通,她并不在乎车上的男人是哪里人。
这是林疏桐的社交法则,对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没必要交流太多,也不用透露真实信息,她对认识新人毫无兴趣,即使这人长得十分好看。
车子半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期间周砚钦一直安静坐着,间或打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车子停下之后,依旧坐着。
“该不会是想要我替他打开车门吧。”林疏桐见他还不下车,暗自心想。
随后想起自己还没有给联系方式,于是撕了张便利贴,写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递给周砚钦。
“等你助理治疗好了之后联系我,我会负责的。”
周砚钦接过之后看了一眼,将便利贴放进西装内衬的口袋,然后伸出手,“给我笔。”
林疏桐连同便利贴一齐递了过去。
不过几秒钟,周砚钦就将纸笔一起还了回来,“我会联系你的。”
说完自行打开车门下车。
林疏桐将便利贴随意放在中控台,立马启动车子开走了。
到家时已经七点半了。
林疏桐直接摊在沙发上,胃开始叫唤,脑袋却一团乱麻,没有一点想要填饱肚子的欲望。
前阵子在招商部那里受的气还没消化完,现在又惹了另外一件事,没一件舒心。
电话铃声响起,林疏桐以为是那个助理,拿起手机一看,原来不是。
“疏桐,好几天没见你啦,快来canoe玩,我在这里等你。”
郑黛黛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止不住的兴奋劲,一听就是玩嗨了头。
“你玩得开心就好,我明天再去找你吧,今天有点累了。”林疏桐跟郑黛黛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起身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边喝边想刚才那个助理手受伤的事,也不知那人去医院了没有。
她实在没有想到,就那么凑巧,一个皇帝柑就导致人摔得那么狠。
第二天傍晚,林疏桐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在整理样衣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她看着陌生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秒还是接了,在尚未清明的脑袋里挤出点空闲,想起可能是昨晚那个助理。
“哪位?”
“周砚钦。”
林疏桐清了清脑袋,昨晚那个助理名字好像是两个字,不是三个字的人名,脑海里她好像不认识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她刚想说不认识,又恍惚间想起昨晚那个被她丢在中控台直到今天也没有拿出来过的便利贴,昨晚匆匆看了一眼,纸条上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你是昨晚我载你去餐厅的那位先生。”
“嗯。”
“请问你助理的手怎么样了?”
“扭伤,需要一个月的恢复时间。”
两人皆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费用多少,我转给你。”钱的事好办,至于这个恢复时间,林疏桐打算赔一个月的误工费,这件事应该就能解决了。
“不用你给医疗费,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周砚钦今日早上就去换了驾照,自己开车上下班,现在正待在酒店套房内。
“还是要给的,连同他一个月的误工费,毕竟我给你们造成麻烦了。”林疏桐一边接着电话,一边从样衣间出来,跟一楼前台打了声招呼,就从公司离开。
“你现在有空吗?我们面对面讲。”
外面冷风忽起,幸好林疏桐今日戴了顶羊毛贝雷帽,车子就停在公司楼下,林疏桐几步路就走到车子旁,弯腰进了车子。
“在哪里见面?”林疏桐今日本打算好去找郑黛黛一起吃饭,看样子饭又是吃不成了。
“昨天那家酒店的自营餐厅,我在上面等你。”
“我大概半小时后到。”
周砚钦打完电话,将便利贴捏在手里,仔细看着上面的字和号码。
字体秀丽,笔锋带着点圆润,让人很容易和字体的主人联系起来,林疏桐也确实漂亮得毫无攻击力,乍眼一看有种想让人立即和她交朋友的冲动,但多看两眼,才能发现她浑身带着淡淡的疏离感,自带结界般让人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就靠近不了。
周砚钦摩挲了一下柔软平滑的便利贴,大拇指拂过“林疏桐”几个字,随即拿起手机,将号码保存备注在联系人里。
他昨天就觉得林疏桐看着有些眼熟,原来几年前在朋友圈看到过堂弟周嘉峰骂她“心机捞女”等不堪入目的词。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堂弟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
至于林疏桐有没有心机,他暂时不了解,他刚来南城就碰上这事,停车场的事故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有待商榷。
他自己会查清楚。
林疏桐发了条语音消息给郑黛黛,说忙完请她吃饭,就开车去了酒店。
到了酒店餐厅,服务员领着她走过一小段走廊就停下,示意她到了。
这是一处下沉式露台,里面只放了两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林疏桐知道,他就是周砚钦。
周砚钦此刻穿着一件白衬衫,悠闲靠在椅子上。
林疏桐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他换了手表,和她一样的黑陶瓷腕带,虽然是不同牌子的,但颜色过于凑巧,她把衣袖往下拉点遮住了自己的腕表。
来的路上林疏桐想了周砚钦叫她来见面的动机,但都想不出来,周砚钦又不要她的赔偿,那么叫她出来见面是为了什么。
但孙涛确确实实是因为她受伤了,她又不得不来见面。
“你好,周先生,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林疏桐对这种事都是认真负责的态度。
周砚钦一改靠在椅子上的休闲状态,双手交叠靠在桌沿,“等会说,现在是晚餐时间,你吃饭了吗?”
