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陆令仪被他一番话点醒,也回过神来。对着皇后深深福下身子。

    “……谢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眼前这出闹剧,气得胸口起伏,却又发作不得。她恨铁不成钢,正欲将怒火转向裴司午,却被贵妃抢了先。

    贵妃心中本就存着疑虑,此刻更是按捺不住,冷着脸质问道:“裴司午,这里是后宫,你一个外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皇后终于找到了由头,立刻接话,语气不善,“是本宫叫他来的。”

    她冷冷地瞥了贵妃一眼。

    “本宫许久未见侄儿,叫他进宫来说说话,叙叙家常。”

    “怎么,贵妃有意见?”

    贵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悻悻然道:“臣妾不敢。”

    皇后冷哼一声,拂袖道:“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贵妃应了一声,深深叹惋地扫了陆令仪一眼,眼神复杂。

    她带着陆令仪,转身离开了景仁宫。

    走出很远,陆令仪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灼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陆令仪刚回到住的偏房,一个小太监就匆匆跑来通传,“陆女官,您母亲,永安侯夫人进宫来看您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陆令仪浑身一僵。

    母亲?她怎么会来?

    她不愿去理会心头那不合时宜的委屈,跟着小太监来到一处偏殿。

    永安侯夫人一见她,眼泪就下来了。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陆令仪的手,声音哽咽。

    “令仪,我的儿,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陆令仪看着母亲身上光鲜的衣着,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永安侯夫人哭诉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家里又不是容不下你,你为何非要进宫来做这伺候人的差事?这不就是个奴婢吗?”

    陆令仪听着这话,忽然笑了。她抬起眼,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您是心疼我受苦,还是觉得我给侯府丢了脸?”

    永安侯夫人被她问得一噎,脸上的悲切瞬间消散了。

    半晌,她才讷讷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心疼你。”

    “父亲呢?”陆令仪打断她,“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提到丈夫,永安侯夫人眼神闪躲了一下,叹了口气。

    “你父亲……他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

    陆令仪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他有什么苦衷?有什么苦衷,能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婿被构陷。能有什么苦衷,能让他为了攀附权贵,连女儿的性命都不顾?”

    “你住口!”永安侯夫人脸色大变,厉声喝止她,“不许你这么说你父亲!”

    陆令仪脸上的笑意更悲戚了。

    “父亲?”

    她一字一顿,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从沈家出事,他将我禁足,不许我为夫家奔走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父亲了。”

    “你……你这个不孝女!”

    永安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她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的女儿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好,好得很!你既不认我,不认你父亲,那便在这宫里自生自灭吧!”

    永安侯夫人说完,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殿内恢复了寂静。陆令仪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直到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她才抬起手,用力地、一滴不剩地擦干净。

    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回廊柱子后,一抹身影悄然隐去。

    赵女官将方才母女二人的争执,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一刻钟后,她便将此事原原本本地禀报给了贵妃。

    贵妃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拨弄着手里的步摇。

    “知道了。”

    赵女官见她反应平淡,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娘娘,这陆令仪,看着温顺,骨子里却是个硬茬,连自己父母都敢顶撞。”

    贵妃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她,“本宫说,知道了。”

    她顿了顿,又道:“以后,你也莫要再去多刁难她了。”

    赵女官一愣,急忙辩解道:“娘娘明鉴,奴婢并非刁难,只是想教教她宫里的规矩,免得她冲撞了贵人,给您惹麻烦。”

    贵妃看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你的心思,本宫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她的命已经够苦了。”

    贵妃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你我二人在宫中相伴多年,她越不过你去。你又何苦,非要同一个苦命人过不去呢?”

    .

    夜色渐深,陆令仪独坐在窗前月下,心里一片空茫。她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原来还是会痛的。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陆令仪警惕起身。

    “谁?”

    门外传来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陆女官,我是浣衣局的小莲。”

    陆令仪迟疑片刻,她走过去,打开一条门缝。小莲将身子探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气息不稳地道:“陆女官,这是……这是沈家二小姐托我无论如何也要交给您的。”

    沈家二小姐?

    陆令仪心头一颤,是她的小姑子,沈云舒。

    她接过那封有些发皱的信,声音微微发颤,“她……她们还好吗?”

    小莲低下头,也有些不忍,“奴婢不知,只听宫人们说,沈家被抄之后,老夫人和沈二小姐的日子……过得极苦。”

    陆令仪几乎喘不过气。

    她趁着夜色,挥手让小莲退下,回到桌边展开了信纸。信上的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慌乱和潦草,可见写信之人是何等仓皇。

    “嫂嫂,见字如面。家中遭逢大难,兄长……兄长已去,母亲一病不起,家中早已典当一空,如今连请大夫的钱都凑不齐。云舒无能,万般无奈之下,才斗胆求到嫂嫂跟前。知嫂嫂如今亦是身不由己,但凡有一丝办法,云舒绝不敢叨扰。若能得嫂嫂相助一二,云舒与母亲,感激不尽……”

    信纸的末尾,有几处模糊的墨迹,像是被泪水浸染过。

    陆令仪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婆母待她如亲女,小姑天真烂漫,她们何其无辜?

    她想起夫君在狱中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嘱托:“令仪……母亲和云舒,就……就拜托你了……”

    那是她应承了夫君的最后一件事。

    可父亲……

    她想起当日父亲的怒斥:“他们是罪臣家眷,你若与他们往来,是想把整个永安侯府都拖下水吗!”

    陆令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侯府?那个早已将她视作弃子的地方,她又何必再为它着想?

    她睁开眼,起身打开自己小小的妆匣,里面是她入宫时带进来的全部家当。几支素净的银簪,一对成色不算顶好的玉镯,还有一些散碎银两。

    她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用一块布包好,又将自己月例省下的银子尽数放了进去。

    这点东西,或许救不了沈家的急,但至少能让婆母看上大夫,让她们……能多撑几日。

    第二日,她寻了个由头,将包袱托付给一个相熟的、专管采买出宫的小太监。陆令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才稍稍放下。

    然而,她终究还是将宫里想得太简单了。不过一个时辰,她正在殿外侍奉,就见一个掌事姑姑带着两个内侍,径直朝她走来。

    为首的张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向来铁面无私。

    “陆令仪。”张姑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陆令仪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福了福身,“张姑姑。”

    “不必多礼了。”张姑姑冷冷道,“你托人带出宫的东西,被小黄门截下了。我劝你,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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