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钱玩儿

    豆油灯将熄未熄时,姜黄摸索着钻进被窝。

    粗硬的棉被里,小黑蛋顶开帔帛,蛋壳上的山岳金纹半露,犹如柔和晨曦初照山峦的微光,但在姜黄眼中只是几团模糊的金色雾斑。

    “又是走运的一天呢。”姜黄抱起小黑蛋放在腿上感慨道,她活着赚到了龙钱,小黑蛋偷偷藏在这里也没被人发现,甚至王知之没有追到这里来,每一件事叠加在一起都足够让她满足,“再有五天,我们就能拿钱走人了!”

    她经不住畅想未来:“我们出去之后首先大吃一顿吧!”

    “咔咔。”小黑蛋应该是表示赞同的。

    “哎,我都不知道龙蛋喜欢吃什么,我赚的龙钱买不买得起?”她想到什么,吸了一口大气,“你不会是吃储蛋树上的果子或者汁液的吧?”那她是真的爱莫能助了。

    “咔咔。”小黑蛋一如既往的只有这个音调。

    姜黄叹了口气,可能是采集龙髓的时候需要专心致志,吃饭时大家又都在狼吞虎咽尽可能吃多点顾不上别的,她已经好几天没跟人聊天了,所以忍不住睡前跟个蛋多说了几句。

    “先不想这些了,我们来聊点高兴的事,比如,这几天我们赚了多少龙钱?”

    “咔咔。”

    “嘿嘿,摸到啦。”她摸出帔帛里由小黑蛋“保管”的龙钱,一枚一枚抚过钱币上凸起的龙鳞纹轮廓,“一,二,三……”

    这些龙钱摸起来只是冰凉的金属小圆片,但沉甸甸的手感让姜黄心底无比踏实,连脚踝处的伤都显得不那么疼了。

    “九十九,咦,怎么少了一个?”不会吧,难道管事的仗着她们都是盲女,偷偷摸摸克扣了?

    小黑蛋一蹦,撞到她柔软的肚子上,拱了拱,“咔咔”。

    “怎么了?”姜黄顺着声摸过去,小黑蛋转了转蛋身,方便姜黄的手能够到东西。

    竟然是一枚龙钱黏在了它的蛋壳上,这样就刚好凑够了五天辛苦劳作获得的一百个龙钱了。

    “哎呀,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小贪财蛋。”她笑骂着,手突然僵在蛋壳表面——黏腻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她又顺着往下摸了摸,有一条细细的线在蛋身上一路往下走,应该是渗出的蛋液!

    小黑蛋的裂痕根本没有痊愈!

    五天了……她都没察觉……自责与内疚瞬间翻涌包裹住了她。

    “该死该死,我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呢!”每天采集都让她精神高度集中,好不容易回到休息的地方实在太累了,几乎是倒头就睡。如果不是今天她累得少吃了两口饭,多了点时间回来跟小黑蛋一起数钱,真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五天了,它是怎么过来的?该有多疼?

    她慌忙扯起袖子擦拭蛋壳,根本擦不干净,蛋液又从缝隙里缓慢渗出,混着极淡的金色。

    心里一个劲狂骂自己,只记得自己脚踝受伤,怎么不记得小黑蛋还受着伤?

    小黑蛋在她掌心颤了颤。

    它肯定每天都很疼!

    姜黄刚想咬开手指,“咔咔!”小黑蛋撞了上来,把她手从嘴边撞歪,“咔咔咔咔!”很急切的制止。

    啊,她明白过来,都到这时候了,小黑蛋还顾着关心她,生怕她手指受伤明天操作采集不稳,又出事故。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伤口很快就能结痂,我又耐疼,尤其是在这儿修养了这么多天还每餐大吃三碗饭,攒了很多血!”她宽慰着小黑蛋,一手夹着它,避免它又来制止自己,另一只手放到牙上,犬齿刺入指腹,上下牙左右一扯,铁锈味便在舌尖轻车熟路漫开。

    鲜红的血盖住了姜黄的指头:“喝吧,多喝点。”

    蛋壳比蛋懂生存之道,贪婪地吸收着少女的血液,那些黏液渐渐收敛,直至干涸。

    “原来你每天都在强撑啊,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出来的。”姜黄声音发哽的道着歉,数钱时的欢欣荡然无存。

    如果她没把小黑蛋从淬火山带走,王知之肯定比她更懂得如何照顾龙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狠狠摇头,王知之那个疯子,连活人都能当血包用,更别说一颗蛋了。他都有渊冥了,搞不好也会拿小黑蛋当渊冥的血包也说不定!

    她摸摸小黑蛋的裂痕,小黑蛋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痛,也像是在安慰她。

    真烦,它没办法说话真烦。如果它会说话,估计自己早就会问它痛不痛哪里痛了,又或者,姜黄觉得自己有些卑鄙的推卸,它可能提醒自己给它喂血啊!