林疏桐除了跟客户和供应商吃饭,很少同陌生人一起吃饭,何况还是跟个见了一次面的陌生男人,出于礼貌,对面还是个赏心悦目看着很有教养的男人,因此她不介意。
“还没有。”
周砚钦嘴角勾了一抹玩味的笑,“先点单吧,我们慢慢聊。”
这是一家米其林粤菜馆,林疏桐来过好几次,她没有看菜单,迅速点了一份面。虽说她不介意和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一起吃饭,但她是来解决事情的,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认真吃饭。
周砚钦了然,到底是觉得从约林疏桐出来见面这件事有些冒犯,于是也只点了一例汤和一份饭。
“你在电话里说不需要我给医疗费和误工费,但我的解决方法就是赔偿,所以你还有别人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林疏桐开门直入,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是这样的,这件事纯属意外,我的员工我自己会负责,只是我初来乍到,短时间内找不到人来替代我助理的一部分工作,所以想请林小姐暂时代替他一个月的时间,你看可以吗?”周砚钦缓缓说出自己的需求。
林疏桐听完很意外,又很为难,“我有自己的工作,我需要上班,打工人很忙的。”
“不用你一整个月都待在我身边,可能就占用一下你的下班时间,我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叫你,且会提前通知。”
这一番话说的很通情达理,但林疏桐又想到了些理由,“我经常需要加班,可能没时间。”
“林小姐从事什么工作?难道连周六日也无休?”周砚钦讲话慢条斯理的,却一下子就抓住她话里的漏洞。
林疏桐刚想说自己在厂里打工,但转念一想哪个打工的舍得开70万的车,还去一晚几千块钱的酒店,说出自己的职业又暴露了前一句她在说谎,一时语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需要处理工作上的事吗?”
周砚钦知道林疏桐松口了。
“不用,通常是一些跑腿的活,那天你说你是本地人,我刚好需要个熟悉本地的。”
不就是需要个司机,说那么好听需要个助理,林疏桐腹诽,他是老年人吗,不知道叫代驾。
下班时间她只想躺着,一想到白天忙完工作,晚上还要接着在外面东奔西跑,还没有钱赚,她就觉得命苦。
林疏桐看周砚钦气定神闲的模样都变得有些可憎起来,专门把她叫出来吃饭就是想让她当司机。
她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把钱摔在周砚钦面前,然后对他大喊一声,“自己找司机去吧你。”但是看他手上那价值不菲的腕表,周砚钦非常非常不缺钱。
她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
果然,不要随便对陌生人说真话。
她试探着拒绝,“现在有专门跑腿的,还有代驾,很方便的。”
“我助理有时需要陪同我工作,或者像今晚这样,陪我吃饭。”周砚钦从始至终都气定神闲,看似很好说话很好商量实则让人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林疏桐藏在餐桌下的手悄悄握成拳,要不是这件事的起因是她,她早就走人了,让她一时之间找个人来代替她也不可能,突然间又共情起周砚钦。
服务员将菜端了上来。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