    “咔……咔咔……”小黑蛋发出细微叫声,姜黄感觉它在自己掌心缓慢地转动,让有裂痕的那一面避开她的手指,这个小心翼翼的举动让她鼻头一酸。

    “别躲,”她轻声说,把有伤的一面转回来,还带着血的指腹轻轻抚过那道伤痕,“再多喝点。”

    蛋壳渗了她足量的血进去,顿时变得温热起来,像块大大的暖玉。

    黑乎乎的被子里,她也无法从那条微乎其微的裂痕里,看清小黑蛋金色蛋液混着血丝,结出幼龙的雏形。

    “咔……咔……”小黑蛋的声响变得绵长,像是困倦的哈欠。

    勾出姜黄真正的哈欠:“哈~沐,睡吧。”她眼睛都睁不开了,“明早我再给你喂顿早饭。”

    “哐哐——哐哐——”敲东西的声音撕破宁静,吓得熟睡的姜黄整个人在床上一跳。

    管事的粗哑嗓音在不远处:“今日提前一个时辰上工!”

    四周都是十分不情愿的抱怨声,但也不得不遵从她的命令,毕竟还要在她手里领剩余五天的龙钱呢。

    等管事的脚步声远去,姜黄才敢借着豆油灯把小黑蛋捧出来,凑到眼前,蛋壳上的裂痕已经完全不再渗出黏液,但摸起来比之前更加粗糙,像是它的金色山岳凸起来了。

    “再忍五天……”她熟练的咬开昨晚手指伤口,“呸”掉血痂,“等拿到足够的龙钱,我们就去找个懂龙蛋的医生。”

    白天小黑蛋不敢发出声音,听了她的话,只在她手心轻轻滚动,滚进她怀里。

    这个无声又体贴的回应让姜黄眼眶发热。

    但赶着上工时间很紧,昨晚也没好好吃上几口饭,今天再不塞满肚子,她担心采集中发虚手滑。

    “我先走了,你藏好,等我晚上早点回来给你喂香喷喷的血。”她小心地用帔帛把小黑蛋裹好,藏进被窝最里侧。

    为何会提前一个时辰开工,原来今天来了大人物,物料员不配知道姓名的大人物。

    观察室里多了陌生的压迫感,物料员卑躬屈膝在谄媚讨好:“大人您瞧,这批盲女手脚最利索,采的龙髓成色也好。”

    “唔,我听说,你们这儿时不时就出事故,盲女换得很勤?”大人物不接他的话茬。

    物料员沁出一背的冷汗,大人物怎么一来就关心这种小事?除非大人物本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就为了来给盲女讨个公道?不应该啊,他早都上下打点得妥妥贴贴了。

    “大人明鉴!”物料员重重一俯首,脊椎弯出夸张的幅度,“有些丫头自己不当心着了道,她们屋里人就来讨钱,不满足就闹,到底是谁在大人面前乱嚼舌根?冤死小人了!”

    大人物喉间滚出个意味不明的气音,走到观察窗前,手指在窗棂上轻轻叩着不成调的节奏。

    这模样这架势,让物料员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大人,要么您还是看看这批龙髓的成色……”物料员弓着腰捧起羽瓶,精制过的龙髓在瓶中泛着病态的紫光。

    “聒噪。”大人物用力一推物料员碍事的手,打翻羽瓶,碎片在物料员脚边炸开,昂贵的龙髓不值得他一看。

    “那是谁?”他指向采集室一角。

    物料员不敢多言,赶紧踩着地上的龙髓残渣上前,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有条不紊地,稳步朝着类爪之手走去。

    物料员怎么会认识呢,盲女换得这么勤这么快,比羽瓶的损耗还大,他犯不着费心思去认识一个损耗大的物件,但他狡猾,也不说不认识。

    “回大人,那是新来的盲女,手脚最笨的一个!”物料员眼珠左右乱转,打算将近期发生的事故印由全都推到盲女自身上去,“哎,前几日她才毛手毛脚伤了腿,还好没打翻龙髓,要不是看她可怜,早赶她走了。”

    大人物突然转身,压倒性的气势倒把物料员吓了一大跳:“大人?”

    “带她上来。”

    物料员冲出观察室,跑得急,还迎面撞上正拎着盲女痛骂的女管事。

    “瞎了眼的老货!”物料员拍了拍根本没被碰脏的衣服,骂骂咧咧,“没看见我在……”目光上下扫了个来回,立刻明白了女管事又在磋磨人,“赶紧的,把那边那个丫头收拾干净送到观察室来,快!”

    “可她今日只完成了两次采集,按理今日还要……”

    “蠢货!”物料员压低声音,避着方向指指观察室的窗户,“有大人物看上她啦,还不明白吗?”

    女管事丢开手里的盲女,挤出自以为和善的笑:“你是说,她的大造化来了?”

    是他的大造化。物料员心里劈里啪啦打着如意算盘,脑中已盘算出说辞和退路,他打算用大人物钦点的盲女换取事故的息事宁人,如果换的价值高,搞不好还能让大人物提携他一把。

    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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